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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吾名阿玄(二) ...

  •   其实我有时候很困惑这种状态为何产生。

      总不能上天和我们一样无聊,就把一个人的魂魄卷吧卷吧,塞到另一个人身体里了吧,我和某位仁兄似乎也不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啊,就好比说,我俩吃了几天的饭就发现,我们的饮食习惯差别挺大的。

      按理说,我在他的身体里,他饿我饿,我不饿他也不饿,权看他想不想吃饭,我是没得挑的——

      ——但是他倒是很尊重我的意见,知道我也能尝到味道后,就开始吩咐侍女稍微改一下菜谱。

      “嘎,你不用吃素吗?”我在被他问想吃什么的时候,吃了一惊,因为他问我爱吃牛羊肉还是鸡鸭鱼,“难道你还能吃肉吗?”

      我不清楚为什么我知道‘吃素’的说法,对于这方面的印象也模模糊糊。但是我的本能反应就是,既然某位仁兄在守孝,可能就得吃素。

      ——没错,这几天,我跟着他走完了国葬,总算弄清楚了某位仁兄的情况。

      一言以蔽之,他父母不在了,我来的时候他屋子里相当素净,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商贾之家,结果后来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在等待父母的葬礼过去,他早该有自己的王府了,这几天我们住在王宫的房间里,这块地盘上的新主人,也就是‘王上’,一波儿一波儿地赏赐东西过来,就没哪一天停过。

      这样的恩宠,等我被他带着走动,所到之处就都有人跟我们恭恭敬敬地鞠躬,然后称呼一声‘竞王爷’了。

      某位仁兄虽然年纪幼小,但即便是我,也能听到宫人侍卫小声议论,说‘竞王爷’毕竟是年纪最小的皇子,年纪小小双亲俱失,遭逢这样的大变,整个人都瘦脱了相,难怪很得‘王上’怜惜。

      我后来还就趁着早上梳洗的时候看了看镜子——某位仁兄看上去果然消瘦。

      “其实吃素也没什么不好。”我说,“咱俩在孝期呢。”

      某位仁兄闷头笑了几声,我能察觉到,他对‘咱俩’这个词是很欢喜的。

      他温声细语地解释道,“在我们苗疆,血亲去世时,逝者虽也要风光大葬,但亲属既不用穿白服丧,大口吃肉也是不必遭人诟病的。”

      他说得随意,我可没被他这一句话给敷衍住,因为他心里分明不是那么轻松。

      当然,我心里清楚,这情绪肯定不是对我的。

      ——守孝是儿女哀悼父母,而不是为了怕被人诟病,这道理他应该比我懂,至少我刚醒来认识他时,他也在穿白衣服,戴白玉簪,等他父母的葬仪结束,这才又把自己裹得光鲜亮丽,动辄百八十个侍女侍卫伺候着。

      但与此同时吧,同一个爹,他那位儿子都老大的大哥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喝喝,该忙就忙去了,哦,听说最近有叛乱,我听了一耳朵,估摸着这位大哥想守孝也忙不过来。

      “……咱们这身体,”我说,“御医说了要清淡饮食,不可过于油腻,御厨的手艺这么好,白菜豆腐和山珍都好吃的。”

      我这话也没说错。

      葬仪结束不久,某位仁兄对我说了声抱歉,简略地讲了讲,身为先王爱子,他身份之敏感,为了让他的好大哥更‘疼惜’他一些,他必须有所示弱。

      我当时还不太理解这个意思,问他:“咱们这身子板才几岁,示什么弱?怎么示弱?”

      某位仁兄笑而不语,然后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一下如何‘示弱’。

      ——哀痛过度出来的病还没好全,他就直接利索地把自己浸在苗疆那割肉般的寒风与凉水之中,第二天果不其然,直接在殿上昏厥,连带着我也跟着一起发热,模模糊糊中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似仙。

      如果不是王宫的医生都吊着脑袋来治病,我俩再烧下去可能就要升天了。

      现在呢,反正病还没好全,清淡饮食,吃素也没什么,全苗疆应该也没人这么没同情心,跳出来会指责他的‘汉人之风’‘故作哀伤’吧,我觉得。

      听了我这话,某位仁兄先是沉默,沉默,最后,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情绪平息了下来。

      “咳咳,咳咳,”他咳嗽了两声,吩咐侍女,“去找宫里的厨子,做一点绿豆糕来……还有什么糕点,一并拿来。”

      比我们高不到一点儿的侍女喜出望外:“王爷终于有胃口了,这就去,我这就去!”

      “也不知怎么打,就想吃口甜的。”某位仁兄冲她点头微笑,那笑容可能太可爱,侍女几乎是拎着裙子跑着去的。

      等侍女离开,他才慢悠悠地对我说:“唉,吃不了肉,只好另外找补了——虽然小王这身子骨不争气,但,一点甜食,还是可以拿来甜甜嘴的。”

      我俩虽然在一个身体里,心照不宣对方的话都是借口。我想照顾他吃素守孝,他也想让我多尝点东西,作为一个被占据了躯体的人来说,他的品性真的好得出奇了,我蛮感动的。

      ……说实话,王宫御厨做的绿豆糕真的蛮好吃的。

      后来这厨子就被我们带回北竞王府去了。

      …………

      这种休养过了大概半个月,某位仁兄的好大哥终于平叛归来。

      全王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喜悦之情,我跟着某位仁兄在王宫里听了一两耳朵,苗王已经把自己叛逆的长子押进了什么地方,等候处置。

      “也是可怜人。”某位仁兄意义不明地说。

      没过几天,他那大侄子,也就是苗王长子的消息全都消失不见,既没看他被处决,也没看他被放出来,全王宫上下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倒是听说一些功臣战将涨了职位,得到了苗王的赏赐,很多人都美滋滋地。

      而很快,这位‘好大哥’也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幼弟,赏赐开始如同暴风雨般转向我们这边。

      某位仁兄身上已经有了宗室之中最高的王爵,苗王无可再升,便令人去封地,大肆修筑某位仁兄未来要住的王府,要求务必富丽堂皇,尽善尽美,美观舒适;与此同时,百八十个侍女和侍卫也被拨给了我们,等他发现自己的幼弟已经从健康变为了病弱体虚,他更是叫来了御医细细垂问,得到一个令人提心吊胆的回话后,便又心疼地赏赐下大笔珍惜药材,发誓要护好断气儿没多久的亲爹留下的最后一个断肠儿。

      我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的世界。黄金白银自不必说,听说苗疆盛产珠玉,某位仁兄这里的玉石就算打上一百付黑白子都绰绰有余,足够他丢着玩;某位仁兄还跟我开玩笑,要打一千颗金瓜子送小侄儿打鸟蛋子玩儿。

      后来他想了一下,招来一名工匠,好声好气地请他帮忙打了一副玉做的长命锁。

      我问他干嘛,他说这是送我的。

      “我查过了,像是我们这种情况,倒很像是西苗的老人们说的一些老故事,”某位仁兄笑眯眯地说,“也许,阿玄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也说不定。我出生时就有一副长命锁,是父王送的,我有的,阿玄也要有。”

      他这个猜测真是令我虎躯一震——虽然我现在没有虎躯——因为我不是很能想象这其中的逻辑。

      “这……劳驾,我没听懂?”我说。

      “听说,双生子的其中一方若是胎中过于强大,会将兄弟姊妹吸收成为养料,”‘某位仁兄’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有点恐怖的事情,“说不准,在你我还在母妃腹中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魂魄,无奈只有我一个存留,而你的魂魄到现在才觉醒,却又睡比醒多,想必是发育不完善。这样,你偶尔的无知无觉,陷入沉睡,和我们的状态就说得通了。”

      说完,他还惆怅地叹了口气。

      有这种说法吗?真的会有这种说法吗?

      我一想,打了个哆嗦,因为这说法听起来就好像……我曾经被当成一个养料,然后被他吃掉了。

      “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我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一份养料,而且吧,有个问题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你这么聪明——咱们哪像是是一个娘胎出产的脑袋?”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玄:如果咱们一个娘胎出来,我的智商肯定全被你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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