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今天转正了吗》子夜桃花

21、Chapter21

　　芥川龙之介没有前女友。

　　关于这一点，是男人亲口告诉中岛敦的，中岛敦对此也没有丝毫怀疑。芥川龙之介也不是没有欺骗过她，但是她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那个男人是不会刻意撒谎的。

　　中岛敦有前男友，她也如实告诉芥川龙之介了，只不过关于她的两名前男友，她实在是忽略了太多本应该说出的细节。

　　芥川没有前女友，自然没有什么细节可言，中岛敦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有细节，还是那种可以被人津津乐道三天三夜的细节——这全拜涩泽龙彦所赐。

　　只不过中岛敦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恰好发了很久的烧，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候，从沉睡中醒来，涩泽龙彦就离开她了。这本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是谁？”

　　芥川龙之介的提问十分简洁明了，却也宽泛得吓人。中岛敦当然知道他不是在普通地问那个男人的名字。

　　已经站在二人小家客厅的地板上，中岛敦反复抿着薄红的嘴唇，回答道：“涩泽龙彦……以前和我交往过一段时间。”

　　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沙发上恋人的脸色。芥川龙之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抱臂，一腿叠在另外一条腿上，拘谨立于一旁的女友与他看起来像是训话的教导主任和挨骂的学生的组合。

　　虽然芥川龙之介还没有训话，更没有骂她，但是中岛敦觉得现在还不如被骂一顿。

　　“还有呢？”不是教导主任，但也快要晋升为科室主任的芥川医生随随便便一个眼刀就能把医院里的实习生和小新人杀得晚上睡不着觉，对着女友他还是愿意温柔许多，可那也要分情况，现在的温柔就是纵容。

　　被男友的眼刀杀攻击以后，中岛敦郁卒道：“很早就分手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回来了……”

　　“我是说，你和他怎么在一起的。”芥川龙之介纠正道。

　　中岛敦其实并不想谈论涩泽龙彦，她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想提。涩泽龙彦是个奇人，对于她来说单单是名字的杀伤力都要比男友的眼刀大。

　　所以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芥川龙之介。芥川原来觉得简单问一问就能问出来，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看着中岛敦：“有什么问题吗？”

　　对这句话进行扩写，那大概就是：中岛敦，你觉得告诉我你和你前男友的爱情故事，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你有什么意见？

　　总在微妙的时候达到芥川语十级的中岛敦很慌。

　　“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了，他……他……”中岛敦连说了两个他也没能说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膈在喉头，让她难以继续。

　　这绝对是有什么猫腻。芥川龙之介盯着女友，看着她放于身前的两手的食指不安地搅在一起，如此想道。而且还不是什么简单的猫腻，恐怕不能与他之前所猜测的狗血剧情相比较。

　　“不想说就算了。”
　　看着女友纠结的模样，芥川龙之介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放过了她。可他随即补充道：“但是你不可以私下见他，如果他来找你，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中岛敦忙不迭点头：“嗯嗯。”

　　见她飞快地答应了他，没有丝毫犹豫，芥川龙之介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他表面上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实际则不然。

　　野兽的直觉是很可怕的。

　　芥川龙之介从那个男人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不是单纯的医生，这些年帮森鸥外做事，类似的气味已经闻过很多次了。只有这一次，他格外上心。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这股滔天臭气，针对的是中岛敦。

　　.

　　从芥川龙之介手下逃出来，中岛敦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诚然，她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但是脸一板手一抱，那股气势真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些了。

　　当然，真正的洪水猛兽她今天也遇到了。想起与涩泽龙彦短暂的重逢，中岛敦仍心有余悸。

　　其实那个可以被称为她的前男友的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她就是非常害怕他，这种害怕是有迹可循的。涩泽龙彦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一不在她心中留下创伤。

　　中岛敦都开始怀疑，她当时发烧那几天其实是神明听到了她的祷告，通过让她的身体付出一点小小代价的方式帮助她实现让涩泽龙彦离开她的愿望。中岛敦觉得这代价真是太小了，区区生病就可以让那个男人离开她——现在看来，这代价的确是太小了，这么一点代价怎么可能让那个男人离开她呢？

　　她还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掏出了手机。

　　“太宰先生。”

　　中岛敦打了一个电话给太宰治。她其实并不像芥川龙之介说的那样经常联系太宰治，相反，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太宰治自己来找的她。

　　再小一点的时候，中岛敦就是典型的遇事不决就找太宰治。后来，太宰治到福泽谕吉手下工作，外面有人开始传福泽谕吉是打算把太宰治收作上门女婿。中岛敦不喜欢这样的误会，于是开始本能地回避太宰治了。

　　“怎么了吗，敦君？”

　　太宰治的声音依旧轻快，只不过中岛敦觉得电话那头是不是安静得过分了？难道真的在办公室里工作吗？

　　中岛敦顿时觉得自己这一通电话可能打扰了对方工作，今天是双休日，她没想到对方这样平时工作都会翘班的人居然双休日会加班：“非常抱歉，太宰先生，请问您是在工作吗？”

　　“啊，算是吧，正在和社长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嗯？中岛敦想到了父亲那一张严肃的脸，立刻说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哦，敦君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就可以说，正好社长和国木田君也在这里。”

　　听到太宰治这样说，中岛敦百分百确定是福泽谕吉让他这么说的。福泽谕吉好奇她会和太宰治私下里交流些什么也正常，她本来也就和太宰治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但是她今天想说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涩泽龙彦。

　　福泽谕吉又不知道涩泽龙彦是她的谁，要是突然被老人家知道自己乖巧的女儿原来在高中时期交往过一个不怎么正常的男友，那个男友现在还回来找她了，老人家一定心里受不住。

　　“……没什么，请福泽先生和太宰先生继续吧，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好吧，过一会儿我会打给敦君的。”

　　“好的，谢谢您。”

　　挂完电话的年轻男人把手机放回茶几上，面不改色地望着对面的长辈，微笑道：“可能是有什么私人的烦恼吧，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想让父母知道也很正常，社长不必过于在意。”

　　太宰治对福泽谕吉说话还算规矩。二十七岁的青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地坐在上司兼长辈面前，仿佛丝毫没有对双休日还被抓来办公室的不满。

　　尽管对太宰治有诸多不满，国木田独步在一边也不得不赞同太宰治说的话。

　　福泽谕吉对太宰治也比较和蔼，虽然他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位小辈昨天晚上一定跑到不知道哪里的迪厅嗨了整整一晚，今天早上接到国木田打来的电话才慢悠悠地套上西装打好领带来到办公室，带着一身尚未散却的颓丧酒气。

　　他本来对年轻人的作风习惯没什么意见。太宰治是个成年人，他要怎么过，福泽谕吉管不着。

　　但是现在有点儿不大一样。

　　袅袅白气自茶面蜿蜒而上，氤氲着福泽谕吉暧昧不明的脸。他不说话，只是看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是何等的人精，仅仅是长辈这一眼就被他看出了门道。敢情这位长辈还是有点意见，可是中岛敦不愿意在自家父亲面前说私事，就算是他太宰治也不好逼人家小姑娘吧？

　　事实就是，就算是他太宰治也不知道福泽谕吉上个星期在女儿的包里发现了“滔天罪证”，现在另外一个嫌疑犯还没抓到呢。

　　江户川乱步倒是知道这事儿了，说他会去查，但是查了快一个星期了也没来点消息，在这期间老父亲只能自己猜。

　　实话实说，福泽谕吉从自己认识的人里面猜，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