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反语》酒玖久

35、番外·沉寂

　　【01】

　　网吧就是这样，吆喝声不止，时常伴随着几句国粹，烟味和盒饭味夹杂着扑面而来。

　　夏季独有的闷热感无法减轻，这样狭小的空间就算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

　　林汐单肩背着书包，在烟雾缭绕的位置间寻找，终于在“三元区”看到熟悉的背影。他也在身旁开好了机子，用书包占着位置。

　　她把可乐汉堡放到桌上，他连忙把书包拿走，塞到自己身后，“来啦？”

　　林汐把书包甩在椅子上，“不是说坐按摩椅吗？”

　　黄少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按摩椅要六块，太贵了。”

　　林汐翻了个白眼，“屏幕这么小，怕是得用放大镜。”

　　“凑合一下嘛……”黄少天委屈地嘟囔道，然后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又打耳洞了？第几个了？”

　　“……没数，五六个吧。”林汐随口一回。

　　黄少天十分不理解，林汐总因为耳洞发炎折腾得够呛，却还是不知痛地增加数量。

　　或许这是青春期少女独特的审美，他还是不试图去理解。

　　林汐凝视着正在开启的屏幕，她看到自己的脸。

　　她这样叛逆和无所事事地度过了近三年，马上就要毕业的关头，他两还在混吃等死。

　　别人都在乎考试成绩，唯独他两在乎副本成绩。

　　别人问，你每天打游戏，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
　　黄少天嘟囔着说不知道，靠副本经验吧。

　　林汐也偶尔附和着笑一笑。

　　可她心里始终焦虑不安，黄少天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所以面对大人的疑问向来都能应付过去。

　　但她不行，她被夹在爱好和生活之间，不知往哪边走。

　　黄少天猛吸了几口可乐，然后说，“我在卫风城，蓝溪阁正在拉Boss，你快来。”

　　林汐回过神，连忙刷卡登陆。
　　毕竟为了这天，黄少天已经潜伏在蓝溪阁许久。

　　由于野图Boss是最顶级的装备和材料的唯一来源，向来都被各大公会抢破了头。

　　他们不算任何一方势力，却可以抢材料再转卖，许多公会和工作室都愿意高价收购。

　　蓝溪阁的骑士正握着仇恨，黄少天和林汐潜伏着等待时机。

　　“看到那个最猥琐的术士没？”黄少天指着远处的术士，“他是指挥，大局观很不错，小心点。其他人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林汐听罢，赶紧探头出去观察索克萨尔。

　　“治疗你不会自己跑？等人拿轿子抬你走才行？”

　　“骑士看哪呢？一共几个技能让你放的稀碎，赶紧归位！”

　　“注意注意！红血了！”

　　林汐讶异地看着索克萨尔指点江山。

　　人数这么庞大且水平参差不一的团队，被他调度得很有秩序。

　　除了嘴臭了点，确实很强。

　　出去搅局是黄少天的工作，她这个召唤师只需要站在后面照应就行。

　　她耐心地等夜雨声烦冲进人群，目标明确地朝骑士刺去。

　　负责抵挡Boss攻击的队伍出现了缺口，伤害分担不均，立刻就被冲开。

　　林汐见状，立刻召唤出身形灵敏的灵猫才能跟上夜雨声烦。两个身影在慌乱的人群中冷静地穿梭。
　　他们都瞄准着Boss的最后一击。

　　林汐在外围，视野比黄少天要好。
　　她发现这个混乱的队伍渐渐又恢复了井然有序，在Boss身上的攻击伤害明显少了许多。

　　因为索克萨尔发现了夜雨声烦，已经分摊部分人员在包围他。
　　她心里一急，“少天，他们在围你，你小心点。”

　　转眼间，这个提醒埋没在黄少天的文字泡里。

　　林汐叹了口气，只得另做打算。
　　她早就习惯黄少天偶尔的无视，他一上头就只有输出没有输入，谁的消息都不看。

　　直到黄少天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在针对他，他毫不慌张，紧盯着包围圈出现的空档，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钻空子开溜。

　　“别去，那是卖给你的破绽！”林汐又喊了一声。

　　“教你个乖啊小子，这不叫空子，这叫请君入瓦！”魏琛的索克萨尔闪出，一记六星光牢准确地卡在了所谓的空当。

　　“瓦你妹啊，是瓮吧？？”夜雨声烦已被困，肯定是逃不掉了，但嘴上却还是不闲着。

　　“管是什么你都给我去死吧！！”被拆穿了错别字的魏琛顿时恼羞成怒。

　　林汐始终关注着Boss，发现它血量所剩不多，立刻操控精灵王发动元素炮，灵猫也跟上攻击，卡好秒杀线，企图抢到最后一击。

　　魏琛后知后觉发现她的攻击，顿时懊恼不已，“我靠！居然还有同伙！”

　　他看见不属于他们团队的灵猫居然如此深入到了阵型里。

　　他只看到了废话连篇的夜雨声烦，没看见这只混进来的灵猫，夜雨声烦居然只是个僚机，而他这个疏忽，让外围召唤师两个近远程攻击都命中了。

　　秒杀线卡得十分完美，他都不用去看系统通告，就知道这最后一已经击不属于他们了。

　　最后一击到手，林汐粗略地翻了翻掉落物品，十分满意。

　　夜雨声烦还在被蓝溪阁围殴，林汐发挥传统艺能，转头就跑。
　　“你没救了，我先撤！”

　　“哪来妹子的声音？是不是你小子用变声期？为了活命什么都开？”魏琛大怒。

　　黄少天懒得理他，“你快跑，别管我！”

　　自认为吃了狗粮的魏琛愤怒地朝夜雨声烦输出，“还想跑？劳资今天就棒打鸳鸯！逃过了一叶知秋和秋木苏那两货，又是你俩。我就想安安静静地打个Boss不行吗！”

　　魏琛愤愤地踩了夜雨声烦尸体几脚。

　　得知黄少天倒地，林汐还是跑得头也不回。——她要是犹豫一秒，都是对材料的不尊重。

　　魏琛下令，“别让那召唤师跑了！她身上有材料！”

　　蓝溪阁在魏琛的指挥下立刻有条不紊地围了过去。

　　魏琛以为召唤师在重重包围下跟本就不会有施展的空间，因为他还分了一大部分人专门去清理她的召唤兽。

　　但没有用，尤其精灵王就跟战神一样，来一个揍一个。

　　她比夜雨声烦更让人眼前一亮，或许是女孩子在这个年纪独特的稳重和细节。

　　那毛头小子还幼稚着，但她的操作风格已经基本定型。

　　在这个年纪，两人都是很不错的苗子。
　　魏琛看到了他们两的可能性，却还是十分愤怒。

　　重压之下林汐一句话都没说。

　　倒是从她的麦克风那边不停传来男孩的声音，他一分辨，就是刚才的夜雨声烦。

　　魏琛一拍桌子，“你都死了还余音绕梁干嘛？能不能闭嘴，把战场留给活着的人？”

　　“你管我！我跟你没完！”黄少天不甘落后，对着林汐的麦克风大吼。

　　“你赶紧复活过来，看我不再杀你一遍。”

　　黄少天立刻操作角色去复活，“来就来！单挑，谁跑谁是弟弟！”

　　林汐：……

　　林汐陷入了困境，她看着阴险的魏琛，再看了眼在复活的黄少天，提出了建议，“要不我帮你杀夜雨声烦，别杀我。”

　　魏琛被这份兄弟情惊呆了，“……看你是妹子的份上，把材料交出来，我不伤你性命。”

　　“顺手捡的几个装备还给你，材料不可能。”林汐讨价还价。

　　“你别逼我啊小姑娘。”

　　“我们凭本事抢的，凭什么还你。”林汐成心气他。

　　魏琛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怕死。

　　毕竟被杀只会概率掉装备，材料不会掉落。荣耀的Boss击杀掉落分配计算得十分合理，并不会因为最后一击就全拿奖励。
　　所以林汐拿到的终究只是一部分。

　　可是魏琛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气急败坏，“你们别逮着一只羊薅啊，敢不敢去抢一叶知秋他们的？”

　　“怎么不敢？下次就去！今天碰上你，我还觉得太简单了。”黄少天喊道。

　　“我靠？臭小子你来了没，老子今天就不要这点材料，非在这把你杀服不可。”

　　林汐默默朝一旁挪，企图一步步消失在索克萨尔视野里。

　　“还有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索克萨尔面目狰狞地举起魔杖，“都给我闪开！我要亲手杀了这两个禽兽！”

　　“老大不小了还骂小孩，你要不要脸？”夜雨声烦提着剑拦在召唤师身前，似乎是要为感天动地的友情牺牲。

　　但林汐又操纵着角色开始跑路。

　　“？”黄少天扣了个问号。

　　“别怕少天！我救你！”林汐边跑得头也不回边喊。
　　她派了两只哥布林往回走，它们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被索克萨尔一炮轰死。

　　“不好，召唤兽死完了！没技能了。”林汐说，“你放心去，材料我都护着呢！”

　　黄少天不信，就算被围殴，也执着地探头来看林汐的屏幕。

　　结果发现她下面的技能全都亮得跟灯泡一样，一个进入冷却的都没有。

　　他大怒，“林汐，我今天就杀了你！我们的父子情就到此为止！”

　　林汐只能尴尬地回头去捞黄少天，“先说好，我是你爹。”

　　最后两人都齐刷刷地躺在魏琛脚下，林汐连忙去看背包检查掉落物，发现自己最宝贝的的橙武真就掉了，她顿时心痛不已。
　　这些材料根本没法抵过一个橙武，她反而血亏了。

　　林汐气不打一出来，刚想追着黄少天闹脾气，张嘴却又停住了。

　　这些或许都不是那么重要。

　　【02】

　　过了一段时间，黄少天对林汐说，“你记得那天的索克萨尔吗？他邀请我们去参加蓝雨青训营。蓝雨离家很近，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

　　林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觉得他兴奋的模样有些刺眼。

　　她说，“不了，我打算去学音乐，争取考个大学。”

　　黄少天愣住了，他见过林汐在荣耀上的天赋和付出，他坚信他们会一起走上职业的舞台。所以他每一句话都是“我们”。

　　半晌，他干巴巴地问，“怎么突然要去学音乐？”

　　林汐闭了闭眼睛。“没什么，以后要考大学，总不能一直打游戏。”

　　黄少天想追问，却控制住了。

　　他知道，只要他问，林汐就一定会告诉他原因。
　　但他最终还是没问。

　　为什么不问？

　　【03】

　　他们分别得很简单。
　　因为父母给他去追求梦想的权利，他就义无反顾地去了。

　　这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这种任性的权利。

　　大多数人都在向现实和生活低头。

　　黄少天在午休的时候，去教室收拾书包，马上就要跟学生生活告别，他一向讨厌学习，此刻又觉得十分不舍。

　　此刻学生都挤在食堂，不知谁忘记关风扇，吹得桌上的试卷在地上到处滚。

　　广播放着陈奕迅的富士山下，他也吊儿郎当地跟着唱，“连调了职也不怕，怎么始终牵挂，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林汐的桌子就在他旁边，他忍不住凑过去看。放着数学书，干干净净得像是新书。

　　“怎么来了？”林汐依在后门。

　　黄少天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把书塞进包里，“不去吃饭吗？”

　　林汐摇摇头说，“抢不过他们，等会再去。”

　　他们沉默了一会，林汐就站在一旁看他收拾，时不时地帮他把书和校服挤进包里。

　　林汐突然说，“过几年或许就是荣耀最火的几年，你努努力，出道不是什么难事。”

　　黄少天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比几乎所有人都厉害，你要是都不能出道，职业圈就不能叫职业圈了。”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你其实也是。”

　　“人各有志嘛。”林汐耸了耸肩，仿佛丝毫没感到遗憾。

　　“那我走了。”黄少天背着包，怀里还费劲地抱着一大堆书和卷子。

　　林汐看着他鼓得像石头的包，不理解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把书提溜回去，反正它们大概率逃不过被废品奶奶提走的命运。

　　可她既没有提出送他到校门口，也没有帮他拿书的动作。

　　她垂下眼睛，声音平静得有些伤人，“再见。”

　　“有事没事都常联系啊。”黄少天回头嘱咐一句。

　　听到这句话后，林汐却抬头深深看了眼他，然后点点头，“好。”

　　然后两人就没话可说了，黄少天只能迈着碎步往教室外挪动，要是被林汐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或许会吐槽他像个受伤的小媳妇。

　　过道旁的大树长得郁葱，却还是挡不住太阳。黄少天一脚踩着树叶的影子，一脚踩着烈阳，热得满头大汗。

　　黄少天茫然地站在走廊里，觉得有些伤心。

　　他以为按照他们的感情，分别时会有更多话要说，但林汐的冷淡让他欲言又止。

　　他不住回头看她。
　　随着动作，书堆中夹带着的卷子晃了出来。他没手去捡，只得尴尬地把书堆到地上再重新捡起。

　　林汐正恍然地撑着脸听歌，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也跟着听，发现已经放到了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

　　夏季是特别的，因为人生几乎所有的转折点都在夏天。比如高考、毕业，还有冠军。

　　但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每个夏天都很寻常。

　　比如在蝉鸣声和炙热的风中，他们搬着板凳拿着蒲扇，坐在巷子口啃西瓜；

　　比如下课铃响的瞬间冲出教室，分工明确地去网吧占位置和买饭；

　　比如坐在小卖部门口的椅子上啃冰棍，买着几块钱的纸牌在地上比划。

　　住在一个小区的同班同学，玩得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毕竟他们理所应当地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

　　而真正道别的时间，也只不过切了一首歌那么久。

　　【04】

　　黄少天真的在荣耀最巅峰的时候登上了舞台，与他同时闪耀在顶峰的人有许多，他们被统称为“黄金一代”。

　　站在赛场上时，黄少天偶尔会想起她。

　　看见叶秋和苏沐橙时，他们领着最佳搭档，他会想起她。

　　再玩网游的时候，他还是会说着垃圾话在人群中自由进出，没任何人能挡住他的步伐，但他偶尔会想起她。

　　都只是这样突然地想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出的信息从来不会得到回应。甚至夺冠时也没有收到来自林汐的任何祝贺。

　　黄少天宽慰自己，朋友都有散伙的时候，分开了就失去联系很正常，更何况她还出国了。

　　于是他把这种连遗憾都称不上的心情放进角落，许久不曾问候。

　　等林汐在韩国职业联盟展露头脚时，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

　　他看过她每一场比赛。
　　比从前少了许多锋芒，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打法。

　　“荣耀不是一个人游戏。”身为教科书的叶秋这么说。

　　所以她凭着这种打法，什么时候会走到极限呢？

　　黄少天无数次拿出手机想给她发信息。
　　看着满屏都是自己发的独角戏，没一条来自她的回复时，手还是停在了发送键上。

　　他愤愤地想，人都是要面子的，不能总倒贴吧？

　　于是这种克制的心情重复了许多次，再点进联络界面一看，上次发消息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

　　他尝试着中断联系，原来就真的毫无回应。

　　黄少天从没抱怨过林汐的冷漠。

　　因为他心里隐隐地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不愿再联系。

　　为什么？
　　黄少天不愿再想。

　　当曾经那个被他瞧不起的吊车尾继承索克萨尔的账号，他无意间看见这个账号仓库里居然还锁着一把武器。

　　名字叫做“沉寂”的橙武。

　　黄少天沉默地看了半晌，然后勉勉强强地说，“魏老大这也太缺德了，爆人家武器不还吗？”

　　喻文州看着屏幕上的召唤师法杖，沉默不语，也没有主动去问它的主人是谁。

　　【05】

　　直到再见，黄少天才意识到人会有多大的变化。

　　曾经闻到一丝烟味都会厌烦地挥手，极其厌恶坐在混乱的公共区的人，如今居然也开始吞云吐雾。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她，试图找到些过去的踪迹。至少年少的耳洞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她还是会回应他每一句话，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真的很漂亮，鼻梁很挺，就是最典型的港风美女。

　　黄少天怎么会没发现呢，以前就总有人叫她小王祖贤。——可他当时都打游戏去了。

　　他的话题经过百般酝酿，突然他想谈以前的事，却又立刻止住了。

　　她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垂着眼睛笑了。
　　她说，你别这么做作，我要吐了。

　　当黄少天在冬天遇见她，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林汐却几乎要流出眼泪地说，“谢谢你愿意帮我。”

　　黄少天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的，林汐。
　　他不问，是因为他其实都知道。

　　他明明能感觉到林汐的悲伤和无助，却没想过拉她一把。

　　因为不想给即将到来的集训增加苦恼，只是想着，少年的梦想果然还是比别人都要重要吧？

　　他不敢问，不敢说。
　　所以让林汐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无人问津的时间。

　　所以哪来的资格埋怨她的忽视，都是自己的冷漠换来的。

　　此刻，林汐与他隔着玻璃，正垂着眼睛看书。

　　雪落了下来，黄少天不知道自己在路灯下站了多久。

　　半晌，他走近，轻轻敲了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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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剧情的可以回到第十六章，这是当时说好的番外！
看看这字数，可把我牛坏了！（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