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人 热热的爱》酱子叶

6、第六章

　　再接到林硕的电话时，陆昕已经把俩人约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心里又是一阵抱歉，当林硕表示可以过来接她时，陆昕对着空气忙摆手谢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巷子小不好停车，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浅浅的笑，林硕也不勉强，好听又略带磁性的嗓音说：“那好，到时候见。”
　　陆昕怔怔地看着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的字样，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当初见完林程远她就打定主意再也不跟他有所牵扯，结果倒好，还要跟他儿子再吃一顿饭！她自顾自的杵在琉璃台边唉声叹气，连小沈跟她说话都没在意。
　　“陆昕！你耳朵泡水里啦！”小沈陡得拔高了音调，店里的客人不是在那憋笑就是笑着看她俩。
　　陆昕讪笑，“沈伙计有何指示？”
　　小沈说：“再去订些笔记本吧，今天已经卖了十几本了，库存也没了。”
　　这些天，陆昕硬是不去想景然马上要离开的事实，看着小沈忙里忙外的样子更是不忍心把这消息告诉她，好几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回肚里。这会儿眼瞅着不行，她斟酌再三，不情愿地开口说：“小沈，我有……”
　　小沈打断她，耸了耸肩：“如果你是要说书店关门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景然姐第二天就打电话跟我说了。”
　　陆昕神色黯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沈接着说：“我们就把它守到这个月月底好不好陆昕？”
　　陆昕红了眼眶，附和着点点头。她发现最近自己都有点看不懂这妮子了，动不动就煽情，总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难道书店关门这么催人长大成熟吗，陆昕本能的否定了这个原因，固执的认为是小沈骨子里就是蕙质兰心，深明大义的一个姑娘。

　　周末，如约而至。
　　与其说第一次接到林硕的电话陆昕是不可思议，那这一刻听到电话那头他说自己是顾诚的时候，陆昕的内心波澜壮阔，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
　　“找我有事吗？”
　　顾诚开门见山，说：“把你家地址发给我，下午3点半我过去接你。”
　　“接我？去哪儿？”陆昕瞬间想到的是景然，以为出了什么事。可顾诚好像在忙的样子，陆昕在电话里头听到笔尖摩擦纸张，发出轻柔的沙沙声，还有他压低声音吩咐事情，她安静又焦急的等着，直到他说：“去小姨家，她要请你吃饭。”
　　陆昕深感迷惘，一个两个的都要请自己吃饭，全世界都要请自己吃饭了不成……后来看到景然给她发的微信，才知道今天她出院回家，后天就要飞美国了，想再见见她，还说会让顾诚来接她。
　　陆昕看了眼家里墙上的时钟，想都没想就拨通了林硕的电话，可惜无人接听。
　　陆昕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发现顾诚的那件黑色外套就这么夹挂在自己的衣服中间，想起那天自己认真洗、认真晒、认真收拾妥当的样子竟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一把扯下装进袋子，想着今天正好还他。
　　下楼看到那个身影时，陆昕总觉得那样不真实，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这会儿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原来，扎根在心里的那种熟悉并不是很容易忘记。
　　仿佛感受到身后的异样，应亮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她就这样站在身后的几米开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而他刚想走近，陆昕却转身要走，应亮快步追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昕面无表情地问他：“有事吗？”
　　应亮像是有些难为情，“我听说书店快关门了，想……就想来看看你好不好。”
　　“那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我呢？”
　　应亮目光灼灼，他哑着声音问道：“陆昕，你是不是恨死了我。”
　　“你说呢。”陆昕拼命忍住的泪陡得落了下来，落在自己的脸上，落在应亮的眼里。她强自镇定地一把抹开，越过站在身前的人往前走，回过神的应亮再次追上，抓过她的手急切地问：“陆昕，我们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做不成！”钱进一边叫着一边拽过应亮拉着陆昕的那只手，对着应亮的脸就重重挥了过去。
　　应亮被猝不及防得打倒在地，嘴角登时破皮流血，他随手抹开抬头看向被陆昕死死拉住的钱进，自嘲道：“呵，这一拳你等很久了吧。”
　　钱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如刀，“你以为一拳够了吗！你还真有脸找上门来，真当昕儿好欺负是不是！”
　　陆昕半拖半抱着钱进，想把他拉走，奈何钱进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只好跟他说：“别说了老钱，让他走，让他走吧。”接着转头冲应亮喊：“你快点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应亮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刚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顾诚，长身玉立，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下，钱进和陆昕也看到了顾诚，陆昕没想到他会走进巷子里来，也不知他这一站站了多久，她忍不住皱眉，想开口说句什么都觉得尴尬。
　　顾诚的目光扫在她脸上，声音依旧清冷：“可以走了吗？”
　　应亮和钱进都转头看向陆昕，陆昕一把拉过钱进解释：“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不是要去景然姐那嘛，顾诚是景然姐的外甥，我跟你提起过的，是景然姐叫他顺路来接下我一起过去，就这样而已。”
　　钱进见她慌里慌张解释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去吧，跟大帅哥道过谦了吗？”
　　陆昕频频点头，又嘱咐钱进：“我买菜了，你自己做点吃。”
　　钱进偏过头去看顾诚，嘴上催促着：“行了，我还用你教，快走吧，路上小心。”
　　陆昕转身就朝顾诚走去，经过应亮身旁时，只见他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叫着她的名字。
　　陆昕没有停，加快脚步走到顾诚身边，低垂着脑袋轻轻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顾诚看了眼她被钱进揉乱的头发，没说话，双手插兜悠悠然地就往巷子口走去。他脚一动，陆昕也跟了上去，却不想应亮在后面喊。
　　“陆昕！你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陆昕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结果一头撞在了顾诚的后背上，疼的龇牙咧嘴，抬头就去看顾诚干嘛停下来，却见他居然颇有涵养的转过身，看着身后追上来又一脸阴沉的男人。
　　顾诚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声音很冷、很慢：“应先生还管的着吗？”
　　应亮一下子涨红了脸，紧握的拳头极力压抑着情绪，他对着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喊：“你那天说，那3年你认真的爱过我，我又何尝没有呢！”

　　周末的N市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不吵不闹的，透漏着些许的静谧。车子在夕阳暮色中缓缓而行，陆昕任由风从车窗外吹入，吹的她发丝飘飘。她压抑着哭声，可眼泪就像开了闸，越落越多，擦得手上湿滑一片。她恨自己不争气，到现在也没能把这个，曾经拿着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扎在她心上的男人忘掉。
　　顾诚把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息了火准备下车，陆昕不明所以忙转头问他：“你干嘛去？”
　　“买菜。”顾诚看了眼哭的一脸是泪的人。
　　陆昕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的又在脸上抹了抹，声音却还是带着很重的鼻音：“你不带上我吗？”
　　顾诚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在车内扫了一圈，“你继续。”
　　陆昕懒得和他争辩，脱了外套先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朝超市入口走去。超市里，说要买菜的顾诚先逛到了日用品区，随手就从货架上拿了两盒纸巾扔给了跟在后边的陆昕，看着她发红湿润的眼眶，问：“够不够？”
　　陆昕捧着两盒纸，秒懂顾诚的意思，噘着嘴说：“你想嘲笑我的话有本事买一箱啊。”
　　“没有。”
　　陆昕气呼呼的瞪着他，“什么没有？”
　　“没有嘲笑你。”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透出一丝认真，让陆昕颇感诧异，她把一盒纸巾放回货架上，快步走向生鲜区，问顾诚到底要买什么菜。
　　顾诚像是在思索，过了几秒才开口，“小黄鱼，咸菜、笋。”
　　陆昕眉心一皱，“买这些应该去农贸市场，那里货多又新鲜。”
　　顾诚脸上抗拒的表情一览无余，“不去。”
　　“为什么？超市里怎么买到新鲜的咸菜呢？难道买罐头咸菜吗？那又不好吃。”
　　“脏。”
　　陆昕翻翻白眼，一把拉过他长长的风衣，“走吧，到了我进去买，你在车里等我总行了吧。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这么不接地气。”
　　顾诚任由她拽着自己，经过饮料、酒品区的时候，陆昕被那一罐罐的啤酒吸引，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看到老钱经常喝的那个牌子索性停了下来，伸着指头轻轻转着罐身想要看看有多少酒精度。
　　顾诚看着她的小动作，问：“想喝酒？”
　　陆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起手机和钱包都在车上的外套里，不禁暗骂自己是个二百五。她瞄了眼价格，小心翼翼的问站在一旁正偏头看着自己的顾诚：“你能请我喝一罐吗？我那个手机和钱包都在你车上。”
　　结果话音刚落，顾诚从她手里抽走那盒纸巾，转身就走，“不能。”
　　陆昕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不甘心的后边追问：“为什么！出去后我可以把钱还你。”
　　“不熟！”
　　陆昕气的牙痒痒，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陆昕看到景然很是开心，看她气色也挺好，下午的不快更是一扫而光，撸起袖子就说要给她打下手。
　　景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一边处理食材一边给她讲门道。
　　“这黄鱼面好不好吃，这鱼汤很关键，千万不能省时，一定要把鱼的鲜味煮出来才好。笋片和咸菜先下锅翻炒，也不能炒的太久，笋老了就不好吃了。”整个过程，景然都说的很细，临了还问她都记住了没有，那时候的厨房弥漫着一股鲜香味儿，看着那浓郁的白色汤汁，陆昕强忍着口水。三碗面放上餐桌那会儿，陆昕是觉得真饿，刚想动筷子，却听见景然对着顾诚说：“生日快乐，顾诚。”
　　隔着面汤升腾的热气，陆昕看向他，只见他嘴边噙着一丝笑，很浅却也是好看的紧。她顿了顿，对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顾诚的目光在陆昕的脸上停留了会儿，再移开时，对景然说：“谢谢，小姨。”
　　景然含着笑，拿起筷子在碗里翻动了下，说：“你这谢谢可不能少了陆昕的，今天能做成你最爱吃的咸菜黄鱼面，最大的功劳可是她的。”
　　景然的目光里饱含深意，陆昕哪里看不出来，她绯红着脸摇了摇头，夸着景然的厨艺了得。
　　一餐饭，景然和陆昕说说笑笑，一开始陆昕害怕顾诚会给她眼神杀，后来见他只埋头吃面也就放开了胆子，不料偷瞄被景然抓了正着，似笑非笑的问她：“你不好好吃面，一个劲的看顾诚干什么。”
　　景然说的直白，陆昕一口汤呛在喉咙，咳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缓过来，话都开始说的不利索：“他不让吃饭的时候说话。”
　　景然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诚，“陆昕，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看陆昕点头答应，接着说：“在顾诚没有女朋友之前，每年的今天，你都做碗这个面给他吃好吗？”
　　陆昕怎么也没有想到，景然拜托她的事会和顾诚有关，她下意识的就去看他，没想到顾诚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种看不透的深邃。
　　想到下午他那个小气样，陆昕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不能。”
　　景然问缘由，陆昕只说：“不熟！”
　　顾诚像是笑了一下，又低头吃面，景然不知中间插曲，心里却是知道陆昕答应了。
　　面是真的好吃，陆昕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还意犹未尽。景然看着陆昕也是满眼的欢喜，她抬头看了眼钟，又看了看窗外乌蒙蒙的夜色，对着她问道：“陆昕，你今晚还有事吗？”
　　陆昕这才想起林硕，跳起来去沙发上的外套找手机，一看上面十几个未接电话，眼珠子瞬间瞪圆了去。她来不及想好说辞就回拨，刚接通，就听见电话里林硕焦急的声音：“陆昕？你还好吗？”
　　陆昕吞了吞口水，“我没事林生生，真的很抱歉，我手机静音了。”
　　林硕在那头轻轻的舒了口气，问她：“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你人呢？”
　　陆昕看着自己那只空碗，眉头皱的只差拧在一起，“你不会还在等我吧？我……我下午给你打过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我临时有点急事不能赴约了，但是你没有接。”陆昕越说越小声，她想解释清楚但又觉得像是在推卸责任。
　　“我那时候在开会，对不起。”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是我先爽的约。要不，我们再约一次，换我请你，当我向你赔个不是。”
　　“好，那就再约一次。”听到电话那头他的笑声，陆昕如释重负，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耳朵，刚转身却发现景然和顾诚都看着她。
　　景然问：“原来你今天晚上有约会呀？”
　　陆昕连忙摇头，“不是约会，就是吃个饭，”想到林硕第一次打电话约她吃饭，她也是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跟我有什么好吃饭的。”
　　景然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笑眯眯地对着她说道：“那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晚上留在我这儿帮我整理下东西？”
　　陆昕笑着点了点头。
　　顾诚坐了没多久就说要回公司 ，陆昕径自在厨房忙碌，听到那关门声又想起些什么，连忙追了出去。
　　“顾先生！”陆昕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在楼梯间追上他，“车上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你的那件外套，我洗干净了。”见他那双好看的眉眼一挑，她赶紧又补了一句：“我保证洗的非常干净，非常非常干净。”
　　顾诚点了下头，长腿一迈转身就要往下走，陆昕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他，小声说：“下午谢谢你。”
　　顾诚像是来了兴致，偏着头问她：“谢我什么？”
　　昏黄的灯光晕染在俩人的身上，她摸了摸鼻子，抬头望着他，“谢谢你出声维护我。”
　　她说的很轻，但顾诚听得清楚。“说完了？”
　　陆昕耸耸肩，说：“那你路上小心，再见。”
　　顾诚的目光一路追着她上楼进屋，直到那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响起，英俊的脸上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