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传》高尚的野兽

3、第三章 玉弦劫

　　“谁在那儿？”吴香再次提高声音问道。

　　帘外依然寂静无声，但吴香明明感觉房中已经有人。风停云散，外面月光皎洁如雪，衬着床帏透进光亮。吴香向移向床头，用手猛的撩起幔帘。

　　她赫然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厅里圆桌之侧，月亮从外投射之下看不清脸孔，但这个黑影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塑。

　　“是谁！”吴香喝道。

　　突然那个黑影向前一窜，扑到床前，伸手抓住吴香头发，向后一勒，吴香头向后一仰，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黑影动作极快，左手一个麻布团，一下子堵住了吴香的嘴。那个“啊”字只发出一半就变成了“呜......”。黑影接着一发力，抓住吴香前襟，向下一带，就把吴香像只小鸡一样拎起。吴香大惊，双手扼住那黑影双手，右脚下意识地向黑影踢去。黑影早有防备，左手一沉挡住，接着把吴香翻过身，把她面朝下压在床上，一下子控住双手在后背。眨眼功夫，吴香已经被黑影制住。

　　吴香嘴里堵住麻团，不能发声，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只听那黑影低声说道：“别叫，我有事问你。”吴香听见黑影说话，害怕之下，不再挣扎，只能睁大眼等着问话。

　　“莲花净目使，你躲在侯家三年了，教主交代的事你都已经忘了吧！”黑影附身在吴香耳旁阴恻恻地说道。

　　吴香一听此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中呜咽几声。

　　“教主给你三年时间，让你找的东西一直却没有下落。这一年你竟自不再传音总舵，你以为你可以躲过教主的通天耳目？”

　　吴香挣扎几下，黑影手上加力，吴香再也动弹不了。黑影继续说道：“净目使，别以为你隐姓埋名，就可以和你的侯公子浪迹天涯。快说，那个东西在哪儿！”吴香吱呜几声。黑影道：“我让你说话，你仔细着别打其他主意。我怕身上的小刀一不留神，可能会刮破你的脸。”吴香连连点头。

　　黑影从吴香口中取出麻团，吴香“啊”的一声喘过气来，不由得咳了几声。

　　“你......你......是谁？”吴香缓口气道。

　　“哼，你不认识这个令牌么？”那黑影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向吴香眼前一晃。吴香在月光下瞄了一眼，只见那玉牌手掌大小，上面雕着一尊佛陀，佛陀右手托着一束佛家幡幢，幡幢之上刻画着几颗阴森人头。

　　“原来是檀陀地狱道门下的。”吴香幽幽道。

　　“看来你还没忘。说吧，那东西在哪？”黑影说道。

　　“范慎行是你什么人？”吴香问道。“你叫什么？”

　　黑影突然听吴香提到范慎行，不禁一凛，向后退到圆桌旁回道：“范左使乃是本门首长，这次我来就是受范左使差使。”

　　吴香见他不敢报自己姓名，知他被自己提及范慎行所慑，心里已经有几分气颓，便继续提声道：“范左使和我交情甚深，他就让你如此待我的？”

　　黑影沉默一下，低声道：“净目使，这次找你，是教主叮嘱务必查获得那件物事的消息。三年过去，教主已经失去耐心。所以责令范左使立下军令状，务要我向你确认消息，否则按教规论处。教规做法，你应该也是懂的。所以如果你还要推三阻四，范左使自身性命尚且不保，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

　　“实不相瞒，这些年我虽身在侯府，但一直心系这件大事。朝宗以国家社稷为重，经常不在家。因此我日伏夜出，查找那件物事的下落，但到处寻找不到，又如何怪我？”

　　“那你为何不再飞鸽传书，向总舵通报消息？你可是另有它图，忘记你当日发的毒誓了？”

　　“这位仙使，我自然没忘当日誓言。只是请你回复教主和范左使尊上，吴香一直未忘教诲，定会继续查找。”

　　“哈哈。”黑影似笑非笑，“这次我来，乃奉教主之命，要赐你服下化乐天丹一枚，以示忠敬之意！”

　　吴香一听，脸色大变，起身站起，颤声道：“化乐天丹！为什么？”

　　“教主本来对你信任有加，放你出山完成任务。你最初倒还恭敬忠诚，但近些年，音讯渐失，不再传音，教主想，你当年服用的少净天丹可能已经失效，净目使现在已经不再对教主那么有忠敬之心了吧！”

　　“怎敢，少净天丹滋养女颜，使人元气充沛，我受益不少，心中一直对教主更加崇敬，怎会背叛？确是因那物事怎么也寻不到，我一直心中急躁，不敢回呈使命。”

　　“你自知教主仙丹益处，但为何不敢服用化乐天丹？！难道你真有二心不成？”

　　吴香低头停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抬头道：“这位仙使，我为女流，不愿江湖争锋，因受教主隆恩，才应下寻找那物事的使命。教主赐服少净天丹，虽然令我气色红润，岁月不加，但不知何故，服后月事却不再来，因此一直无法成孕怀胎，眼见时间已过数年，尚未为侯家产下一男半女。直到近些日子，我感觉身体渐渐恢复成旧时情状。想那少净天丹可能对女子怀胎有碍。以前我在总舵，曾听过其他姐妹说起那化乐天丹，女子服用之后，效果和少净天丹相仿，但服用以月为期，必须持续服用，否则身如刀绞，苦不堪言。更会毁坏容貌，再无法复原。”

　　“净目使，时过境迁，教主已然非常生气，怪你不遵守誓言。所以命我此行务必让你服下化乐天丹。你既知此丹神效，尤能强健女子身体，可化血利肾，督促阳气，比少净天丹更有功效。只须你每月报奉信息给总舵，教主便按时赐服神丹给你，你定可延年益寿，驻容养颜！”

　　“这......请仙使回报教主，我定会不辱使命，专心寻找那件东西，以期早日回报教主大恩，但服用化乐天丹，香君恐万难从命！”

　　“教主有令，何时收回过？净目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黑影冷声道，便又站起身来。

　　吴香一边向床侧移步，一边央求道：“仙使大哥，我与朝宗结为夫妻，一直盼着能和他有后，了他心愿。这化乐天丹妾身是万不能服用了。”

　　那黑影一听，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纵身向前，伸手去抓吴香前襟，想再次制住她。吴香见他发难，一跃向床后绕去，同时大声喊叫“来人啊！有贼！”但她一时气弱，声音不响。黑影见她逃躲，向前一窜，手疾如电，一下抓住吴香后领，吴香喉咙被衣服锁紧，再无法叫喊，左右手凭空乱抓，只抓到床侧梳妆台的一面铜镜，便向身后挥去。黑影低头躲过，抓吴香的手就松了。吴香顺势向地下一滚，一脚踢倒床边圆凳，踢向黑影，便钻至床下。黑影被凳子一绊，踉跄未倒，但黑地里一下子找不到吴香所在。便向床底一探，摸到吴香小脚，便向外拖出。吴香一声惊呼，就被拖到屋子中央。

　　黑影用膝盖制住吴香，左手掐住吴香双腮，一发力，吴香的嘴已被挤开。他右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腊丸，两指把腊丸挤破，把一枚药丸塞进吴香口中。吴香全力挣扎，奈何身躯娇弱，无力抵抗。双手在旁乱抓，抓到了晌午给常安月弹奏过的琵琶，她右手用力抓住琴颈，向黑影发力击去。黑影正专心塞药，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琵琶击中脸颊，扑通一声翻滚在地。

　　吴香一跃而起，不容他起身，像疯了般挥动琵琶，向黑影挥扫，不时扫中房中家具，琴弦铮铮作响。黑影身形敏捷，一滚而起，连忙躲闪，心想不能惊动楼下下人，随手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刀，便向下一伏，欺身向前，想用短刀击落吴香手中琵琶。

　　谁知刀刚一挥出，只听“啪啪”几声极尖锐的金丝断裂划破空中之声，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脸一个后滚，摔倒在地，嘴中连声□□。原来他刀刃迎击在琵琶面板之上，斩断琵琶琴弦，紧绷的琴弦一下子反弹出去，正好击中黑影的左眼和脸部，力道之猛，犹如四把利刃扫在脸上。

　　这时，楼下春晓被楼上声音惊醒，打起火折，大声叫道：“少奶奶怎么了？”，周边耳房也有人惊醒，点亮煤灯。

　　那黑影一只眼睛已无法视物，但见事已败露，只好夺门而出，翻上墙头，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