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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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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
远没有我们吹捧得那样复杂和离奇
只不过是生活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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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了古芊菁的艺培就好像缺少了齐天大圣的花果山。
日子过得是愈加无聊。
方若琦助学生的身份刚刚浮出水面的时候,还引起了一点波动,顿时,所有先前对于她的质疑和批判都顷刻转嫁到了古芊菁身上。
虽然,这对自己来说是个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若琦还是觉得有点悲凉。筱筠很早就跟她说,艺培就是演艺圈的缩影,而今,什么叫做见风使舵,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若琦是体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在,自己是笑到最后的一个。
从情人节这一天到白色情人节,一个月,似乎被抽空了一样,当阿威把已经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塞到她手里的时候,若琦还在懵懂地以为,这是迟到的情人节礼物。
直到朱莉点醒梦中人地说,我说方若琦,你情人节送人家礼物了吗?
恍然大悟。
第二天中午,若琦主动把鸡块全部给了关古威,在朱莉的一顿关于有异性没人性的冷嘲热讽后,关古威终于像个沉不住气的大男孩一样,羞涩地争辩。
“我那是友情巧克力,你说是不是,大姐?”
方若琦没有抬头,把装满鸡块的盘子推给他,“快吃吧,哪来那么多说道。你们这些被日本文化侵染的人啊~又不是玩电脑游戏。”
朱莉白了白眼,“你大姐好严肃。”
关古威一叉子插进鸡块里,“没错。完全没有生活情调。大姐,你这样是不行的,形体课分再高,也是个人见人怕的巫女啊!”
巫女?若琦刚要往嘴里送饭,嘴巴张得好大,“你就不会用一些好听的词汇吗?譬如说小魔女之类的?”
“小魔女啊——”阿威嘻嘻地笑,鸡块乱喷,“不好意思,此名已经注册,大姐还是当艺培第一巫女吧。”
“你的女朋友吗?”漫不经心的口吻,若琦抬眼看见阿威的一丝慌乱,这样子她再熟悉不过,在民歌餐厅待了那么久,坠入爱河的人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脱不了她的眼。
“不是,只是邻居。”
关古威又开始把话题往鸡块上扯,“今天鸡块好像没放盐。”
似乎若琦和他的交集,只有无名和鸡块了。
在无名的五线谱试读考试中顺利过关的若琦,正式开始拜关古威为师,学习吉它。
一个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琦只是凡人一个,又不是童子功,能学会了五线谱,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所以,当第一天她弹吉他弹成棉花的时候,无名和关古威都没有说什么,除了她自己。
要求很高,起点很低。这是方若琦给自己客观的评价。偏偏,又偏偏,手没那样灵巧,耳朵却那样出众。
“其实,大姐,你可以考虑去当音乐评论家啊~不一定要当歌手嘛~”
若琦狠狠瞪了关古威一眼,没有说什么,阴沉着脸,无名也没有说什么,脸色还要阴。
朱莉在两个小时的垂死挣扎后先溜了,关古威也终于缴械投降,把吉它贡献出来,留下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方若琦和这一天似乎特别疲倦的无名。
黄昏的教室,斜斜的光影,一个四十多岁却格外苍老的男人,听着少女弹奏的吱呀,任思绪逆向流淌着。
“映彤,你不适合弹吉它,不如学点钢琴。”
“映彤,你其实更适合做幕后,要不要尝试一下自己创作?”
“映彤,气质是你的本钱,要好好利用。”
如今这些苦口婆心的话都已经应验,可是当年笑着不言不语的女子已然忘记了那个为她铺路的男人。
这便是演艺圈,这便是生活。
对他,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对她,他不过是一纸合同。
她是他经常想起的过去,而他已经是她模糊梦的彼端。
多年后,当她被现实打磨掉光芒,也许就会想起生活的样子,想起身边真实的人。
就像多年前她刚出道时那样朴实无华地笑着,笑着。
这笑容在方若琦年轻的脸上已经寻找不到。
还没出道的她,却有着映彤离开他时成熟的脸。她就像是早熟的果实,他看着她摇摇欲坠。脆弱的根还缺少阳光的照射和时日的打磨。经不起她那沉甸甸的欲望。
“若琦,你喜欢音乐吗?”
突然的一句,方若琦按住的弦发出低沉苦闷的声,久久回响在教室里。
“你喜欢吉它吗?”
无名再次追问,方若琦本是想敷衍的点点头,说一声,请老师多指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老人面前,在他清澈真挚的目光中,若琦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不爱,与爱一样,都不需要理由。
爱实在是个太小的动力。
无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琦,音乐不是一种技能,就像,你的生活,不仅仅是生存。”
若琦看着无名,那样看着,那么遥远。
“老师,你有没有想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却发现口袋里只有不到100块钱的时候?你有没有听着别人谈论着电影,只能在网吧快速浏览一下剧情然后装出自己很懂很入流的时候?有没有想申请信用卡却在固定工资一栏下不去笔的时候?有没有过寄人篱下,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的时候?”
一口气说完,看到无名呆滞的眼神,若琦露出了她标志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
“你没有,所以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不爱音乐,不爱吉它。”
“有很多东西,不是靠金钱来衡量的,若琦。”
“老师,”若琦清冷的眼神似乎能看穿无名的身,“说得出这话的人,都有钱。”
“若琦——”
“老师,你可以说我物质,说我现实,说我没有理想。”若琦重又拨弄琴弦,“那是因为,我还没有两袖清风,风花雪月的资格。”
无名看着若琦毫无音律却执拗地弹着吉它,她杂乱无章的乐如一副抽象的画。
无名突然觉得,若琦就是那幅最离奇最不可揣摩的作品。
在黄昏下弹奏着她生存的乐章,击碎了他关于映彤那遥远的印象。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若琦躺在床上,连鞋都懒的脱。
似乎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筋疲力尽,她没有气力去想了。
很久以后,当若琦第一次见到了范晓爱的时候,才回想起那个模糊的白色情人节,以及一切从那时就开始埋下的伏笔。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生活还只是生存,没有空间,去容纳那些猜忌和纠葛,去储存关古威的巧克力和小魔女。
爱情,原本就没有那样许多的风花雪月,就如生活,说来道去,不还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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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快两个月若琦终于上到了第一堂vip课,当高明权快步走进来时,若琦满脑子回想的都是她和筱筠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他演的“关东大侠”。
筱筠说,高明权和马智文不一样,高明权一看就是个智者,被迫走进了血雨腥风的江湖,而马智文顶多就是一个卖艺的粗汉,结局也必然是找一个像林妮雯那样妖娆的风尘女子过活。
若琦还记得,当时自己无心的问,筱筠,你觉得高明权会找到什么样的女人伴他一生?筱筠笑笑,“像我一样平凡的。”然后看看若琦,“而且无欲无求。”
其实筱筠并不真是无欲无求,她只是很有自知之明,从不给自己定太高的目标。比如说考大学,她本可以像很多人一样考一所普通大学混个文凭,她却很想的开,继承民歌餐厅又不需要文凭,何苦累人累己?
再比如说,她也有女生骨子里的小心眼,但是只发挥在若琦身上。看完关东大侠,她甜甜一笑,脚趾扫过满地的瓜子皮,“若琦,辛苦你喽。”就在这样的小小的优越感中,莫筱筠就可以得到满足。所以,若琦知道,如果想一直保持她们的友谊,聪明的做法就是选择离开。
因为她方若琦不可能一辈子让她莫筱筠从自己身上寻找优越感,总有一天,她会十倍百倍的超越筱筠的光芒,那光芒会刺痛了筱筠的眼,会打破她自身的平衡。
于是,她就会伤害自己。而或,在她还没能伤害自己之前,自己就伤害了她。
于是离开。
离开是对的。
莫筱筠可以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看关东大侠然后指使别人扫个地就得到满足。
而她方若琦,就坐在离高明权不到五米的地方,依旧无法填充自己的欲望。
“抱歉了,各位,通告很紧,说好上个月就过来和大家见面,结果拖到这个时候。”
冠冕堂皇的官腔,好一派混迹多年的艺人作风。不带丝毫感情却仍感到亲切,不留分寸回旋却仍引人遐想。
有时候不是明星高高在上,不过是众人匍匐在地罢了。
以同样的高度平视高明权的方若琦,第一次觉得,走出了空中楼阁的明星,不过如此而已。
“好了——看看我们讲点什么——大家想听什么?”
拜托,你这是问谁呢?若琦忍住一句话,想起关古威所说的,“大姐要低调。”
没错,还没到可以高调的时候。
身边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终于一个大胆一点的说:
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到下课以后——”
若琦不明白为什么女生们要为这么普通的一句话而欢呼,就连那零星的几个男生都跟着起哄。艺培顷刻变成了粉丝团大本营。而这堂精品课程也如若琦所料想得那样变成了明星访谈。
还不都是那样长大的,若琦再次忍住。听起来就好笑,爬树掉下来,考试不及格,追女孩失败,这么白水的小事,怎么主角换成了高明权,就都变成了玉露琼浆身价百倍了。
筱筠的话还在耳边,“若琦,你这样偏激的人,真不适合演艺圈。”
也许,真正看透了她,也看透了她所要闯入的世界的人,就是这个磕着瓜子看电视无欲无求的莫筱筠啊!
多年以后,当莫筱筠把高明权一颗心牢牢拴住的时候,方若琦才明白,这个看似清水芙蓉最为平凡的女子,才是歌舞升平后最大的赢家。
而此刻在她面前滔滔不绝的高明权,原来,才是鞠躬扫地,匍匐在筱筠脚下的人,
恒星一旦被叫做感情的陨石击中,就会化为流星,华丽地化为灰烬。
多年后,看着平凡而幸福的高明权和莫筱筠,若琦也曾想,如果给自己这样一样放任燃烧的机会,也许就不会一直那样,高处不胜寒。
可是,那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只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