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思灵》淼逍遥M

31、众生魂（十）

　　周庆国在看到视频的时候，眼圈全红了，他不断抚摸着冰冷的屏幕。
　　仿佛只要他的心足够有诚意，就能穿透屏幕抚摸到那两个人一般。
　　也亏得朝灵的手机不一般，要不然，他连手机都拿不到。
　　朝灵隐瞒了叶芝燕被家暴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她再婚了，后来又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了。
　　周庆国叹了一口气，说是如果自己没死多好，两个人白头偕老。
　　还省去了叶芝燕再去寻其他人的时间。
　　朝灵笑着点头称是，梁在宇在一旁看着，说不出来的揪心。
　　死去的人真的会有无边的牵挂，只不过他们牵挂的人生活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无法在参与，无法左右了。
　　周庆国深吸了一口气“看到他们过的还不错，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愿望满足了，谢谢你。”
　　“应该的，别客气。”朝灵拍了拍周庆国的肩膀，仍然感觉那人的肩膀紧绷着。
　　可能是身后的大家还在看着他，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
　　“哭出来就好了，没人笑话你。”朝灵温柔的笑着。
　　“男儿有泪不轻掸。”
　　“只是未到伤心处。”
　　周庆国刚说完上半句，朝灵就接上了下半句，周庆国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没有说话。
　　断壁残垣默默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站在周庆国身后的鬼魂们，都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刮起了风，呼啸的风声从没有任何遮挡的破旧窗框中钻进来。
　　春风仍是凉的，冻的梁在宇打了一个寒噤。
　　“下一个是谁？”朝灵终于问了一句，打破了刚才悲伤的沉默。
　　“程烨他们一家三口先来吧，他们父母年纪也都大了。”大爷再一次站出来说话了。
　　朝灵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一家三口。
　　他们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和睦，程烨搂着妻子的肩膀，女人则把手轻轻的搭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这家的男主人程烨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
　　“我听说我的父母去了养老院，阿雅的父母被她哥哥接走了，我想让您都去看看。”
　　程烨说话客客气气的，阿雅是他的妻子，丈夫一边说话，她就一边微笑看着。
　　小男孩睁着两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朝灵记得，他一直很乖，所有人都说不想死的时候，只有他安静的不说话。
　　他的年纪还小了，小到还没有真正的见过活着的美好，所以他不畏惧死亡。
　　朝灵走上前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是叫做程巍对吧，长的真乖，你有什么愿望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目光总是不自主的看向朝灵身后，靠在废旧水泥板上的梁在宇。
　　“你看他干嘛？”
　　“我想当警察。”小男孩怯生生的说道。
　　梁在宇听到这稚嫩的童声，心中一动，看的时间久了，他对于这群鬼魂，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
　　“为什么想当警察呀？”梁在宇问着。
　　“当警察抓住坏人，大家就不会死了。”
　　他这句话说完，在场的大人面色都有些古怪，确实，他们曾一度埋怨警察。
　　埋怨警察没有及时发现那几个自杀的人，埋怨警察没能保住他们的命。
　　但是埋怨归埋怨，警察也不是神，后来，他们也就不说了。
　　可是这孩子的模样仿佛和程程的模样重叠了，他们都想当警察，都想早些发现坏人，都想救人。
　　梁在宇感觉胸口闷闷的，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死死的压着他，让他喘不上气来。
　　“当警察好，下辈子做个为民除害的人。”
　　朝灵察觉到了梁在宇的脸色不好，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扶住了梁在宇。
　　他记下了程烨和阿雅说的地址，离开了那栋到处是黑灰的废旧商场。
　　梁在宇从废墟中出来，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风中带着一丝春天的气息。
　　只不过死去的人感受不到了。
　　“你怎么了？”朝灵关心的问到。
　　梁在宇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没事，天已经晚了，快回去吧。”
　　“我让黄泉送你？”
　　“不用，我想自己溜达溜达。”
　　朝灵点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好，那你小心一些。”
　　梁在宇点头，和朝灵说了再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初春的夜晚还是冷的，尤其是还加上了那嗖嗖的凉风。
　　繁荣商场着火之前，他们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说是有人要炸商场。
　　当时他们高度重视了起来，只不过T市有好几个大商场，就在他们还在排查中的时候。
　　炸弹炸了。
　　爆炸引发了火灾，大火借着风势升腾而起，把那天晚上的天空，映成了明亮的。
　　梁在宇是个心软的人，因为这件事情，他还曾去队里看过好长时间的心理医生。
　　他对心理医生说，如果能快一些，再快一些，找到那几个人，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不会有那么多人的死亡，不会有如此恶性的事件。
　　安慰的话还是那样的，无非就是，这是天命。
　　可是最近他连着听到了两个小孩说长大了想要当警察，说只要当了警察，就能阻挡罪恶的发生。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身为一个警察，为什么没有做到？
　　悲伤的人都擅长借酒消愁，梁在宇也不意外，他胡乱推开了一间酒吧的门，点了最烈的酒。
　　他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些被烧死之人的灵魂，也萦绕着那两个小男孩说的话。
　　辛辣的酒水一杯又一杯的灌下，不出多时他就已经有些迷糊了。
　　他感觉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睁着一双醉眼上下打量，发现这人那么熟悉。
　　是朝灵。
　　朝灵没有走，他和梁在宇道了别之后，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有些担心，所以一直跟在梁在宇的身后，一直跟到了酒吧。
　　他点了一杯威士忌酸，默不作声的坐在了梁在宇的旁边。
　　“朝灵？”梁在宇疑惑的叫了一声。
　　“我在。”朝灵点头，像是他在是正常的一般，但是目光并没有看向他。
　　喝醉了的梁在宇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的手摁在了朝灵的肩膀上“繁荣商场大火的时候，出警的队员里面有我。”
　　朝灵微微侧过头，酒吧中迷乱的灯光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镇静。
　　“我要是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不会.......”
　　朝灵大致听那些鬼魂说过，说他们中有人发现了那几个人的异样，报警了，但是警察没有过来。
　　在朝灵深入了解了一番后，明白了，那是因为留给警察的时间太短了，从那个报警人打完电话，到自杀式爆炸袭击。
　　只不过过了十三分钟。
　　朝灵叹了一口气“人间道有句老话，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他说这句话也是为了安慰梁在宇，毕竟肖洛洛就在他的欺瞒之下，还活的好好的。
　　梁在宇摇了摇头，酒的后劲往上翻，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不信，不信那些个。”
　　朝灵有些无奈，他轻轻拍了拍梁在宇的肩膀。
　　那场大火烧死了许多人，是个轰动一时的大案子，新闻媒体，各大平台网站，争相报道。
　　想来也知道，这给梁在宇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里..山吃跟我书类的？（你上次跟我说什么来的）”梁在宇口齿不清的问着。
　　朝灵一愣，硬是没听出来这句话说的是什么，为了掩饰尴尬，他抿了一口酒。
　　“你说。”梁在宇的口齿又忽然清晰了一些。
　　他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睛，毫无保留的望着朝灵。
　　朝灵也回头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在这昏暗的，闪着七彩光斑的地方，颇有些暧昧。
　　“你说，男人有时候也会需要一个肩膀，那不是软弱。”
　　朝灵回忆起来，确实，自己在医院的时候和梁在宇说过这句话，他轻轻点了头“男人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他说完的下一秒，梁在宇就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了朝灵的肩膀处。
　　朝灵尴尬的张着双手，一双大眼睛满满的疑惑，这也太突然了，也没告诉他一声。
　　他微微转动侧脸，听到了耳边传来梁在宇压抑的吸气声，双手轻轻附在了梁在宇的后背处。
　　“别难过了。”
　　朝灵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庆幸让孟梁先回去了，要不让他看到现在这一幕，还不知道他得怎么想呢。
　　朝灵轻轻拍着梁在宇的后背，想着这人一点也不适合当个警察，这人简直心软的要命，比他还心软。
　　梁在宇不知道朝灵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他喝多了酒，这次的感情加上上次因为肖洛洛事件积压的感情，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酒精的作用催动着大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朝灵也是在胳膊麻了之后，才发现梁在宇睡着了，要不是看他现在心里难受，他肯定要把这人扇起来。
　　可是现在他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把那人的脑袋放在桌子上，怕他硌着，又找服务员要了一个软垫子。
　　灯光忽明忽暗的酒吧里，一个小小的角落，朝灵就那么看着梁在宇，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