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思灵》淼逍遥M

44、众生魂（二十三）

　　在孟梁的眼中，地府一点也不好看，虽然不像是影视剧中黑漆漆一片的，但也绝不亮堂。
　　不仅如此，地府的景色少的可怜，倒不是不想搞绿化，实在是土壤环境限制，少有能在地府活下来的。
　　过了冥府，就是忘川河，上面架着供亡魂或者当值者走动的就是奈何桥。
　　在人间道的传说中，地府有十殿阎罗，分别各司其职，孟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判官都是他们的手下。
　　事实上，以前也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上一任孟婆是个烈性女子。
　　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和几位阎罗王闹翻了，发动了一场战争，八百里黄泉，能养多少精兵良将。
　　战争一起，阎罗王都懵了，也不是不敢打，主要是黄泉本来就逐渐从冥府范围分离成了一个新区域。
　　黄泉的工作与冥府的工作关联性并不是很强，不需要像黑白无常或者判官一样，工作交接直接是阎罗王。
　　所以慢慢的，黄泉大有要自治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两方颇有些相互团结相互制衡的意思，这要是打起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谁也不愿意。
　　于是阎罗王们开了一个会，那个会同意了黄泉彻底成为一个独立区域，实行独立自治，并将孟婆封为黄泉主。
　　当然，黄泉主也要遵守六道的条件规矩，不得有违反，否则.....
　　孟梁想起了上一任孟婆，那个貌美的女人是在他的面前香消玉殒的。
　　她爱上了一个人，并动用私权让那个男人获得了轮回的记忆，结果，那个男人因为脑负荷过大，死了。
　　不仅死了，而且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也在这个时候，阎罗王们发现了这件事情，这一下，就不是批评批评就能过去的事了。
　　不止地狱道，天道，饿鬼道，都要求讨伐这个女人。
　　孟梁踏上了奈何桥，这个桥总是有长长的队伍，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一样。
　　奈何桥两旁，有四座类似安检一样的门，一个门边站着一个鬼差，负责发放孟婆汤。
　　八百里黄泉，景色也是单调的可以，彼岸花没有开花，黑土黄沙，没有丝毫新意。
　　唯一的颜色，是孟婆的住处，他盖了一座中式小别墅，刷成了明亮的红色。
　　是这里暂时唯一的亮色。
　　这一路上，无数的鬼差恭敬的叫着他黄泉主，他都是随意的点一下头。
　　推门进了自己的小院子，这院子里，种满了彼岸花，只不过现在都只有叶子。
　　“沙华，我找你有事。”孟梁站在院子中间喊了一句。
　　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花叶有自己的名字，花叫曼珠，叶叫沙华。
　　“什么事？”
　　应声而出的是一位穿着唐装的青年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带着一副单边的眼睛。
　　她眼神淡淡的，脚步缓缓的，神态像极了爷爷辈的人。
　　“我想让你帮我画一个人。”孟梁说道。
　　孟梁把事情经过都和沙华说了一遍，沙华一直保持着一只手背后，一只手在身前端着的老年人姿势。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的看着孟梁。
　　等到孟梁说完，她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可以。”
　　孟梁点了点头“那我把照片发给你，你的画布能让死者触碰到吗？”
　　“地狱的东西，他们当然能碰到。”
　　“好。”
　　“那你是在屋子里面等我，还是什么时候来取？”
　　“我在这儿等你吧，那个招灵急用。”
　　沙华点了点头，孟梁的朋友不多，倒是跟某几位招灵混的不错，尤其跟那个304号招灵，关系最要好。
　　她已经在这黄泉中生活了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见到过许多位孟婆，也见到过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离开，要说心疼，还是心疼现在当值这一位。
　　他的经历有趣，但又残忍。
　　沙华默默转过身，走向叶子海洋的深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了。
　　孟梁一直在屋子里面等着，他的屋子也是纯中式的装修风格，木床木椅，红木朱漆。
　　知道的是孟梁想让这黄泉中多点颜色，不知道还以为他明天就要结婚了。
　　沙华喜欢画画，或许这是她待在这漫漫黄泉中唯一的爱好，她画地狱的景象，也画从黄泉走过的众生像。
　　但只有一样她不画，她不画曼珠，她说，曼珠在她的心里，不需要画出来，就清楚的记得。
　　哪怕在虚无的时间中，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世人不知道的是，沙华和曼珠皆为女子，只不过沙华的打扮更中性一些罢了。
　　不出一个小时，孟梁的屋子门被推开了，他正背对着门打游戏，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这么快？”
　　“画面不难，自然画的快。”沙华走到他的身边，把画布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
　　那个画布呈现出淡淡的红色，像是被谁的鲜血不小心侵染了。
　　孟梁一局游戏打完，把那副画在桌子上面摊开了，上面小樱和她母亲的脸庞栩栩如生。
　　“你真是太优秀了。”孟梁由衷的赞美了一句。
　　沙华唇边浮现出了一抹浅笑，没有回答。
　　“你又要走了吗？”沉默了片刻，沙华打断了欣赏画作的孟梁。
　　孟梁闻声点了点头“我还是放不下他，想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你对他如此上心。”
　　孟梁叹了一口气，把那副画卷卷好“他又不记得我了，我找到他，也只是想看看他。”
　　沙华仍是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单薄的骨架，苍白的皮肤，清冷的气质。
　　“那我走了，好好帮我看家啊，谢啦。”
　　“好。”沙华算是应下了。
　　“对了，现在没有禁足令了，你也偶尔去六道转转，别老待在黄泉，多闷啊。”
　　沙华笑而不语，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
　　孟梁见她不说话，耸了耸肩“好了，我走了。”
　　他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自己的小院子。
　　他是在奈何桥上唯一逆行的人，引得那些准备投胎的魂魄，频频侧目看他。
　　孟梁倒是丝毫不在意，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黄泉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薄命的少年。
　　桥下面的忘川河，流淌着血红色的水，水中有无数的魂魄在承受痛苦的同时，紧紧盯着桥上的行人。
　　他们都是不想喝下孟婆汤，不想忘记某个人的痴情人，承受着被摧残灵魂的痛苦，翘首以盼。
　　过了忘川河，就到了冥府的地界。
　　如果说黄泉还有彼岸花叶的颜色，那冥府就是真真正正的，不掺假的光秃秃。
　　这条路看上去漫长且毫无尽头，但孟梁知道，走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冥府出去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在临出门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一殿阎罗似乎是刚出去办完事，在随从的陪伴下，回到了冥府，一进门和正准备出去的孟梁撞了一个正着。
　　孟梁微微低下头，表示他仍然对一殿阎罗的尊敬“一殿阎罗王，好久不见。”
　　“黄泉主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去人间道一趟，有些事情要办。”孟梁回答的语气淡淡的，目光有意的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我听说黄泉主时常不在黄泉，本王也是操心，劝您一句，希望您记得自己的身份。”
　　孟梁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身份？”
　　“那就要问您自己了。”
　　“问我？还是问你？我是世代受尽折磨侮辱的投胎者吗？我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吗？我是黄泉的掌权者吗？都不是，我到底是谁，你比谁都清楚！”
　　一殿阎罗王没有答话，他的身后还跟着无数的随从，他们早就听闻一殿阎罗与黄泉主不合，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当然，在这二位看不见的地方，这早就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八卦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故事都不知道演变出多少版本了。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沉默了良久，一殿阎罗才悠悠的吐出了一句话。
　　孟梁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所以，我的事还请王上少管，我们各司其职，挺好的。”
　　一殿阎罗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孟梁没有回头，他总是涣散的目光中，露出了刻骨凌厉的恨意。
　　这恨意像是一把刀，一把能杀人的刀。
　　他站在地府的出口处，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说实话，他已经死了很久，也已经活了很久，少有事情能让他情绪激动了。
　　唯独一样，每次见到一殿阎罗，他都克制不住自己，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他们之间的故事，让他恶心。
　　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内心，孟梁离开了地府，在这之后，就是一段虚无的通道，从这里，可以分向六道。
　　孟梁到达朝灵家里的时候，正是第二天下午，爷爷和阿福在午睡，没有上班的思云又在琢磨自己的妆容。
　　朝灵和黄泉，小墨三个人在打扑克。
　　这份俗世的烟火气，让孟梁感觉到真实，他把手中拿着的画卷递给了朝灵“怎么样，沙华迅不迅速？”
　　朝灵兴奋的摊开画卷，上面的画面栩栩如生“太好了，今晚再过去一趟。”
　　孟梁点了点头，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