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20、兹然的职业方向

　　临终朗读者的工作室算得彻底落成了，柳玥，谢千里，沈青搬进去也都两三天了。
　　昨天晚上，工作室院子里开了个简单的乔迁聚会，兹然见到了好些朗读者，除了柳玥和谢千里以外，原来还有另外两个个引领者，他们平时在别的城市，各自也是有另外工作的，大家见面不多，虽然是同行，但是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
　　雀儿始终没有露面，其实也就当地的朗读者见过雀儿，外地而来的那些只有慕过其名，这趟有机会能来一次，心中还是期待能一见真容的。
　　兹然一点也不意外雀儿会成为很多人心里的小小传说。
　　她那么不爱交际的性子，不正好回勾起无数人的好奇心吗？有的时候并不是当事人想故作神秘，而是外面的人想得神秘了。
　　说穿了，就是懒得跟你们凑热闹。
　　兹然是被谢千里叫过去帮忙的，说是人手不够，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参与者自给自足，他也没帮上什么忙，散了的时候也用不着他收拾，谢千里说是第二天安排了清洁公司，坚持让各自都休息了。
　　这群人的聚会很是文雅，跟那些吵吵闹闹的派对还不一样。
　　大部分都是逐一打过招呼以后，再寻着几个谈的来的小酌闲聊。
　　身在其中的兹然不由得跟着雅致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平缓许多，举手投足动作都不好意思做大了，完全不见往日里一惊一乍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还挺享受这样的聚会的，以至于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还在吧台意犹未尽的回忆。
　　“看来昨天你玩得挺开心的啊？”雀儿从后来出来，兹然太入神了也没留意，雀儿便在身后拍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兹然回过神来，“雀儿，宇哥还没起？”
　　想来这些日子，兹然也习惯了家里多一口人。
　　雀儿从吧台缓缓走出来，今天降温了，雀儿老老实实加了厚衣服，
　　这几日有初冬的感觉，这喜怒无常的秋天倒是让雀儿很自在的，因为阳光不多，她可以白天在小院里逗留，不必担心过敏。
　　雀儿说:“他回父母家去了，三天后回来。”
　　“哦，早晚有一天，你得跟他一起回去的！”兹然笑道。
　　雀儿不接话，只是低头看手机。
　　兹然嘴里讨了没趣，悻悻的回厨房去切水果。
　　“兹然。”雀儿接过兹然端过来的水果，叫住了正欲转身的兹然。
　　“怎么了？”兹然动作一顿，回过身来，其实，他认为自己刚刚说错话了，惹了雀儿不痛快，故而有意收敛些。
　　不过，向来活泼的人，这么做还是挺刻意的，特别是在熟悉的人面前。
　　所以雀儿主动叫住了他，雀儿问，“昨天晚上的聚会怎么样？”
　　“挺好的，好多人问起你。”兹然在对面坐下，刚刚短暂的低落之后又在回升，“也不吵不闹，气氛挺好的，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去露个面的。”
　　“可是，我并不想认识他们啊！”雀儿努努嘴，表示自己无辜，又不是她自愿走进讨论的热点里的。
　　“我当然知道啦……不过，昨天柳玥老师和千里哥可忙坏了。”兹然说。
　　雀儿咽下嘴里的凤梨，道，“这奇怪了，不是叫你过去帮忙的吗，怎么他们那么忙，你是不是贪玩呢？”
　　“哎呀！怎么会！”
　　现在兹然的胆子已经进化到敢在雀儿的水果盘里堂而皇之的分一口了，只是他要是吃太多，雀儿就会有意见，事不过三，第三次伸手肯定是要挨打的。
　　这还是第一次，于是乎兹然很是放心的挑了块大的凤梨送进嘴里，吃完了这才继续说话:“其实，根本就用不上我帮忙，千里哥都安排好了，只不过，他们两不用做事情，但也逃不过应酬啊，几乎每个人都要跟他们说上几句，你不觉得交际也是体力活吗？”
　　雀儿用叉子清脆的敲了一下玻璃碗的碗边，“没错，特别累人。”
　　“昨天还有好多人以为我也是朗读者呢！我光解释都说得口干舌燥的，到后来，我就懒得解释了，随你们误会去吧！”兹然想了想，问雀儿，“这不算我占便宜吧？”
　　雀儿噗嗤一笑，随即安静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收敛了玩笑语气，颇为认真的问，“兹然，你喜欢临终朗读者这个行业吗？”
　　兹然不假思索，说:“喜欢呀！”
　　雀儿若有所思的点了两下头，又问，“那你觉得临终朗读者是什么？”
　　这个问题兹然没有急着回答，他思考了一下，才慎重的说:“是救赎。”
　　雀儿目光微动，“那你想加入进来吗？”
　　兹然还记得谢千里也这么问过，只不过那时雀儿发脾气给怼回去了，事后兹然也确定是思考过的，关于生离死别，他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好好面对，在感同身受的同时也不失仪态。
　　半晌，兹然缓声道，“我不确定。”
　　“你是还记着上回我怼谢千里那次呢？”雀儿自问自答，“其实，那次，我大部分情绪都在冲谢千里的……你知道的，反正我很作，不是吗？”
　　说完两人都笑了。
　　雀儿说:“你可以找机会跟玥还有谢千里聊聊，他们毕竟是引领者，在发掘你是否能胜任这个事情上，比我要敏锐直观得多，或许，你跟他们聊完以后，自己就有答案了。”
　　兹然撑着下巴思考，喃喃道，“我确实也是要考虑一下职业方向了……明年就毕业了，我们这个专业的固定出路，我并不喜欢。”
　　想来雀儿也是知道这些的，她说:“不是继续学习就是当老师是吗？”
　　“大致就这样。”兹然无奈的耸耸肩膀，“要么刻苦钻研，以后兴许还能得个学者的头衔……要么从事跟自己所学毫无关联的工作……可这样，我又好不甘心，明明自己那么喜欢文学。”
　　最近在学校闲暇之余，同学之间讨论的也在就业问题，有几个已经成功应聘上的也是公司文员这些，可当初每个选这个专业的人，心里多少都有自己的诗和远方，梦想怎么就支撑不下去，必须妥协呢？
　　兹然很是不甘心，他原本选这个专业的时候，家里人都挺高兴的，再不济毕业当个老师，也是个体面的工作。
　　不能说父母就目光短浅了，他们只不过，希望儿女少遭罪，安稳安全就行。
　　只有兹然自己知道，文学是他一直就喜欢的，特别是古典文学，一开始他的目标是某名校的古典文学系，奈何高考成绩不给力，就选了怀古师范的中文系，说起来也个是一本，而且选修课里还正好有古典文学这一项，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中学时代，兹然没少把课外书藏在教科书里面，上课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小差。
　　在同学间流行言情口袋书的时候，兹然书包里的要么世界名著，要么散文诗集，这些根本不会有同学主动跟他借的书，正好，那些漫画小说也不会传到他手里。
　　他是有个文学梦的，也写过一些小诗，曾经投过稿，大都无疾而终，到了大学才有他的豆腐块发表在校刊上。
　　不过，丰富多彩的象牙塔生活曾经也让他迷茫过，他短暂的丢了初心。
　　大三那年学校来了个新老师，就是柳玥，他跟别的老师都不一样，兹然无比羡慕他的风采，举手投降的文雅，柳玥的课兹然从来没缺过，也从来不开小差。
　　那时，兹然心里干涸的河床隐约渗出了清亮的地下泉水来……
　　又后来，在第一次听到雀儿朗读的时候，他的河奇妙的彻底死而复生，波光粼粼。
　　他找回了自己醉心痴迷于古典文学的感觉。
　　他发现了新大陆，就是临终朗读者。
　　他向往却缺乏自信，雀儿看出了这点，从来不怀疑他的文学素养，她希望，兹然可以试试。
　　下午，正好有柳玥的课，兹然打算下课以后找柳玥谈谈这件事情。
　　下课以后，柳玥在外面等他，兹然先前已经给他发过消息的。
　　“柳玥老师。”兹然从教学楼走出来，眼前这一幕突然好熟悉，兹然轻笑一声，“上一次，雀儿也在这个位置等我，像你现在这样站着，你说，多巧。”
　　“对啊，那丫头肯给我代课，是天大的面子。”柳玥笑说。
　　“嗯，柳玥老师，我敢肯定，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能力，让雀儿挪窝了！”
　　话是句玩笑话，柳玥倒是听出来别的意思。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柳玥说，“安慰我这个失恋者？”说完他自嘲的笑笑，然后摆摆手，若无其事一般，自行转了话锋，“行了，你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嗯，好的。”
　　反正兹然要回沙漠酒馆，柳玥要回工作室，柳玥开车，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
　　“柳玥老师，你觉得我能不能做临终朗读者。”兹然问。
　　“嗯，你愿不愿意。”柳玥说，“你怕什么？”
　　“我怕自己崩溃……我的意思是，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怕内心扛不住。”兹然如实回答。
　　“也是。”柳玥想了想，“不急，你若真想踏进来，可以先从见习开始。”
　　兹然，“见习？”
　　“千里是不是说过让你有时间跟着他一起去工作？”
　　“嗯，说是说过，但是这个会不会不尊重客户啊？柳玥老师，你说的见习，是字面的意思对吧？也就是让我先多看看别人的工作？”
　　兹然迄今为止只见过雀儿工作，还只有一次，后来还有一会，他有想法，奈何文宇在，他就不方便了。
　　“没错，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可以多看看，然后选择自己适合的方式，你也可以像雀儿和沈青那样不必到场……也可以学你千里哥的。”柳玥放慢的速度，腾出一只手在置物格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兹然，而后又恢复正常驾驶，说:“这里面有每个朗读者的资料，其中个别在出席工作时确实会带助理，你看看，这都是允许的，固定的助理还有工资呢……反正，千里肯定会要你的。”
　　兹然翻开那个本子，果然有几个朗读者，名字旁边会写上助理的联系方式，按柳玥的说法，助理其实是一种支撑，在朗读过后无法马上让自己平复的下来，助理就是这个悲伤情绪里的支撑者，他们总是第一时间陪伴在对方身边，朗读者也是需要安慰的。
　　“可是，千里哥，内功深厚，我能提供什么安慰啊……搞不好到时间反过来，他还得哄是了，岂不是添乱。”兹然喏喏的说。
　　柳玥颇有深意的勾起嘴角，说:“你放心，有你在，他肯定需要安慰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兹然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那我岂不是身兼两职，雀儿会不会不高兴啊！”他十分为难的皱着眉头，“雀儿不高兴了，该怎么办？”
　　柳玥飞快看了兹然一眼，说:“不是她第一个主动跟你谈这个事情的吗？”
　　“是啊，做千里哥的助理会不会失去沙漠酒馆的工作？”原来这才是兹然纠结的点。
　　“这二者有什么冲突吗？”柳玥当然知道兹然怕失去的不是那份工资，而是舍不得沙漠酒馆里的一切。
　　柳玥看来，兹然这个年龄挺好，感情丰富，哪怕感性高于理性，但这也不是坏事情，就怕越长大越理智……
　　兹然，“……”好像是没有。
　　柳玥被逗乐了，“又不是一女嫁二夫，你就放心当千里的助理，雀儿肯定也不会赶你走。”
　　到家的时候，柳玥说让兹然在沙漠酒馆等着，谢千里正好有工作出去了，等他回来，他先跟谢千里简单说说再让他过去找兹然。
　　兹然回到店里把这事跟雀儿说话，雀儿的反应让她特别放心。
　　傍晚的时候，有人上门，兹然第一反应就是谢千里，结果来了个陌生老外，第一眼眼前一亮的颜值，第二眼就心虚了……
　　原因是兹然英文勉强过了四级，口语更是一塌糊涂，雀儿又不在店里，他一下有点紧张。
　　磕磕绊绊的用英文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想来找一个人的。”
　　兹然一愣，这老外中文说得还挺好的，这才放松下来，正常说话。
　　“你找谁啊？”兹然问。
　　“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宏凡的先生？”这个老外的确是来找人的，他见有店面，想来店里每天人来人往肯定认识的人多。
　　我想，关于人来人往这点，他可能误会颇深了。
　　兹然肯定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他说:“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住这附近吗？还是在这里做生意？你可以去街道办事处问问，那里可能会知道。”
　　“真的没有吗？”老外很是失望，“他以前的地址就是这附近啊……”
　　兹然看他面善，就多说了两句，“这里改造过，如果你要找的人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搬走了，毕竟这个区域现在是商业为主了，原始住客大多都住新房了，不好意思，帮不上忙了。”
　　“没关系没关系，打扰了。”老外礼貌的告辞了。
　　雀儿出来正好看还在微微晃悠的大门和驼铃的尾音，已经一个朦胧高大的背影，问，“来人了吗？”
　　“嗯，来了个找人的外国帅哥，好像找的是以前住在这附近的人。”兹然说，他想起雀儿就是个原始居民，便多嘴问了一句，“你知不知一个叫宏凡的人。”
　　雀儿心中一咯噔，反问，“谁？”
　　“宏凡。”兹然又咬字清晰的重复一遍。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