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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天寒地冻,风刀霜剑。蓟城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更冷些。北风卷着半空里细碎的雪花,长着眼睛一般直往人袖口,衣领里钻。常缩在街角的乞丐今日也不见了影,想是被这天冻得受不住,去城外的破庙躲着了罢。

      祁府偏院外一条背人的小巷里。

      “祁家哥哥!你,你快把梯子搬回来!我还要下去啊!”

      稚嫩的童声有些许颤抖,蓟城骁王家的小郡主李寄殊不知何故,骑在了祁府偏院高高的墙头上,双手扒着墙头两侧,因为害怕栽下去匍匐着身子,红着眼眶,看着墙下巷子里,一个约莫十一二岁,身着华服的少年。

      “我们去逮野兔子,带你太麻烦了,就一会儿,逮回来了我放你下来。”

      墙下的少年叫祁思危,蓟城总兵祁戚的长子,娇惯得不成样的小魔王。偏生王府与祁府离的不远,附近也没旁的玩伴,李寄殊只爱跟着他。

      平日里祁思危就嫌这小尾巴烦,今日几个玩伴叫他去雪地里逮兔子,李寄殊还要跟,束手束脚的只碍他们的事。心里灵光一现,索性骗她上了墙撤去梯子,把她困在上面,他们也好肆意玩了。

      “我不添乱!我一定听话!这里太高了!祁家哥哥!快放我下去吧!”

      高处风大,女孩儿莹白的小脸已经给北风吹得微微发紫,扒在两侧的小手触到的也是墙上结的坚冰,再叫风一吹,只觉得冻得发麻,却不敢松手。

      祁思危却不管那么多,无视李寄殊的央求,嘻嘻一笑,说句“可要坐稳了。”,便溜了。

      “祁家哥哥!”

      李寄殊慌了神,抬头焦急的喊那个跑得飞快的背影,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只是,祁思危一次都没回头。

      “大不了......我就不跟了,为什么把我丢在这儿......呜呜......"

      巷子空了,天阴沉着仿佛要来一场更大的雪,坐在高处又冷又怕,还有被喜欢的玩伴嫌弃与抛弃的小小的绝望,李寄殊只撑了片刻,视线就被泪水模糊了。

      这个年岁的孩子,已经会察言观色,只是祁思危有时也愿意哄她几句,她便觉得这个哥哥其实或许是有一些喜欢她的。今日去找他时还欢欢喜喜的拉她来这里,让她爬上去看院里养的,前几日捕到的小鹿。当她上来看见一片荒芜回头想问时,就发现被撤了梯子。

      “祁家哥哥......我再也不找他玩了......”

      风大了,吹着两颊的泪水,只觉得生疼。李寄殊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因害怕又急忙扒住墙头两侧。

      “你怎么在这儿?”

      下面突然传来人声,李寄殊吓了一跳,差点没坐住掉下去。低头,见一个与祁思危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一件褪色的薄夹袄,站在小院的里墙下,正疑惑的瞧着她。

      “我,我下不来了。”

      见了人便又觉得委屈,李寄殊弱弱的答了一句,眼里很快又蓄满了泪水。

      哭对祁思危无用,这少年却直接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环顾四周,最后无奈的挠了挠头,一张双臂,对李寄殊道:“这里没梯子,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看见少年时,李寄殊就在想这个方法了,可是墙那么高,少年虽比自己大,身体却显得有些瘦弱,她跳下去若是砸伤了他怎么办?轻轻抖抖比甲毛领上的雪花,李寄殊犹豫着。

      少年却只当李寄殊担心自己能不能接住她,便向前迈了一步,温声道:“别怕。我接着你。接得住。”

      “那,那我下来了。”

      “嗯。”

      少年的怀抱是温热的,高度带来的冲击力,让李寄殊直接把他扑到了地上。自己被护得好好的,只是手肘似乎被什么硌了一下,有点儿刺痛。

      “谢谢小哥哥......”

      墙真的很高,有那么一刻李寄殊觉得自己会摔死。看来祁思危真的很讨厌自己。“劫后余生”,李寄殊后怕又委屈的趴在少年怀里嚎啕大哭。

      “别...别哭了。”

      少年是久居这偏院的人,平日所见的女子都是送东西,扫院子的嬷嬷,如今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哭得楚楚可怜的,只会笨拙的说一句“别哭”。最后见止不住了,就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良久,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哭得有些一抽一抽的李寄殊抬起头,问少年的姓名。

      “祁竹声。”

      “和,祁思危,是,一个祁,吗?”

      祁竹声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只道:“雪大了,快些回去吧。从那边那个门出去,是祁府的库房,再过一个空院子,你该认得了,是大夫人的院子,穿过去就是大门了。”

      李寄殊点头:“我认得。”她是要快些回去,扑进父王母妃怀里,再说一说她的委屈。

      女孩儿朝门去了,祁竹声揉揉肩膀,转身准备回房。

      突然,身后又传来女孩儿的声音。

      “竹声哥哥!你,明日还在这儿么?我来找你......那个,我,我叫李寄殊!”

      “我住在这里。”

      祁竹声没回头,回答的声音也比适才清冷了一些。然后,快步向自己住处走去。

      只他自己知道,胸腔里咚咚得,那颗心跳得快极了。他当然知道她的名字。他们在祁府后园远远对视过一眼,她冲他笑了一下,不过,只他自己记得。

      骁王李匪做皇子时,是最受宠的一个,所以兄长李慕即位后,着实不待见他。打发去了北疆蓟城,流放一样。李匪旧时是常带兵打仗的人,封地在边疆,皇帝却不给兵权,他憋屈,却没办法,知道皇上防他,驻边将领也看不起他,他也尽量安分不计较,对谁都和气。只这一次,李寄殊因为祁思危,回去后就高热不退。

      在骁王妃沐茹和大夫的低语声中,李匪取下卧房里许久不曾动过的剑,走进了祁府。

      后来据跟去的护卫临安说,祁戚当时被吓懵了,一改之前不咸不淡的态度,叫人绑了祁思危在正厅里打了二十板子。又陪着笑说了许多好话,送人出门时不停作揖,就差跪下了。

      李寄殊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夸张,但父王真生气的话确实有点儿吓人。直到数日后恢复了在街上看见走路还有些不大利索的祁思危,她知道这确实打得不轻。

      “祁思危!”

      她直接叫住了他。本是再也不想理的,但是,有个事儿却还要找他帮忙。

      “怎么又是你!做什么?”

      这个魔王倒是不再掩饰眼底的不耐烦,目光凉凉的投到李寄殊脸上,有些许怨毒。

      “能不能把你上次的梯子借我用一回?”

      此番算是与祁府结了梁子,她是不能再登门了,但她与祁竹声说了要去找他。躺在床上被母妃哄着喝药时她提了一句,母妃没回答她,神情是不愿意她与祁竹声来往的,她想再问,母妃已不许她再说了。那时她便想,说了的事,总是要做的,那便只有求助旁人了。

      “你想干嘛!整我?上次在墙头上记恨上我了是不是!”

      祁思危有点儿激动,只觉得才舒服了点儿的屁股和大腿又开始痛了。

      “整你做什么?我要翻墙找人。”

      “翻墙?找人?李寄殊,你发个热在床上躺得不学好了?”

      “那不用了,我找顾家哥哥帮忙也是一样。”

      被祁思危不怀好意的目光瞧得不自在,李寄殊转身就走。她也不过随口一说,顾家的小子,比祁思危还不像话呢。

      “哎!别呀。好歹你之前叫了我那么多声哥哥。说吧,翻哪儿”

      祁府偏院外的巷子里,祁思危嗤笑着瞥向李寄殊。

      “我当你找谁呢?我不陪你玩了,就开始找搬不上台面的杂碎了?我就说你躺得不学好了。”

      李寄殊转头瞪他:“别胡说!竹声哥哥帮我下来了,总好过你把我晾在墙头。”

      “难怪。我说回来时墙头没人了,我当王府的人找着你了,原来是他啊。那天那么冷,我以为他要缩在屋里不出来呢。不过我告诉你,我娘可说了,蓟城人也都知道,他就是个杂种,外面狐狸精生的,我爹偏要接回来,都不一定是祁家的人。你要不想让人骂,离他远点儿。”

      祁思危抱臂倚在墙上,说起这个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面上只有嫌弃和鄙夷。

      李寄殊好像明白母妃为什么不愿意自己来了。可是,那不是祁竹声的错啊,那应该,是他的父母不规矩,不负责。

      “不用你管。”

      “那你当我没说呗。”祁思危也不在意李寄殊怎么想,“不过我可说清楚,只这一次,要知道你翻这面墙,我才不愿意来。只想着这家伙和我一个姓就够让人恶心了。”

      瞪他一眼,李寄殊不再理他,但顺着梯子上了墙,还是要回头警告一句:“别撤梯子。”

      “我是嫌自己不疼啊。”祁思危轻蔑的笑起来,“你自己呆着吧,一会儿把这个送到正门就行。”

      本也想让祁思危走,李寄殊只向他挥挥手,就转头看向院子里。

      那天没心思细看,此时打量这里,才发现这偏院着实荒。院里没有廊子,只两棵树,面向墙的房舍低矮,年头应该有些久了。远远的,能看见房顶瓦片上堆积的残雪,几根未被压下去的枯草从残雪中立着,完全不像住人的地方。

      所以,祁竹声真的住在这儿么?自己是该喊一声,还是眼巴巴等着?李寄殊陷入纠结。

      犹豫了半天,张口欲喊,对面房屋的门突然开了。李寄殊到了嘴边的话喊出来,声音一下低了许多。

      祁竹声刚擦了身上的伤敷了药,出来泼水,隐约感觉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正笑自己自作多情,一抬头,却见李寄殊坐在上次的墙头上,向他招手。

      “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要找你啊。”坐在上面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两颊的梨涡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下来么?上面太冷了,我接着你。”

      “不不不。”李寄殊摇头,“我下去就上不来了。祁府我不能再走了。”虽然,她挺想下去的。

      “我其实,就是,来送个药。”

      李寄殊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祁竹声。

      “回家后我发现手肘出血了,你是被我扑到地上的,肯定也伤了。这是齐大夫开的药,嗯,齐大夫医术挺好的,这个药也好用......虽然,可能现在给你有点儿晚,但是......也不能不给,就是个心意。如果,现在伤还没好的话,你就用这个,肯定比你现在用的好用。”

      小小的一只瓷瓶还带着小姑娘的体温,墙头上,它的主人还在絮絮叨叨它的功效。祁竹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一样,是热的。抬头,他笑了。

      “多谢。”

      少年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尤其好看,李寄殊觉得两颊有点儿发烫,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回去了。”

      “下去时当心点儿。”

      “嗯。我知道。”

      落了地,隔着一面墙,李寄殊轻轻说句“再见”,那是她刚才忘记说的话,她还会来看他的。不过,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梯子,自己,大概需要学会爬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梯子:你的当务之急是把我该搬哪儿搬哪儿去,姑娘,别想那有的没的了。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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