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未来]》鸢蓝

39、第 39 章

　　常东民是花城一位老居民了，家里祖辈据说大灾难前就是花城居民，后来大灾难来临，家里人就近进入了花城安全区，度过了大灾难之后，就安稳地在新花城扎下了根。他家的房子就在老城区外围，原先那里算是老城区的贫民区，村子里污水横流，垃圾包围，夏天还要遭受淤堵的护城河那边传来的阵阵恶臭，家里人口增多，房屋面积却只得那么些，只能住得越加拥挤，整天挨挨擦擦得小矛盾不断。他也不是不想买新屋，可他家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又生孙子，就是三个小家，三套房子他是如何也负担不起的，只能这么熬着，反正周围人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两年前，老城区被广源集团承包改建，想保留老屋的就自己出钱按照人家提供的图纸改建统一风格，不想出钱也可以选择置换别地的屋子，新城区外头那边虽然荒凉，但一比三换，常东民和老婆一咬牙选择了置换，置换后就有三个院子，三个儿子一人一院，那边虽然荒凉，但新城区眼看着就发展起来了，那里靠中心可立着广源大厦那么高的楼呢，才几年功夫，他们，那边就起来了。

　　常东民这大半辈子下来也存了不少钱，虽买不下三套房子，但在老城区买一套房子还是可以的。他安顿好三个儿子自觉完成了做父亲的责任，就拿着继续买了一套老城区的二手房，房子面积大，还是学区房，他就做主把三个孙子孙女的户口挪到了自己户口本上带到这个老房子来，等孩子上学时正好就上旁边的重点学校，从小学一路上到高中，再考直属的大学，再好没有了。

　　常东民想着以后要接三个孩子来住，这屋子就要好好布置一番，让孩子住得舒心，老常选来选去，还是攥着存折一狠心走进了这家在花城相当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

　　他是看了老城区那改造后的屋子的，老屋子改造后可阔气，都看不出是他住了半辈子的样子了，但就觉得哪哪都可心。就是三个儿子置换的那院子，虽不如老院子那边的精致，但用起来也都顺手，生活方便多了。听说那新院子和老屋子那边都是这个工作室做的设计，他们可以根据你的要求给你专门设计一套方案施工。

　　工作室的地址就在老城区，这地方老常挺熟悉。早些年厂子红火的时候，老城区的媳妇老太太都从厂子里领零活回家做，他老婆也领过，后来厂子关了，没几年就长满了杂草，老街的皮小子总来这里捉迷藏寻宝。不过，现在这地方再不是他印象中的任何一个样子，围墙爬满了蔷薇花，远远看去就是一道花墙，正直春暖时节，各色的蔷薇花爬了满墙，强势喧闹地占据着墙壁的每一处角落。

　　院子的大门是一道木栅栏门，看起来像是木板子拼的，但瞧着怪顺眼的。老常没看错，这个大门就是金晓凰的同学找了废板子打磨刷漆后自己钉的，板子上有些痕迹还画了图案遮盖。

　　进了大门是敞亮的院子，看起来不像工作的地方，倒像是住的地方。不过院子里的花棚子下三三两两坐着人谈话，偶尔漏出来的词语倒是能感受到一点工作的意思。院子里不止有花草，还有各式怪模怪样的东西，刚经过一个在沙坑里打滚的孩子，又有一个孩子尖叫着从一根空中悬着的绳子上滑过去。

　　看起来像是很开心，要不下次把孙子带来？老常胡思乱想着往里走，就有人来他面前跟他说话，等知道他要装修自家新买的房子，就把他带到一边详细聊起来。

　　老常的新房子只有三个卧室，但是他要接三个孩子过来住，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年龄差距有些大，小的那个刚刚独自睡，他还想着儿女们放假来家里团聚，最好能住一晚，全家十来口人聚餐吃饭也得有地方，老婆喜欢捣鼓厨房那一摊子，他还想要一个大大的厨房，听说人家市场上现在有一种烤箱，能烤肉烤整鸡，他还想装一个那个，家里最好还要给孩子们留个看书写作业的地方，孙女开始学琴了，还得有个地方练琴……

　　老常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就跟街坊们聊天一样，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着说着，连自己喜欢对着镜子刮脸，老婆总是念叨他把地弄脏了的事都说了，还有老婆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手就总是冻伤的事也说了，他还说了很多他养的花，那是他唯一的爱好……

　　老常说着话，水喝多了，就有些想上厕所。他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打定主意上完厕所就不啰嗦了，但他在工作室的厕所见到那个亮的发光的白瓷厕所，明亮的大镜子，绘着彩色花朵图案的洗脸台，洗完手不用擦，有个地方直接伸手就能把手烘干。

　　老常搓着手，从厕所出来，拉着刚才陪他说话的人问：“我家里的厕所能装成那个样子吗？”看着真体面啊！老常已经忘记自己进来前给自己设的花费底线了，现在，他想着只要他们开的价他能出的来，他就选他家了吧。

　　最后，这个陪他说了半天话的工作人员留了他的地址，说定时间去他要装修的房子看看情况，哦，她说这个叫量房，要实际测量之后，才好根据实际情况给他设计方案。

　　隔天，老常在新房子等来了量房的设计师，就见她一进门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就站在那里刷刷画了结构图，设计师告诉老常，这个叫原始结构图。老常敬畏地看着设计师连尺子都没用，一笔划过去，横平竖直，很快屋子的结构图就呈现在纸上，老常没学过，但他一眼就能看明白，那纸上哪里对应他房间的哪个位置，他还对应着房子认识了几种代表墙壁、横梁、窗户的图标。接下来，老常就见设计师尺子往出一拉，有那墙壁很长的地方，他说帮忙拉个尺子吧，结果也没用上他，人家利落地拉完尺子，很快纸上那个结构图上就标满了尺寸。

　　等量完了房子，老常就在还空荡荡的屋子里比划着说他的设想，有些完全前后矛盾，因为他的想法太多了，还一会儿一变。因为对新房子的生活太期待，老常对房子规划了许多想法，但每个想法都不能让他十分满意。有时候老常自己也察觉到自己前后矛盾的地方，就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人家设计师表现得很平常，老常就觉得或许大家都这样吧，他也就不奇怪了。

　　说得尽兴，老常背着手回家，路上遇到了认识的人，他就要把话题往他新买的房子上引，然后就要说自己今天的见闻，那个设计师啊……那个图啊……，老常说完满足地回家了，晚上饭桌上他还要再说说呢。生活平稳的老市民没多少谈资，老常觉得今天的见闻足够他说上几个月了。饭桌上的闲谈引起小辈们的好奇，一大家子相约等设计图纸出来了，要一大家人一起去看看。

　　等到设计师说的一周时间之后，老常拖家带口去工作室看设计图。小孩子被院子里玩闹的小孩子吸引，老三媳妇孩子小，不放心孩子独自玩，也跟着出去了。因为他们人比较多，就选了一张大桌子坐下。老常的大儿子经常跟木材打交道，习惯使然，一坐下就摸了一把桌子面，小声对二弟说：“这桌子肯定很沉，你看这个木头……”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大儿媳踢了一下。

　　众人原本想着设计方案就是一张画好了摆设的图纸，结果他们看到了一叠图纸。从小就不爱读书的常家父子看到纸就头大，现在一下子看到一叠纸，还没开始看，他们就有些头晕了，三个儿子埋怨自己为什么一时好奇来这里看什么劳什子图纸，带“纸”的都是他们的克星啊！谁给的信心，他们能看完这一叠纸呀？

　　最先摆出来的是原始结构图，这个老爸说过了，房子大家也都去看过，一对比还是很容易看明白的，慢慢的大家就把图纸跟自己脑袋里那个房子联系上了。这下子再去看那个说是改造后的结构图，他们也很快明白了。

　　看图也没什么难的嘛？大家放松下来，然后看到了一张水电布局图，上面一个个的能量辐射范围圈塞满了整个图，大家觉得放松得太早了，但是媳妇都在旁边坐着，作为顶门立户的大老爷们，那不能认怂。父子四人面面相觑，摆出认真看的表情，就是脑袋有点晕，有点想睡。

　　设计师先指着几处代表光源的符合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家里到时候哪里装了灯，哪里用来连电视，哪里要装充能插座，哪里是烤箱电源。哦，代入到房子位置那个实际的灯啊、插座啊、电视啊什么的，他们很容易就懂了。四人庆幸刚才没有认怂，这不是挺简单的，明白了！

　　然后是水路图，进水口、出水口、热水口、冷水口，有的还带循环的，大儿子扭头看看外面，“我家那臭小子也不知道疯到哪了，我去看看去。”说着他起身就出去了。

　　二儿子和小儿子也想起来，被老常瞪着坐下了，只好继续听这个什么水路图。不过要是不追究图上所有意思，只搞清楚结果，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住进去天天都要用水呢。这里是洗衣服的水池，所以上面是进水口，水池下面是出水口，进来干净的水用完了，从出水口排出去。这是洗碗池，那边是洗脸池，这么看也还是很明白的。找到了方法，几人就松了口气。设计师还会举例子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能达到什么效果，听起来就很清楚了。就像那厨房那块，洗碗池的进水口分了两个管道，一冷一热，可以随着季节调节水温。

　　接下来，一家人还看了顶面布局图、地面图、立面图以及细节图，等这些图纸都看完了，她们还有一整套的彩色效果图，可以直观地看到装修效果的。配合着效果图再看前头那些图，大家就一下子搞懂了，原来这个房间装出来是这个样子，这下面一层一层的还有那么多线路，这线路是这么讲究的。

　　觉得今天一天长了好大学问，一家人离开后迫不及待地要找人分享分享了，你知道咱们平时那个电路和电路之间安全距离是多远吗？你知道线路辐射范围是个什么样子吗？你知道那个热水管里的热水怎么循环能不浪费的？

　　要说，也不是没有分歧。老常第一次来的时候设计师问他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老常哪懂这个，一脸懵地在人家拿出来的各种图片里选啊选，最后就确定了想要的风格，不过孩子们的审美不一样，他们看完了图纸，老三手快看到那套测试图片，一询问才知道还有别的风格，所有人就好奇地去看了别的风格，这下子可打开新世界大门了。

　　什么现代风格、简约风格、中式风格、欧式风格、美式风格、法式风格、地中海风格，人人都能选一种自己喜欢的风格图，幻想着这种风格设计了他们刚看的那么一整套得是个什么效果啊？

　　不过他们喜欢也没用，老常作为房主和大家长镇压了所有人，好在大家对刚看完的效果图很满意，这次镇压才没有遭遇更大的反抗，不然眼看着大家维护自己的喜好，就要爆发家庭大战了。不过，大家还是对房子提出了自己的各种意见，于是登记完新补充的需求后，大家又约了第二次看设计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