《关于你的心事》栗子秋

6、关于

　　白驹过隙，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
　　周万泽时不时跑来找严娇，送些小玩意儿或是零食，但再也没有提过送她回家这事。只是送来的东西一概都被小姑娘回绝掉了，不变的只有一句“不要再来找我”。
　　开始的时候，周万泽只是抱着想要逗一逗她的心思，但接触时间久了，他发现和严娇相处的时候，特别的，安心。
　　没错，是安心。
　　不能说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单纯欣赏这样的女孩子，聪明自律，漂亮却不自知。就算她不怎么搭理自己，第二天还是会眼巴巴的往人家跟前凑，什么好吃好玩的都送到她面前。
　　可能真跟他当时玩笑说的那样，严娇是他在外吃苦的妹妹。
　　流言在整个初三段蔓延开来。
　　有说初三九班的严娇和高二那个周万泽早恋的，也有出于嫉妒或是怎样说严娇端着架子吊着人家，其实一点也配不上周万泽。
　　反正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话。
　　班主任也从别的同学口里听到几句，单独找严娇谈过话，希望她不要在关键的时候走错了路。
　　处于流言中心的两个主角却没有一点表示。
　　很快，到了五月。
　　楼底下的石榴树花开的正好，早有不禁热的男孩子换上了夏季短袖。
　　初三每个班都很安静，课间也很少有人出来玩，大家都在为中考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倒是严娇松了口气。
　　前些天从班主任那接到通知，只要她中考正常发挥，高中三年学费全免，还有额外的奖学金拿。
　　这是目前于她来说，最好不过的事情。
　　高一上册的知识点她已经基本掌握，等结束中考，她就要开始自学高一下的内容了。
　　阿黄变得更胖了，每天挺着它圆润的身子在后花园里散步，中午就躺在石椅上晒太阳。
　　现在会有好多女孩子在课间或者午休的时候，带着水和食物去看它，所以严娇一点也不担心阿黄会饿着，去的次数也就少了很多。
　　中午的时候，周万泽来约严娇出去吃饭，地点是校门口新开的奶酸菜鱼。
　　想了想，严娇还是答应了，她觉得也该和周万泽好好谈一谈了。
　　原本以为这一次还是会被拒绝，周万泽早已做好等严娇说完不去转身就走的准备，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点头了。
　　太过开心的结果就是周万泽点了好多菜，就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要不你把你的朋友叫来吧，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
　　等菜一盘盘端上来摆满了一桌，严娇终于说话了。
　　周万泽：“也行，那要不你把你那个同桌也叫上吧，人多才热闹，反正我请客。”
　　最终是四五个人才把这一桌子的菜勉强解决了，每个人都吃的很撑。
　　孙骆满足地摸着肚子，还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会儿，“这奶酸菜鱼味道还真挺好的啊，而且那么一大盆的量，老板可真是个实在人，可以说是我的再生父母。”
　　“那你倒是跑老板跟前让他认你做个干儿子啊，说不定这顿饭还能打个折呢。”
　　周万泽挑着眉打趣道，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仿佛有星星。严娇被这样的笑容晃到，眼睛有点疼。
　　吕涵大概是看出来严娇有话要单独和人讲，找了个借口就先回学校去了，走的时候还顺带把孙骆也带上。
　　周万泽去结账，严娇就站在门口等他出来。
　　正午的太阳有些猛，烤的地面一阵一阵发烫。严娇轻轻跺了跺脚，皱着眉望了下天，决定还是回到店里等的好。
　　身后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是周万泽。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还有打火机，抽出一根来夹在手里问：“介意吗？”
　　“没事，你抽吧。”
　　结果周万泽在抽第一口的时候就被呛到了，咳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严娇去边上的超市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上去。
　　“谢了。”
　　“那个…其实我会抽烟的。”
　　周万泽纠着脸偷偷看严娇，很没有底气地小声说道。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往嘴里灌了口水喝，淡淡开口：“烟还是少抽的好，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万泽泄气：“好吧，其实我不会抽，我只是想装个逼而已。”
　　“刚才吃了多少，我跟你一人一半吧，”严娇说着，低头要从兜里摸出钱包来，“总不能无缘无故让你花钱。”
　　“得了吧，我又不是缺那百来块钱的人，你还是把钱留着给自己买点好的吃吧。”
　　周万泽把烟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一脸的不在意。
　　他是真不在乎这一顿饭钱，他爸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让他天天来这儿吃都绰绰有余。
　　周万泽心里也明晃得很：“你别不是为了给我饭钱才留下来的吧，你肯定有话要讲。不然就冲你平时对我那个态度，能跟我坐一桌和和气气的吃顿饭吗。”
　　严娇：“那边有家奶茶店，我们进去说吧，这里太晒了。”
　　刚好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除了两个店员只有一两个小姑娘在沙发里坐着聊天。
　　“你喝什么？刚才吃饭你付的钱，奶茶就我请你喝吧。”
　　严娇拿了张菜单给周万泽，自己也拿了一份开始研究。
　　“妹妹要不要试一试我们店里新品呢，就是这个芝士桃桃，是白桃乌龙茶哦，加了脆脆的桃粒，上面会加一层厚厚的咸芝士奶盖。你们学校很多同学喜欢喝呢，尤其是女孩子。男生的话推荐四季奶青，这款不会很甜，加了珍珠口感会更好。”
　　负责点单的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姐姐，她说话的时候头顶的小揪揪跟着一动一动的，特别可爱。
　　“那就这两个各做一杯给我吧，不要太甜，谢谢。”
　　严娇平日里不怎么喝这些东西，周万泽老半天没个表示，就干脆选了店员推荐的，总该是不会出错的。
　　他们选了比较靠里边的位置坐。
　　“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少接触的好，而且同学们传的那些话，虽然都不是事实，但总归还是不好。”
　　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铺垫。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接触我…我不是那种玩得起的女孩子，也不想玩，所以……还是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吧。”
　　“而且我只有一个月就中考了。”
　　厚重的芝士奶盖有些腻，白桃乌龙茶倒是挺好喝的，清新的桃子甜味中和了茶香，喝下去嘴里还有甘冽清澈的味道久久不散。
　　周万泽没有说话，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左手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噫，这么甜不拉几的玩意儿为什么你们女孩子那么喜欢喝啊？”
　　嘴上这么讲，他还是喝了大半杯下去，珍珠嚼的腮帮子疼。
　　好半天他才直起身来看严娇。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的动机不太好，我当时看你一脸无欲无求就忍不住想逗逗你。可是后来慢慢接触下来我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很欣赏你，所以才老是去找你。反正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不管，你知道小爷我欣赏你就行了。”
　　“你还小，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讲，我们就当是朋友一样相处也不行吗。你不知道，我当时还跟孙骆那小子说，你像我流落在外的妹妹，然后他还笑了我一顿。”
　　“别说，就看咱俩这眼睛，还真挺像兄妹的不是吗。”
　　话一多，这人的胆子也就跟着飘了。周万泽抬手撩了严娇的刘海，愣了好半天才放下手来。　“你说你好端端一漂亮水灵的姑娘为什么每天都这么闷着，一点朝气也没有，那还是祖国的花朵吗？这双眼睛生得多好看啊，遮住干什么，刘海这么长不会挡着视线吗，会近视的。”
　　因为我的妈妈，她不喜欢这双眼睛。
　　严娇眼神闪了一下，不动声色避开了。
　　小的时候，严芳蕊总是盯着她的眼睛出神，要么突然开始哭，要么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所以她要遮起来。
　　她以为这样做，严芳蕊就能多喜欢她一点。
　　然而，一切只是她以为而已。
　　这么多年了，她回来过几次，过年也没在家好好待上几天，说走就走。
　　“严娇，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玩，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孙骆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很羡慕别人有个娇娇软软的妹妹，我做梦也想着自己也能有一个。所以，就算我求你的，我们做个普通朋友也好，成吗？”
　　周万泽几乎是在哀求，语调软得不成样。他堂堂周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人。
　　但在严娇这儿，他可以什么都无所谓的。
　　严娇偏着头不说话，看上去像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出神。
　　朋友。
　　其实严娇自己也不能对这个词有个比较完整的定义。走得近的只有庄荷，还有吕涵。
　　如果同桌情谊也算是友情的一种的话。
　　她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
　　家长会没人来的时候她没想哭，每天都是一个人她也没想过哭。但是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鼻头阵阵发酸。
　　好像突然就明白那些苍白而无力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并不想做和大家都格格不入的那种人，她也想拥有很好能够知心底的朋友。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有话讲，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想变得和大家一样。
　　开心时尽情笑，难过的时候放肆哭。
　　这样子，她也会有坚持走下去的力气吧。
　　店里只有很轻很轻的歌声，王菲独有的空灵嗓音唱着“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王菲《人间》）
　　会变好的吧。
　　外面的阳光好像更猛了一点，透过店门的落地窗，直直打在白色的圆桌上。
　　好半晌，严娇才终于开口说了“好”，很轻很轻。
　　这一个看似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的字眼，却在周万泽的心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又一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从来没有过的响。
　　走之前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还顺便加了个□□，算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严娇的账号还是上个月吕涵给她注册的，好友不多，只有几个同学，还有庄荷。
　　现在列表里多了一个周万泽，他的头像是只可爱的柴犬。
　　“以后送你的东西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等你中考结束了，哥哥带你出去玩。”
　　“严娇，我们有的是时间。”
　　所以没关系的。
　　对话框里躺着周万泽发来的话，严娇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输了半天的字，最后只是回了一个“好”。
　　他可真傻呢。
　　却好像，也在一点一点，温暖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