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与采莲女》咏昶

2、贵公子与采莲女2

　　高奉霖在书房挥毫，来福敲门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张请帖：“公子，江督府家的少爷送过来的，邀您去望江楼小聚，时间就在今日上午。”

　　高奉霖写字的手顿住了，来福有些愤懑的接着说道：“江公子每次将您请过去，不是当众作诗就是拼命劝酒，喝的醉醺醺，仪态尽失，分明是看您的笑话。不如这次就别去了，在家里写写字，或者像昨天一样请沅姑娘去河边逛一逛，顺便做点什么？”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

　　“我和清流是君子之交，你——”

　　“好，我懂，我懂。”来福答应的认真，心里却不以为然，与未婚的姑娘偷期密约，嘴里还说没什么，公子可真是……

　　“还有江公子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朝堂是个什么样子，宦官专权，民贫政乱，吏治日坏，士气浮薄，那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迫不得已才迁回原籍，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若是不能在江左道站稳脚跟，得到节度使的庇佑，我们高家怕是得从此没落下去，任人宰割。不过是应付着作几首诗，喝两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来福，备马。”

　　“是”

　　高奉霖到的时候，宴厅已经有许多少年在那儿饮酒，旁边均列着雏儿陪侍，还有几个清倌妆束的，弄着胡琴琵琶，好不热闹。

　　坐在首位上的江亭见到高奉霖，拿出折扇对着他遥遥一指，哈哈笑道：“哟，高公子来啦！不知今日又带了怎样的好诗，我刚才还在和他们打赌，若是你能做出我们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我便让我父亲给你谋个职缺。他们都不相信啊！只有我说‘像高公子这样的高才，做怎么样的诗都是轻而易举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宴厅的公子哥一边和陪侍的娼妓调笑，一边用隐秘的兴奋眼光打量高奉霖，他和他们这样靠父母，兄弟的纨绔子弟不同，有才华，心气儿高，十几岁便高中解元，之后一路貢试，殿试，被陛下钦点为状元，可惜还未等他大展身手，就得罪了刘公公，被贬回扬州，如今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可真是畅快呀！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指不定明天生活就会天翻地覆。

　　面对江亭的羞辱，高奉霖依旧面不改色，抱拳道：“那我姑且一试。”

　　高奉霖踱着步，朗朗念道：“男儿立身须自强，十年闭户颍水阳。业就功成见明主，击钟鼎食坐华堂。二八蛾眉梳堕马，美酒清歌曲房下。”

　　气度雄健，声音悠扬，当真是把在场的公子哥给唬住了。功成名就，坐卧华堂也确实是士人所憧憬的梦想。

　　高奉霖直直的望向江亭：“江公子可得信守承诺。”

　　江亭咬牙：“自然，不过赢了诗不够，还要喝酒。若是你能将这三坛酒喝完，明天秘书郎的位置就是你的。”

　　来福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来：“公子，你不能喝。你忘了上次喝了两坛酒后，回家就吐了一口血吗？如果将这三坛喝下去，怕是……”

　　江亭哈哈大笑：“若是喝不得，就赶紧回家去，在亲娘肚子里呆着，别扰了我们的雅兴。”

　　高奉霖挥袖将来福推开，咬牙道：“我喝！”

　　来福见自家公子喝完一坛后，再也忍不住了，将另外两坛酒推倒在地：“公子，不能再喝了，我们走吧！你看他们的样子，哪是真心为您谋职缺，他们就是耍咱们玩呢。公子，我们不喝了，我们回家。”

　　高奉霖不能喝酒，但并不容易醉，他任由来福搀扶着自己下楼，身后公子哥们的笑声一道道刻在他的心里。

　　走到一半，定了下来说道：“找间客栈，让我歇息一会儿吧！不要醉醺醺的回去，让我娘担心。”

　　高奉霖坐在圆凳上，也不休息，只愣愣的发呆，像是丢了神，来福咬了咬牙，说道：“公子，你等我一会儿。”然后一遛烟跑了出去。

　　再次过来时，身后跟着带着幕离的沅清流。

　　沅清流已和高奉霖相交一月有余，还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她印象中，高君应该是清朗，高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身酒气，精神颓靡，让沅清流生出无限的疼惜，忍不住走过去将高奉霖揽入怀中。

　　高奉霖坐在圆凳上，脸正好擦着沅清流的胸口，沅清流强忍着身为女子的矜持与羞涩，紧紧的搂着高奉霖，不留一丝缝隙，就像安慰孩子的母亲。高奉霖只震愣了一瞬，就接受了这个怀抱。来福识趣地关闭门扉。

　　在这个带着清香的怀抱里，高奉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瞬时又觉得身上像着了一把火，嘴唇胡乱地亲吻着，从脖颈一路往上。

　　“高君，高君不要。”沅清流颤抖着身子。

　　高奉霖看着沅清流，慢慢的松开手，苦笑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方才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沅清流却又觉得有些失落，摇着头：“不，不，我愿意。高君，我是愿意的。”
　　高奉霖眼睛亮了，两人又扭作一团。

　　一件又一件的罗衫被剥落，高奉霖将人赤身抱入榻上，盖好被子，随即自己宽衣解带做上床来，将帐门缓缓放下，与沅清流并枕而卧。

　　沅清流别过脸，眉黛含羞，唇红齿融。高奉霖很早便在母亲的安排下经历过人事，三两下便将人弄的骨节酥融，眼波带媚。一夜雨打芭蕉，被翻红浪。

　　第二日，两人股颈交叠，相互依偎着醒来。窗外新雨初霁，蔷薇架上飞来几只喜鹊，聒噪的热闹。

　　沅清流躺在高奉霖怀里，缓缓说道：“来福昨天都告诉我了，高君是鸿鹄，何须和那些雀鸟计较，平白跌了位分。还拿你与其他进士相提并论，简直可笑。我爹在世时曾说‘今人写文章大多浮靡空洞，往往长篇累牍，洋洋洒洒，却无一句箴言，这样的人往往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高君和他们不一样……”

　　高奉霖本来只是随意一听，后来却越来越认真，忍不住打断沅清流的话，问道：“你爹还说过什么？”

　　沅清流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绞尽脑汁的思索：“他还说过‘现人的文章着意于辞采的华美和对仗的工整，雕琢堆砌而乏生气，难□□于轻薄……要想有现实意义，就须得适于时，救其弊……’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些都是我泡茶的时候偷听到的，爹他不喜欢我读书。”

　　“这些就够了。”

　　说着将沅清流推开，铺纸研墨，缓缓在纸上写道：
　　……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

　　洋洋洒洒地写完后，泡茶的时候只觉得胸中的愤懑之情一泻千里，扭头看向沅清流有些愧疚的说道：“我还有些事，便让来福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了卿卿。”

　　沅清流低着头，泪水洒在了胸襟上：“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高君，有事便先去忙吧！不用顾忌我。”

　　“对了，”高奉霖突然又说道，“你爹是真正的高士，我可以将他的文章拜读一番吗？”

　　沅清流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像箱笼里还有父亲在世时留下来的书册，我让来福给你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