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晓晓语

67、未命名

　　宋锦然一路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管这件事，看着太子期盼的眼神，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渊，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皱眉，有些为难：“儿臣也不知道，昨日我让人好好查了这事，皇姑的难产和庞将军的那些通房侍妾脱不了关系，我派了一个嬷嬷去照顾她，但是那个嬷嬷只会劝皇姑忍气吞声，先平安生下孩子再做计较，后来我去巡查之后，皇姑就把嬷嬷送回了宫，当日庞将军带了个烟花女子回府，皇姑大怒，追去理论，房中靡靡之声不绝于耳，居然有好几个女人在里面，当时闹得厉害，谁都没办法劝住她，后来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加上皇姑之前把侧室的孩子强行养在身边，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孩子死了，侧室大概一直怀恨在心，一直在皇姑身边献殷勤，平时没少在她耳边说庞将军的坏话刺激她，而且经常以自己有生孩子的经验为由，给她吃了很多营养丰富的东西，以致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宋锦然突然来了兴致，探究的看着太子：“你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怎么会想到要去查这个事情的？”

　　太子眼睛扑闪扑闪，疑惑的问道：“儿臣不该查吗？我当时觉得凡事总要有个原因吧，人命关天的，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有人敢害她。”

　　宋锦然打量着太子，心里忍不住想：这要是个真是存在的封建社会，这孩子也太早熟了，我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在一年级的教室扳着手指头算二加三等于五呢，他忍不住摸摸太子的头：“小渊真是厉害，居然比我都想得远，大概你父皇和皇叔也没想着要去查查这个事情吧，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太子受了表扬，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反正不可能让皇叔去偿命就是了，我查到的这些目前都有证据，到时候我在朝堂上给他们看，让朝臣商量如何解决，皇叔如何处置关系到边境的安定，朝臣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关系，不至于太为难皇叔的。”

　　宋锦然对这个孩子真是刮目相看，欣慰道：“我们那边有一句古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前我深以为然，现在见着你，突然我就觉得这句话有问题了，你不就是天生的王者吗，雄才大略，心思敏捷，比常人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古代厉害的人都不长命呢，慧极必夭，心思太过活络加速身体的衰老了吧，小渊，你还小，这些事情本不该你管的，以后你好好跟着你父皇学习就好了，不用像他一般殚精竭虑，活轻松点。”

　　太子似懂非懂：“我感觉自己挺轻松的，在巡查商路的途中，我看到了民众丰衣足食，有自己奋斗的小家，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大打出手，还能主动纳税支持边防，说国泰民安都不夸张，以前在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多读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了，等真的走出来，才知道天下之大，以前过于狭隘。”

　　宋锦然听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也狭隘了，最近一直纠结这个时代的真实性，挖空心思的想去寻找能证明自己猜测的证据，然而现在，他突然也反应过来，在这个天地间，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世界之大，就连二十一世界都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封建社会，此刻他居然有些释怀了，不是这个时代虚幻，而是自己太狭隘了。

　　回到宫里，他跟着太子去了灵堂，太子很会察言观色，呆了一会儿就让他去找轩辕承楚，自己留在灵堂中烧纸，轩辕承影的下一辈目前有且仅有太子一人，只有他是最合适的烧纸人选。

　　宋锦然到御书房的时候，安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连礼都忘了行，笔挺的站在宋锦然面前，欣喜道：“王爷你总算是回来了，赶紧进去劝劝皇上。”宋锦然在轩辕承楚心里的位置，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此时还有人能让他开心点，一定就是宋锦然了。

　　他点点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安野识相的把门关了起来。
　　轩辕承楚手撑着额头靠在书案上，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宋锦然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书案上放着一个摊开的折子，宋锦然拿起看了一眼，是弹劾轩王仗势欺人、滥杀无辜的，言辞恳切，理直气壮的让皇上严惩轩王，不过字里行间都没有要轩王偿命的意思。

　　宋锦然苦笑着摇摇头，轻轻放下折子，轩辕承楚醒了，抬头一看是宋锦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回来了？”

　　宋锦然心里忍不住疼了一下，轩辕承楚面色沧桑，眼眶微红，胡子稀稀拉拉的冒了出来，才三日不见，此时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突然有些自责，为何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刻，自己要先跑去日月山呢，难道不应该先安抚一下自己的爱人吗？

　　他内疚加心疼，一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伸手把轩辕承楚搂紧怀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以示安抚。

　　轩辕承楚闭上眼安静的靠在他怀中，温暖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包围住他，他竟感觉有些累了，弱弱的开口问：“你去哪里了？”

　　宋锦然此时更加心疼，好像从一开始轩辕承楚就经常在问他：你去哪里了？你要去哪里？你还想去哪里？每次都是伴随着复杂的心情，害怕自己离开他而已，但自己一直像是一个宠坏的孩子一般横冲直撞、我行我素，从来没有在意过轩辕承楚的患得患失，也未曾想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有害怕的时候，自己何其幸运，居然对他的人生影响至此。

　　他抱着轩辕承楚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轻描淡写道：“我去日月山了，听说红山老人会安魂曲，能超度亡灵，我就去看看，小影走得突然，活着的时候受了大委屈，总的让她在那边好过一些。”

　　轩辕承楚叹了口气：“这就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当初劝她不住，为此付出代价也该她自己受着，不过我轩辕家的人，怎能如此受人摆布，还丢了性命，庞海他值得吗？”

　　宋锦然看他如此挫败，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赞同道：“他不值得，小影当初天真烂漫，心地善良，没想到嫁给她之后性情大变，闹得他家宅不宁、没有子嗣也活该他受着。”

　　轩辕承楚抬头看他：“你是想说小影和他扯平了？小影害了他的儿子，杀了他的侍妾，现在把命赔给他算是报应？”

　　宋锦然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影最后的时刻我陪着她的，她的遗愿是让你们放过庞海，她说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了，纠缠了这么久，结局如此惨烈已经够了，我不该去日月山的，要是我没有走，还能劝住轩王，现在庞海也死了，我有负小影重托。”

　　轩辕承楚又靠回他的怀里：“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人已经死了，庞太尉就差撞死在朝堂上了，压了这么久，也该给他们一个交待了，临儿这次倒是让我很欣慰，放在你身边教养还真是明智的，你把他教得很好，这次就让他放手去做吧，我也想看看他处事能力。”

　　宋锦然微微笑了：“原来一切尽在你掌握，我也觉得小渊这次成长不少，是个可造之材，都是你教的，我能力有限，怎么可能把他教得这么厉害呢，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顺便给你刮刮胡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至少老了五岁，再长丑的话，本王就不要你了。”

　　轩辕承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清楚的感受到了胡茬，他伸个懒腰站起来，抱着宋锦然就用胡茬去蹭他的脸，直把宋锦然闹的推开他跑了，他顿时心情大好，笑着就跟上了。

　　第二日庞太尉依然颤颤巍巍的站在朝堂上，轩辕承楚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始终有些于心不忍，给赐了坐，宋锦然跟着轩辕承楚昨夜在灵堂呆了一晚，此时困得心不在焉，站在他身边的太子都忍不住推了他几次让他提神。

　　今日的朝堂唯一争论的事还是关于轩王和庞海的，武将认为轩王做得对，公主英灵不安，提醒哥哥为她报仇，轩王自然得为她报仇的，由此可见，庞海在军中风评不佳，都没人为他说话，文臣则认为轩王嗜杀，视法度于无物，藐视皇威，杀害当朝大将军，其心可诛，但念在其为国征战素有军功，又是天潢贵胄，死罪可免，但要求皇上严惩。

　　两边各说各的理，一个都不让，吵的昏天暗地，宋锦然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按照他心中自己划出的回避政策，他觉得他说什么都是错，干脆打着盹看他们吵架。

　　两方争论不休之时，轩辕承楚拍了一下书案：“你们这么吵能吵出个结果吗？一天天的浪费时间....”

　　他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咳了一声，站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朝堂上说话，有些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轩辕承楚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轩辕承楚怜爱的看着太子，这个孩子越来越讨人喜欢了，他像是看到了刚刚登基的自己，当时也是一副紧张但逼着自己抬头挺胸的样子，想到这他突然温柔的笑了，看了一眼朝堂上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用一种不严厉但全部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临儿有话就说，你堂堂太子殿下，当朝储君，又还是个孩子，不用如此谨小慎微，难道谁还敢挑你毛病不成。”

　　这话一出满朝都安静了，轩辕承楚这话也算是给众人一个警钟，这事大概是要听太子的了，太子虽然不常在朝堂上说话，但是深得皇上喜爱，为人温良恭俭，对谁都谦谦有礼，即使是个孩子，每次开口也有条不紊，出口成章，见解不凡，在众人眼中形象颇佳，如今主动要求发表见解，人人都安静的等着期待他能发表高见，解决这次的争端。

　　太子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不急不缓的开口道：“儿臣还小，很多大道理我也不懂，皇姑出事之后，我让辰光带人查过这事，虽然都是庞将军的家事，但是细查之下也让我很吃惊，皇姑作为皇家嫡出的公主，嫁入庞家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大家都在朝堂上争论此事，那把这事当做国事来处理大家也不会有异议了？既然如此，何必花时间在朝堂上争论呢，家国天下，还有很多比这个大的事情要处理呢，这样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父皇，儿臣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皇叔杀人是情有可原还是公报私仇有待商榷，还是着专人调查一下吧，既然要给太尉大人一个交待，也该给我惨死的皇姑一个交待吧？”太子说着居然流下了泪：“我小时候在皇姑身边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我也想看看到底皇姑是做了什么事，才让她无辜惨死的。”

　　轩辕承楚动容，刚想开口，庞太尉声泪俱下的跪了下去：“皇上，女人生孩子本来就九死一生，凶多吉少，公主一尸两命怎么能认定就是被人害的呢？但是我儿被轩王当场杀死，很多人都看见了，轩王还能抵赖吗？”

　　太子走到太尉申报扶起他：“既然太尉大人都说没办法认定是有人害了我皇姑，那为何不查一查呢？皇叔现在关在牢里他也跑不了，太尉大人稍安勿躁，我皇姑虽然难产而死，但导致她难产的因素太多了，我问过产婆和巫师，皇姑一直调养身体，他们都认为不会难产，庞将军要个交代，难道我们皇家的公主就不要交代了？父皇，儿臣恳请着慎刑司、侍卫司调查案件始末，太尉大人监督，还真相于众。”

　　轩辕承楚眼神柔和，忍不住扬起嘴角对着太子欣慰的笑了：“那就按照太子说的，慎刑司、侍卫司安排专人负责调查这件事，等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置，公主尸骨未寒，朕也没心思处理朝政，没有大事就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