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吸血姬[GL]》林蓝

7、第 7 章

　　蒙古族建立的王朝终于被颠覆。这个曾经辉煌显赫的王朝，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朝，也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繁华过后，总会落得冷清收场。有时候，我们的停留，对于历史来说，也只不过是云淡风轻。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只是，父亲和族中其他的人，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吧？以为有了不死之身，就可以统治整个世界，多可笑。甚至，比人类还可笑呢！
　　我站在历史的洪流边上，微微一笑。
　　而现在正是朱氏的天下，太平盛世。
　　我们到江南，已经一百多年了。我们一直住在一条水巷深处。在时常飘着细雨的江南的春天，倒也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意境。
　　因为我和纱罗十分畏惧阳光，白日里从不出门，而晚上纱罗却时常身着白衣，在楼上吟诗弹琴，人们便将我们住的地方视为鬼宅，渐渐的都搬走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和纱罗就可以清静自在的生活。
　　白天，我和纱罗在棺材里相拥而眠；晚上，才是属于我们的暗之天堂。每晚，都是我给纱罗描眉，梳妆。这时候，她从不说话，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任由我摆弄。然后，我会出去寻找那些倒霉的人，吸食他们的血液，用以维持我和纱罗的生命。一般来说，我不会在居所附近寻找猎物，因为我不想引起周围居民的怀疑，给我和纱罗惹麻烦。一旦周围的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只能带着纱罗搬到另一个地方去。而纱罗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太多的迁徙劳顿之苦。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一次，纱罗很郑重的对我说：“我不希望你杀死太多的人，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双手沾满罪恶。”我的心底有一丝莫名的感动，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所以，现在我常常只是在人们睡着时吸掉他们的一部分血液而已，很少杀人了。
　　直到现在仍然是我不厌其烦地喂养纱罗，因为即便过了一百多年，她还是无法做到坦然地吸食活人的血液。如果我不照顾她，她很快就会因缺血而死去。
　　当我外出的时候，纱罗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吟诗，或者焚香弹一曲《高山流水》。我偶尔会和纱罗一起下棋。然而她的棋艺是在是差得可以，我让她十几子她都还能输。
　　纱罗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我了，我们已经能够平静地相处。我抱她的时候，她也不再躲避，只是静静的依着我。这些年来，白天我们一直睡在同一具棺材里，因为我总担心纱罗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我也一直控制着自己，除了拥抱，尽量不碰她，不再伤害她。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些往事。
　　每一年的元宵节，都会有花灯会。每一年，我都会换上男子的衣衫陪着纱罗会混到人群中，看那做工精致各式各样的花灯。可是我和纱罗最喜欢看的是花灯会后人们放的漫天的烟火。辉煌灿烂，却只能在瞬间绽放，之后的一切便归于寂静。
　　“纱罗，知道吗？我觉得，这烟花很美呢！”
　　“嗯，”纱罗点点头，“我觉得，这烟花，就像爱情一样，美丽而脆弱……”
　　“不对，你看，这长夜永无止境，就像我们的生命一样漫长，而烟花，就像爱情一样，只能在瞬间照亮天空。”我搂着纱罗，指着天空对她说。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爱情伟大，而寂寞永生？”纱罗在漫天的烟火下对我粲然一笑。
　　“对，纱罗，你说得太对了，爱情伟大，而寂寞永生……”我低下头，在阴影里和纱罗亲吻……可是，爱情是什么呢？
　　这几天，纱罗的心情似乎不错。她一个月前就一直在做女红，我要看时，她却一直都不肯。直到前几天，她做好了一个小香袋，才放到我手里，说：“送给你的。”
　　我受宠若惊：“是特意为我做的吗？”
　　纱罗迟疑了一下，说：“我只是闲着无聊时做的……”
　　我有点失望，却勉强笑着说：“没关系，我无所谓的，就当你给我的回礼吧！”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我一直把香袋带在身上，从不舍得将它解下来。
　　纱罗嘲笑我：“随便做的东西，你还拿它当宝贝呢！”
　　我笑笑，是的我在乎的。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此刻，纱罗身着一袭流云纹宫锦制成的白衣，外面套着一件用蝉翼纱做的罩衫，黑发委地，头上斜斜地插着一根白金簪子，簪子上缀着一粒樱桃大小的透明琉璃珠。那只簪子，是我视为性命的宝贝。它是我父亲在我离开西方的时候亲自插到我的头发上的。可是我还是把它送给了纱罗。我曾经送给她紫金步摇、蓝田玉佩、波斯的玛瑙香料等等珍奇之物，可纱罗只是静静地收下，未尝露过欢容。只是当她看到这支簪子时，却十分欢喜，低下头轻声跟我道谢。
　　她抱膝坐在阑干旁，看着楼下的江水。
　　我倚在门栏边上，低声吟道：“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州。”
　　纱罗抬起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我并没有在等谁。”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她：“那你在想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我记得哥哥曾经给我念过六一居士的《采桑子》：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经起沙禽掠岸飞。”
　　“词是好词，可这又怎样呢？”我不解地问。
　　“哥哥说，他读到这首词的时候，就特别想来看看江南，可惜，他再也来不了了。而我现在就算到了江南，却也无法欣赏江南的山水，因为，我只能生活在黑夜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纱罗说起她的哥哥，就会很恼火。我打断她说：“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怪我不好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纱罗急忙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琉璃，虽然是这样，但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纱罗叫我什么？琉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而且，她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再恨我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将她揽入怀中，不停地对她说：“纱罗，对不起，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纱罗的手指来回地磨擦着我的唇，她柔声说道：“没有关系的，我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