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与恶喵》何小微

5、狐狸1

　　青青山，无数掩藏在深沉的浓雾里的洞府，或简陋仅有山石，或堂皇堆满鲜花，不约而同飞出一道妖气磅礴的身影。

　　齐齐向山神府奔去。

　　「大家都知道来意了？」老头阖了阖眼皮，一道精光闪过。

　　众妖齐齐唱喏。

　　山神肃穆而视，直将众妖目光一一收入眼底，双手一翻，现出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都交代好了？此事事关小儿性命，半年之期，妖器练成之日，谁敢出半分岔子，莫怪本君，不顾情谊！」

　　众妖齐应是。

　　「玉炽，晃晃这半年便交给你看管了，至于山神诸事……你看着办吧。」

　　老头手一挥，一道柔和的风将玉炽送出，老头转过身，气势不断攀升，「开始吧！」

　　「玉炽，遵命！」玉炽望着厚厚封印的门，低声应道。

　　脚步在另一扇门门前停下，徘徊数步，玉炽神色变幻数分，几多犹豫，一声长叹，随手布下一层封印，盘膝在门口坐下。

　　第一天，洞穴里的小猫儿悲愤地磨爪子。

　　第二天，小猫儿偷偷拉开门，小爪子戳了戳封印，怂兮兮叫了声，「叔！」

　　「可是饭菜不可口？让鱼妖儿给你送条鱼。」

　　「嗯？今日术法可有疑惑？」

　　「喵喵！没！」猫咪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恶！」合上门，恨恨剁了剁脚。

　　如果说万恶的老头是块冷硬的石头，那作为老头狂热崇拜者和追随者、同时也是结拜义弟的玉炽便是冷硬中的冷硬。

　　对于臭老头，他抱怨、怨恨、厌恶，偶尔心情好或者懒洋洋脑子停摆时，也撒撒娇、惹惹事，给臭老头找点麻烦，然后看着臭老头不开心的模样没心没肺地大笑，然而玉炽……他怕且俱。

　　他长到现在，和玉炽说得最多的，皆不超过五个字。

　　神色阴晴变幻数下，咬了咬牙，猫咪儿打算明日再战。

　　次日，将门推开一道缝，尾巴颤颤巍巍戳破封印出去一点点，玉炽一个锋利的眼神，便以十倍的速度缩了回去。

　　「喵呜！耶！」小猫儿眉飞色舞，激动地将爪子翻过来翻过去舔了数遍，抱住爪子欢快地打起了滚。

　　封印一点儿也不厚，很好破！

　　入夜，一只尾巴做贼似的探出来，木门吱呀一声轻不可闻的轻响，玉炽警醒地睁开眼，想了想，又不动声色地轻轻阖上，只露出道细细的缝，斜斜关注着……

　　一道黄色的闪电，飞快地窜进山里，隐没不见。玉炽猛地站起来，遥遥望去，片刻，收回目光，嘴里急急念着什么，最后捏法对着某个方向一指。

　　一番动作作罢，他身影一闪，向着自己洞府走去。那里距此地不足二十步，他又奢侈地用了术法，不到半秒，他便到了。

　　「莫要让我失望。」他屈膝盘坐在床上，进入修炼前一秒，他在心底喃喃道，「狐狸……」

　　封印直接破，木门直接踹。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咋咋呼呼的少年音，「狐狸狐狸，你的书生呢？今天总在吧？带出来我看看呀！」

　　「滚出去！」一声暴喝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床棉被将小猫儿裹起来，然后卷成了一个球。

　　「嘭！」球被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某只小猫的惨叫隔着被子断断续续、隐隐约约、越来越远，「丑狐狸暴力狂啊啊，我要吃了你烤着吃啊喵！」

　　「哼！滚回来！」被子球又乖乖滚了回来。

　　狐狸笑眯眯，拍了拍，「乖啊，好生想，拜访朋友的基本礼节。等小猫猫全部想起来了，再滚进来！」

　　话罢，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扭着屁股，傲娇地走了。「嘭！」一声更大的巨响。

　　「呜呜，连臭狐狸也欺负我！」小猫儿嚎啕大哭，「呜呜，喵喵，不要做猫啦，太失败了，呜呜，我明天去跳青青河去，就淹死掉让鱼妖吃掉好了，反正臭狐狸也讨厌我，欺负我……」

　　「吱呀！」门开了半边缝。小猫儿扁了扁嘴巴，偷偷露出抹笑，然后哭得更加大声起来。

　　黑夜完美地隐藏了真相:狡猾的小猫儿干嚎半天，半滴泪也没有。

　　「……」头被按进一个暖暖的地方，小猫儿抽了抽鼻子，有调皮的蓬蓬钻进鼻孔里，「阿……阿嚏！」

　　「狐狸，红红，我冷，喵嗷～」小猫儿爪子抓住狐狸的肩，脸在毛毛里狠狠蹭了好几下，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还有告状的委屈，「臭老头又叫我闭关了喵～」

　　「不怕不怕。」狐狸声音暖暖的，「哥带你进洞，咱们……回家。」

　　一只爪子按住他的头，将他往怀里按更深了点，平复了起床气的狐狸变得无比窝心、温和，「吃饱了饭不？哥明天给你做全鱼宴？」

　　「我想自己去抓，你陪我去嘛……」

　　「不行。」

　　「呜呜呜，你坏，你坏，你对我不好对我不好喵喵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喵喵……」

　　「嗯嗯，我坏，乖～」

　　次日，露水还未干，屠夫推开门，「呵，真凉！」

　　天气又转凉了。

　　打了个哆嗦，他随手抓起一件外袄，提了提裤子，便向山上走去。

　　今天又到了一周一次的狩猎时间，希望能有个好收成。

　　山里某处洞穴，一丑陋少年正捏着旁边打鼾的丑陋妇人两个硕大的鼻子，挤眉弄眼地呵呵笑个不停，突然神色一定，鼻孔抽搐两下，「嗯？」

　　他一股脑儿爬起来，光着脚丫子偷偷摸摸地来到洞穴口，嘴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便得意地迈出封印半边身子。

　　「唔，想个法子。」丑陋少年回头看了看，「有了！昏昏术(嗜睡术的戏称)！」

　　出了封印，丑陋少年运起术法，肥硕、粗壮的身躯也身轻似燕地飘了起来，他眯着眼睛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气息，肥肉堆积的眼中闪过一道凶狠，飘在半空中，他嘀哩咕噜嘴巴不停念叨着，向着数个方向，打出讯息去。

　　过了十余分钟，数道各色的光陆陆续续从各个蒙着浓雾、隐蔽的洞穴里飘了出来。

　　「咳咳！」丑陋的肥壮少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将云飘高了些，由于他体重的缘故，这让他很吃力，脸微微涨红，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又自然，「小的们都在？报数！」

　　「老大！1！我是兔子精！」

　　「我是狼妖，老大！」

　　「蠢货！老大让你报数，我2！」

　　「2是我的！」

　　「三！」

　　「四五六七八……」这群小鬼头，从洞里偷溜出来还带着对着娘亲施法的惶惶，等妖怪一多，顿时胆子大的可以吃人，什么担心害怕通通抛之脑后，热热闹闹地吵闹起来。

　　「好！我们现在这里一共三十三位小……咳大妖！我们都晓得，大家都成年都是大妖怪了，不过我们父母……都觉得我们还是啥都不懂的小妖！天天把我们关在屋里修炼、修炼！无止境地修炼，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的修炼！哼哼，我们是大妖，就要干大事！证明给父母看！小的们，机会来了！今天，随我去杀一个人，尝尝人肉的滋味儿，我们就是大妖怪了！」

　　「凭啥只准人类吃我们的同胞，还不许用妖法为同胞报仇？」

　　「可是……老……老大！」一只小妖举手，天真地问，「爹说，对人类用了妖法，会发生很可怕的事耶！」

　　另一个学霸妖兴奋地举手，「老大，我晓得！妖约说……不准！」

　　「凭啥不准！」

　　「就是！为啥？不公平！」

　　「可是妖约说诶……这样岂不是不好……」

　　众小妖无数只乌鸦张开嘴巴，呱呱呱吵成一锅粥。丑陋少年忍无可忍，「闭嘴！谁是老大？我才是老大！我爸是你们爸的老大，我自然是你们的老大！」

　　他阴沉沉地将每个妖怪瞪上一遍，拍板道，「妖法自有妖法的道理，我们今天去！不用妖法！都给老子化作原型，撞不死他！」

　　「他？谁呀老大！」小妖听到有解决办法便飞快放了心，亢奋地问道。

　　「自然是……」丑陋少年眯起眼，「跟我来！」

　　屠夫肩上扛着拖一头大野猪，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

　　今天收成不错，他心情也蛮好。

　　一肥头大耳的少年，隐在树丛里偷窥，隐约可见两只露出的獠牙，旁边是作为心腹的兔子精、麻雀精和野狼精紧张兮兮地盯着少年，身体微颤。

　　兔子精长耳朵抖得飞快，眼睛呈现激动的鲜红，「老老大，咱……咱们真的要，打死他吗？我我可以……可以不吃他的肉吗？」

　　麻雀精将长袖子当扇子不住扇风，磕磕巴巴地道，「那，老老大，我可以吃第一口吗？」

　　「分账轮后再说！」丑陋少年粗声粗气地回复，「谁第一个上？」

　　「……」众小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牙跺脚鼓得满脸通红，也没有谁敢做那第一个。

　　「一群废物！」少年暴躁，「真给你们爹丢脸！」

　　「老老大，您可是未来做妖妖王的妖呐，我我们……又不是……」最后几个字在少年凶狠的眼光中，弱得几乎听不见。

　　「亏你……你……你还是食肉妖！」丑陋少年鄙视地点了几头妖，那些小妖莫不羞愧地低下头去。

　　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来指望这群废物是不管用了。可是这仇，他今天非报不可！只从那可恶两脚兽的爹死在他一远方伯叔的偷袭之下，两脚兽接管他爹的生意，青青山壮年野猪的数量便飞快的消失。

　　他可是未来要做大妖王的妖！那些野猪……啧虽然皆未能自行开灵，只能算他半个族人，但到底是他的子民，况且，只要他愿意费点妖血，助其开灵，那些壮年猪妖便都是他维护统治的肱骨之臣！

　　而这该死的两脚兽，小的不抓，老的不捉，只捉青壮！长此以往，等他接手他爹的位置，岂不是手下青黄不接，不是老就是少？

　　丑陋少年，眼中闪过一道睿智的光，都说猪笨！可他可是堂堂猪妖！自个儿老爹碾压一众妖怪，成为那一神之下，万妖之上的妖王！

　　他们这一族，最擅扮猪吃虎，而他青出于蓝，却又多了份深谋远虑。

　　话虽如此，但未来的大妖王殿下……丑陋少年现在尚且稚嫩，年少气盛，热血易充脑。因此一上头，他便忘了赴约山神的爹、洞里的老娘、身后的猡猡们，不管不顾便化作原型、朝着男人啊啊啊横冲直撞了过去……

　　「让你还敢吃猪！吃我一撞！」丑陋少年的原型极为骇人，他这一族天赋异禀，仅是他便有五百斤，看起来似一座肉山，附近的树木咔吱咔吱翻倒不休，一众小妖也咿呀哟喂闭着眼睛，鸡飞狗跳地尾随其后……

　　闻声而动的屠夫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番群魔乱舞、尘土滚滚的乱象，下意识便将肩上野猪搁下，往旁边闪去，暂避锋芒。

　　「嘭！」

　　「啊啊啊狡猾的人类，暗害老子……」丑陋少年破口大骂，被那头三百多斤的野猪尸体拌住猪蹄，圆润地摔了出去，姿势甚是不雅，自个儿屁股撞在脸上，撞晕了去……

　　一阵地动山摇！屠夫啼笑皆非，仰头大笑，殊不知身侧一棵被触动的大树，尾部再次松动，啪叽一声，从中部断裂，嘭！砸在屠夫脸上。

　　「气死俺……」屠夫摸了摸头，一手潮湿，他瞪得牛眼大的眼珠，望见一片通红的血。俺的血，淌了好多，不会流尽了吧……一阵眩晕，他意识几番挣扎，最终无力地倒了下去。

　　「怎么办？人类死了，现在该怎么办？分他的肉！」

　　「吃吃吃！你吃个屁！你l他l妈吃草的！」头被大力一拍，「老大死了你也吃！赶紧去一起扶老大！」

　　「惨了惨了！死人了，等爹回来，非得……」

　　「咦？不怕！你忘了？咱们爹回来，还有半年呢，两脚兽早烂成泥巴啦！」

　　「还是吃掉好！毁尸灭迹！」

　　最后是狼精拍板，「先扶起老大，咱们撤！吃人，等老大醒了再吃，老大吃第一口！」

　　然而，众小妖愁眉苦脸望着五百余斤的猪妖，整整一个小时，还是没一只小妖鼓起挑战这肉山的勇气。

　　「小肥猪！呼噜噜，你好多大的胆子！」一声暴喝，伴随着雷鸣似的猪蹄跑动的声响。

　　「是母猪！」

　　「惨了！我也用得昏昏！我娘不会也醒了吧！」

　　「快逃！被那母猪抓住，非被她一屁股坐起不可！」

　　众妖一股脑儿化作鸟兽散。

　　肥肥胖胖的母猪哼哧哼哧奔到，猪蹄溅起的泥巴尘土，将丑陋少年化作的肉山都扑上了厚厚的一层。

　　由此可见，玉帝老儿懿旨，人妖分界的明智和远见卓识。妖怪门寿命悠长，有些天生能长肉的妖怪更是无法无天地往史前巨兽的方向发展，仆一出行，简直地动山摇。

　　这要是不限制出行，不允许对人类杀生，更不许动用妖术，否则人间界都破灭几百遍了，人类更是早就端上了妖怪们的餐桌。

　　母猪妖艰难地睁开眼睛，四处瞅了半天，才模糊看到一坨硕大的肉山，似乎是自个儿子，当下猪嘴一拱，将肉山抛在自己厚实的悲伤，边呼噜噜地嘀咕，「破小子，死肥猪，等你爹回来，揍烂你的屁股」，边地动山摇地走了。

　　她只身躯，是用不了法术飘浮的，更何况还加个小肉山。于是附近脆弱的树木，再次噼里啪啦掉了数根，将倒霉、可怜的屠夫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哼哧哼哧～」远去的母猪似乎闻到血腥味儿？嗯……好像还是人类的？不过，管她屁事？

　　她冷漠地想，小肥猪还教育不过来呢！她就一妇道人家……

　　况且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可不是啥善妖，没那善心没事干去救个不同族的人……

　　善妖刚踏出门不久，正似根柱子，站在门口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加固封印，怕小混蛋心血来潮跑掉。

　　等数了数，差不多一百来道，足足用干了一半妖力，才算放了些的心。挪步往山下走去，去给那找他舔舐伤口的小王八蛋，\"亲自\"捉鱼，做那百鱼宴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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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将下下章，改命为「人宠的诸多好处」?
你们觉得哪个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