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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十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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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无意义,那么,让我死的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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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的搓洗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童靖阳看着蒙上了一层水蒸气的镜子中自己梦幻的影子,耳边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还是个男人呢!洗澡比我这个女人都慢,你就那么脏吗?”
明知道声音早就不再,童靖阳一抬眼,仿佛还能看到她。
袁佩琪,总是磕着瓜子,丝毫不理会童靖阳一遍遍声明自己是个洁癖,依旧喜欢那样靠在门口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吐着皮,外人看了以为他们是一对老夫老妻。
只不过,他们的关系,总来都见不得阳光。
他是Sun力捧的一哥,而她是EAMI最有前途的新人。
他们在一起的灾难性后果,就和两人一见面所产生的那四个字的化学反应一样:电光火石。
她曾经戏谑这是因为他们共同拥有的那头绿色头发。
他曾经归咎于他们共同表里不一的性格。
袁佩琪,一个应该是教养良好举止优雅有些任性的千金大小姐,谁也不会想到,她会靠在门边磕着瓜子看着童靖阳洗澡蛮不在乎的说,你真娘们。
童靖阳,一个应该是冷酷无情腹黑全杀异性的狼,却其实喜欢坐在高高的梯子上翻着书本,喜欢躲在家中的某一个角落发呆,喜欢在雾气腾腾的浴室搓个没完没了。
她每次都会吐着瓜子皮,说,你就那么脏吗?
说这话时童靖阳都会慢慢一抬脸,有时候站了好半天话不说一句,有时候冲出来把她打横抱起然后直接扔在床上。
袁佩琪的前戏总是做的很足,从绵长的吻到最煽情的挑逗,仿佛就是在享受这个慢慢折磨男人的过程,但凡一到关键,总是会突然身体僵硬仿佛一具充气娃娃,眼神呆滞,望着天花板,在童靖阳不可抑止的俯冲中,咬着嘴唇,从灵魂深处,战栗出一声,跑!快跑!
童靖阳从来没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上过男人的床。
季青平,并不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在他为了生路第一次跟了一个男人的时候,季青平还只是个小小的音乐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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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靖阳从来没有记住他第一个男人的相貌。
据说,人的思维很奇妙,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痛苦的回忆。他们并不是消失,而只是被装在某一个盒子,堆积在充满灰尘的记忆深处,每过一天就上一把锁,层层叠叠锁住了盒子里的秘密。
后来,你已经记不清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了,只能记住那一把把的锁。
对于童靖阳来说,那些锁,就是每一次洗澡时拍打在身上沸腾的水,那扑面而来的感觉,和那奔流而走的气势,让他冥冥中相信,一切在□□上不可名说的痛楚,都可以如水般流淌而去。
每一次出现在蒸汽镜子中自己真实的脸,都是新生的自己。
这样,他就可以不必那样罪恶。
这之后有很多男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童靖阳已经不再奢求当个演员,那时的他,骨头上写满的两个字就是,男妓。
演艺圈,男艺人做出这种事来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别人都是以陪床为副业,他童靖阳,以此为主业。
几乎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色,每一个在舞台上露脸的机会,背后都明码标价着自己的躯体。
在他几乎要不把自己当艺人看的时候,季青平出现了,在阴暗舞厅的一角,说,你跟着我吧。
“你给多少?”童靖阳记不清当时自己说这话时想着什么,他只记得季青平掏出了一根劣质雪茄,很有派头的抽了起来,烟气扑在他脸上痒痒的,他说。
“我没钱,不过,我可以让你上位。”
“我也没钱,我只剩这身皮囊。”童靖阳回答。
“艺人,还不就靠着这身皮囊,只是你这样糟蹋自己,浪费。”
童靖阳于是跟他走了。
只因为他说这话时,语气像个大老板,只因为他抽着劣质雪茄,却抽出了名贵雪茄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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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位并非如季青平所言那么简单,也并非童靖阳所遥想的那样艰难。
他同样是出卖□□,却开始卖的有价钱了。
他拍的第一支广告,是季青平周旋了好几周才争取到的,一支男性内裤广告。
拍摄现场,还有另一个小有名气的三级片演员和他争,那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说,都是出来做的,何必争得这么厉害。
那个人,在现场,一句话没说,就那样把底裤脱了下来,在一片尖叫声中,背转向摄影机,说,拍吧。
他的屁股的确很性感,童靖阳看着却一阵恶心。
看着底裤踩在他脚底下像一堆破布。
导演吞了吞口水,旁边的投资商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童靖阳在旁边哼了一声,说,你是卖裤衩不是卖肉的。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童靖阳走进了镜头,挡在男人裸露的身子后面,正好用自己的底裤遮住了他的屁股,那种强烈的反差,让摄影师在导演尚未喊开始,在男模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兀自开始一阵连拍。
那是童靖阳第一支广告。
后来在季青平成立了Sun以后,以影响形象为名,被彻底封存。
那却是童靖阳在圈子中开始成名的第一次。
平面广告中的童靖阳,裸露着大部分身子,只有最私隐的部位,牢牢地遮掩着,仿佛那就是他人生的底线。
他的脸年轻却沧桑,眸子是祖母绿一样的深不见底,那微微上扬的仿佛要微笑的冷峻表情,从色情的行列一步跨越到了高档时尚。
后来的杂志封面,后来的一匹狼的封号,都是从这里而来的。
在季青平成立Sun的那天,在童靖阳成为季青平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一个签约艺人的那天,童靖阳和季青平做了。
做之前,两个人还在平心静气的吃饭,吃到一半,童靖阳放下刀叉,说,“该做了吧。”
季青平擦了擦嘴,看看他,说,“可以。”
童靖阳突然说,“你有书吗?做之前我想看看书”
季青平从西服内兜摸出支普通雪茄来,说,“书没有,雪茄吧。”
于是童靖阳平生第一次抽雪茄,抽到自己狂流眼泪的时候,季青平拍拍他的肩,“不做可以,没人逼你。”
童靖阳还在拼命抽,一边抽一边流泪一边问,“不跟你做你会捧我吗?”
季青平诚实的摇摇头。童靖阳把雪茄丢在了地上,喝了口酒漱了漱口,说,“那就做。”
“怎么等到今天?”季青平看着他的眼问。
“这话该我问你,怎么会等到今天?”
“因为我不想和男妓童靖阳做,我想和艺人童靖阳做,我一手培养的大明星做。”季青平平静的说,“我不挑男女的,我只看人,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栽培你。”
“那我比较倒霉,男女都挑我,我没的选。我和你做,做到有一天,我可以不用和你做也能做个人的时候,我就不做了。”
袁佩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童靖阳知道,这个时候来了。
季青平当时看着办公室墙壁上贴着的D-Max海报上的林立翔说,你看他怎么样?
童靖阳只是冷冷的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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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季青平所有的注意力都花在了林立翔身上,这个桀骜不驯的小混混出身的林立翔,让季青平花了不少功夫。
每一次童靖阳和林立翔在公司某处碰面时,闪过他头脑中第一个念头的就是,这家伙和季青平做了没?
林立翔总是满不在乎的说着hello,不像一些新人那样对他卑躬屈膝,也不像一些艺人那样知道他的底细于是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瞟着他。
林立翔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喂,童靖阳,你新歌不错,喂,童靖阳,我歌友会你来捧场吧。
有时候童靖阳暗自期盼着季青平转了性,不再好这一口。可当那个时候,他看着林立翔夺门而出红着脸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变态!”,然后一头撞在自己身上,他仰面而起求救又难堪的眼神,还有那欲言又止,童靖阳就全知道了。
季青平还是对林立翔下了手。
就在林立翔笑着对他说,“喂,童靖阳,我好像也挺喜欢袁佩琪的,咱们公平竞争吧。”的第二天。
童靖阳早已经忘记了被撞倒后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那过于平静而了然的回答后,林立翔的一愣,和紧接着露出的不屑和愤怒。
没错,林立翔,我就是你的上家。
我自动自觉出卖了自己。
和比你口口声声骂着变态这个家伙更无耻下流的人。
为了那些更不值当的原因。
做可以,要至少做的有点意义。
艺人本就风险投资者,区别只在于,有的人是靠家世,有的人是靠金钱,有的人是靠运气,还有的人,和我一样,靠的是皮囊。
我的记忆深处,那个潘多拉的盒子上了层层叠叠的锁,如果你打开,会看见着人世间所有的罪恶。
我埋葬着它,因此现在可以光鲜亮丽。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闹剧。
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在明白贞操为何物前就失去,在明白尊严值几何前就贱卖,在明白信仰有几分重前就抛弃,在明白爱情有多美好前就被剥夺。
我就是这样,在知道抗争两个字怎样写前,就被压榨的什么都不剩。
在可以保护之前,就没有任何可以保护的东西了。
我还活着,为何活着,也许只是因为没有死去的原因。
我合上书,闭上眼,开着锁,在所有的罪恶吞噬了我一百遍这腐臭的躯壳后,还记得那童话的最后一句说着。
潘多拉盒子最后的一件礼物,是,希望。
活着
我等着一个让我足够去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