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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十九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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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的极致,是我泡沫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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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方若琦整个人感觉就像五马分尸,手头总是有三四个通告,天天在PSTV和创意之间奔波,而季青平为她专门配的面包车,也已经变成了集睡觉,吃饭,化妆卸妆,给手机充电和观看八卦新闻为一体的多功能车,几乎成了方若琦的第二个家。
根本没有时间看剧本和广告企划,常常是就在车上颠簸的途中,在化妆师揪着头发上着妆的时候,由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念给她听的。
新来的小姑娘还是艺培的学生,算起来也是她的正牌师妹了,一副卡通人物的样子,总是若琦姐若琦姐的叫着,声音甜甜的。
有时候方若琦得以忙里偷闲的时候,会远远地打量着这个甜美可人的小姑娘,暗想着她令人羡慕的命运。生在富足之家,父母通情达理,全力支持她进入艺培学习,并且事先就买通了关系,否则就凭她这样的资质,怎么能进入Sun实习?
方若琦不知,在她的小助手眼中,在全车人眼中,她才是那个让众生羡慕不已的人。SUN力捧的新人,身边男人无数,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之上,已然红的发紫。
方若琦不知自己万众瞩目的地位,不知自己倾倒众生的魅力,自从回国后,一种惶惑不安一直伴随着她,和繁重的工作一起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
就如在艺培一帆风顺之际她的深觉不安一样,转而关古威和无名的“背叛”让她坠入谷底。
此时平步青云迅速走红,通告接二连三,不知会有怎样她无法料及的厄运在四伏等待,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呢?
方若琦总是隐约在这血盆大口中看到季青平的影子。
她那天赐的看穿皇帝新衣的眼总是这样的不留情面。
在孤儿院培养起来的谨慎敏感的性格更加推波助澜,让她心魂不定。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她在这歌舞升平中敏锐的嗅到了风雨飘摇的气息。
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如果有一天你万劫不复,推你下去的人,那一定是季青平。
林立翔的话总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如同最古老的魔咒,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应验,只是不知道是何时何地。
这样的猜疑和等待是痛苦的。
每一次看着季青平格外柔和的眼,每一次听着他各位温柔的话,都会让她陷入无比的不安和痛苦中。这不是她认识的季青平,不是那个和她开诚布公的季青平。
果然如她所料。季青平和她再不可能重来,从她背弃叛逃开始,那个曾经让她多少可以坦诚相待的季青平,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怀念那个上台前会握紧她的手的季青平,那个会提醒她不要和关古威闹绯闻的季青平,那个买下八卦记者照片的季青平,那个真的曾为她切身考虑打点一切的季青平。
而不是现在这个,温柔似水笑如灿花却让无穷无止的绯闻和通告吞噬她的季青平。
他曾是她的男人和老板。现在却是她的老板和男人。
方若琦苦涩的笑了,在颠簸的车上,手里还拿着广告企划,小助手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飘来飘去,化妆师拿着眼影从前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闭眼。”
方若琦闭上了眼。
一片漆黑。
挥之不去。
季青平。
血流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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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黯淡下去的一刻,方若琦终于可以暂时歇息一下紧绷的神经,这一天的拍摄还算是顺利的,还有,她代言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很好闻。
能代言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产品,实在是很难得。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广告了吧?
第一个是她从来没喝过的一种矿泉水,第二个是她从来没用过的一种洗发水,第三个是她从没去过的一家美体中心,而且她知道,就算是代言,她也不会喝那个牌子的水,用那种洗发水,去那家美体中心。只不过在媒体前,她还要想模像样的说,我现在还在持续的用哦~大家看看我就知道了~
天知道,她那所谓的“吹弹可破”的皮肤和一头艳丽的红发是经过化妆师和电脑制作的结果,和矿泉水、洗发水和美体中心毫无关系。
可是大众就是这样容易被左右。
看着自己的粉丝团打出了只喝xx牌矿泉水,只用xx牌洗发水的标语时,方若琦和厂商一并笑的滋润,可暗地里,方若琦每一次都心痛到抽搐。
用他人的爱,谋自己的利。
还如此的光鲜亮丽。
这就是她头破血流进来的地方。这就是姐姐魂飞湮灭离开的地方。
这就是演艺圈。
在后台的化妆间揉揉太阳穴,方若琦看着镜中美丽的自己,一层层白粉下隐约出现的黑眼圈,一时间竟然那么的陌生。
“自恋是女人的本质属性。”
方若琦猛地一转身。
徐心宁?
方若琦长大了嘴巴。徐心宁一笑,“你应该去做牙膏广告。”
方若琦也笑了。这女子让她有莫名的好感。
无论是在厕所里替她解围,还是在休息室与黎华上演激情戏,都让方若琦觉得,她是这样特别而真实的存在。
“你好,我叫方若琦。”
“若连你的大名都不知,我就不要混了。”
徐心宁其实算是老前辈了,仔细掰算起来,应该是和高明权林妮雯同期出道的,只不过她出道时年龄尚小,这些年又驻颜有术,所以看上去仍是一副好皮囊。
很多人看到她和黎华挂在艺培墙上的合照,都会误以为是黎华向徐心宁颁发明星学院的奖杯。其实,这本就是颠倒的。
徐心宁才是那个,主宰一切的人。
徐心宁的手是冰凉的,骨子里透着寒意,却和席若云不同。席若云是冰山,而徐心宁是清泉,虽然都很寒沥,但是却是以不同的方式,贮藏着冰冷。
方若琦像个无知的粉丝般,握住了手忘记了放开,脱口而出,“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哦,是吗?譬如说?”
徐心宁笑了,笑的那么嘲讽,她一定以为,这是方若琦的寒暄之词,不料,方若琦却说,“譬如说今年提名的那部明星志愿,我觉得你把那个反派演的淋漓尽致,很有人性,反而是温宁珊演的主角,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有承担起这个角色原本应该有的重量。”
这会变成徐心宁愣住了,嘴边的微笑慢慢的延伸,“老板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人物。”
方若琦反问,“钱永富吗?我的老板也曾说过,钱老板吸金有术,用人无方,此生就看对了一回,那就将你收入旗下。”
徐心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方若琦看不懂的落寞。
“如果我们有机会合作就好了。我想这应该不是难事,我们都是一边的人,不是吗?”
徐心宁抿嘴笑了,“方若琦,我是真不想这样说,你还是太嫩了。”
方若琦的手从她手中滑落下来,嘴唇颤抖,“什么?”
“想不到,季青平这回这么不留情面,对一个新人,也要下这样的套子。”
方若琦听着声音从耳边呼啸而去,灵魂似乎已经飘了出来。
“这一招,叫做泡沫。”徐心宁收敛了笑意,“专门用来对付,约满想要跳槽的艺人。”
“泡沫?”方若琦舔舔嘴唇,“什么泡沫?”
“你,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就是泡沫,高高的飘起来,耀武扬威,光芒万丈,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破灭之后,连个痕迹都不剩。”
一切的惶恐不安,都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终于能解释,为何那个提醒她注意绯闻的季青平,会安排她去上大揭秘的节目。
终于能解释,为何那个一向小心选择通告的季青平,会狂接了这么多参差不齐的通告。
终于能解释,为何那个以唱片起家的季青平,会以各种名目放慢了她发新专辑的日程。
泡沫吗?
真是再恰当不过的一个词。
她已经被囚禁在这个泡沫中,向着阳光灿烂处飞去,等着阳光最炫目的一刻,被刺破了外衣。
“原来如此。”
方若琦如此平静的回答反而让徐心宁意外了,这个叫做方若琦的女人,真的不一般,就算是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艺人,被老板下了这样的套,也会呼天抢地骂爹骂娘的吧,可面前的女人却是那样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一声,原来如此。
徐心宁于是明白,为何季青平要在她身上使这招,
徐心宁于是明白,为何钱永富会吩咐自己来提醒方若琦。
看准了方若琦是击败周映彤一方的武器,于是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内讧吗?
所以说,男人就像孩子,有着动物争夺的本质,情感尚未开化,一个不小心,就把最心爱的玩具毁坏了。
面前的方若琦,此刻,就是这样平静的,遍体鳞伤。
“很长一段时间,你恐怕都拍不了电影录不了唱片了。”徐心宁真的不忍心说出一切,说出方若琦已经预感到的一切,可是,这是老板给的命令,她也只有照做的份,于是她尽量用委婉的话来说,可是这样残酷的事实,用怎样的糖衣包裹,也还是苦涩的。
“在无数的广告和电视剧中穿梭,上各种节目,不断地增加曝光率,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人问,这个人她凭什么这么红?于是先前所有支持你的盲目的声音都会转向了另一个阵营,同样的盲目,他们会一点一点剥离出你过去所有的伤疤和错误,字里行间的分析你在每一个公共场合所说的话,试图证明你是个智商为零的动物,揣测着各种包养,乱性,吸毒的负面新闻,最终说,对于你的追捧,是大众盲目追星的恶果。”
徐心宁一字一顿的说。
“最后他们救赎了,在你的毁灭中。”
“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台词。”
方若琦的眼底扫过了凄冷的光。徐心宁霎时间觉得所有的阳光都远去,这个女人,背后开始攀爬起一股黑暗的力量,吞噬咀嚼着她方才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变成了养料,成为眼前这个女人的一部分。
“被保护了太久,被心疼了太久,我差点忘了,我是谁。”
我是方若琦。
从小就没人疼爱的方若琦。
从小就被唯一的亲人抛弃的方若琦。
在民歌餐厅低三下四,看人眼色。
抓住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向上攀爬。
爬上了陌生人的床。
打开了那片海域的门。
紧裹着心底的暖流,却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离我而去。
我是方若琦。我几乎忘了。
我以为我是童靖阳的谁,季青平的谁,林立翔的谁。一直都在痛苦的抉择着要选择哪一方。
可是,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说到底,就是,我,和其他所有人,两部分而已。
是季青平吹起了泡沫,童靖阳和林立翔推波助澜。
可是最开始那浑浊的肥皂水,是自己配置的,不是吗?
是自己想要事业想要名誉想要不一样的生活,是自己不自量力妄图为姐姐报仇,是自己,
贪恋了感情。
方若琦终于说话了。
“钱永富叫你来的吧。请转告他,不要轻易趟进,我这趟浑水。”
徐心宁一愣,只说,好。
看着这个女子,很平静,很平静,走了。
掏出电话。
“喂。老板。话我带到了。但是似乎,产生了反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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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若琦微笑着对着身边的小助手说,“下面的行程拿给我看看。”
摇晃之中,化妆师再次走过来说,“先闭一下眼。”
闭眼。
一片漆黑。
我看见了。
那天,我就看见了。
季青平,还有你身边的男人。
钱永富。
血盆大口。
如果我的泡沫碎了。
你就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