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渣了我的狗皇帝》草帽的夙敌

3、章三

　　叶紫如轻笑出声。

　　果然是在宫中混迹多年均未出过差错的老总管，赵禄的回答算是中规中矩，全然挑不出错来。

　　叶紫如也没想为难他，她想了想，开口道。

　　“赵总管不必诸多顾虑，朕只是随口一问。这皇后今日的行为举止，可否有着些许怪异？”

　　何止皇后有怪异，您也很怪异。

　　赵禄在心底默默想道，只是这话他是万万不会当着面同叶紫如说的。他伴随先帝多年，这做皇帝的虽心思缜密，但是终归能够有所征兆可循，唯有此次这新帝的心思他实在是捉摸不准，当下思量片刻，便挑了个最为表象的点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皇上，奴才斗胆觉得……这皇后娘娘今日的坐姿……着实有些不雅观”

　　叶紫如回想起姜承顶着她的壳子做出的那狂放的坐姿，当下便忍不住嘴角向上翘起。

　　“是啊，这皇后今日的礼仪规范，着实是不太雅观”她若有所指的肯定道。“这样吧，你去通知皇后，就说让她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失了身份”

　　“嗻”赵总管应道，他冲一旁刚才待着的小太监使了使眼色，后者赶忙退了出去。

　　“诶，且慢”叶紫如叫住那小太监，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细长的眼睛稍稍眯起，唇角缓缓上扬，一字一句刻意强调道。“记得提醒皇后定要去拜见母后，一路盯着啊”

　　“是”

　　小太监应声道。

　　待到小太监一走，叶紫如将手中已然空了的茶盏放到赵禄的手中，她复又站起身来，俊逸的面上透出正色。

　　“来人，宣叶丞相。”

　　片刻后，坤宁宫。

　　“让我注意仪表，还要去拜见太后？”

　　姜承看着面前低眉顺眼杵在跟前的小太监，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在跳跃。

　　“回娘娘”小太监回应道。“皇上亲口御旨，要我跟随娘娘一同去拜见太后，请允许我随行”

　　“她让你盯着我？”姜承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小太监，他只觉有一口气闷在胸口，堵的他说几乎说不出话来。

　　“朕……这……”

　　他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小太监，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牙缝紧咬，本是柔美的面庞皱成一团，显然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居然敢盯着我？！”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太监当即便跪了下去，他有些害怕的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是圣上的旨意，小的……小的也不敢违抗啊……”

　　“别叫我娘娘！”姜承跺了跺脚，他看那小太监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块碍眼的挡路石。“娘娘娘娘的，你才是娘娘！”

　　宫内些许侍奉的宫女们均向后退了退，均是不敢去触正在气头上的皇后娘娘的霉头。

　　没想到平日里温柔贤淑的皇后娘娘发起脾气来居然这样凶。以后可不敢像以往那样放松了。

　　坤宁宫宫人们共同的心声。

　　“好你个叶紫如……”姜承咬了咬牙，他正青着一张面，目光却是又偶然扫到不远处铜镜里的自己:

　　一身纤瘦而又苗条的身材被紧身的红罗袖群勾勒出来；灿若桃花般年轻美貌的容颜就算生着气也仍散发着挡不住的秀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极度美丽的女人。

　　同他原先阳刚俊秀的面容截然不同。

　　脑海中忽又浮现出自己重生成为这女人之前见到这幅躯壳摔的血肉模糊的模样，以及那之后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姜承的面色兀的阴郁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甩袖子起身道。

　　“去长乐宫。”

　　姜承之所以不怎么乐意去见当今的太后是有缘由的。

　　在上一代最终的九子夺嫡中，从五皇子开始往下的皇子们皆因年龄过于幼小而没有竞争力；三皇子因小时受寒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四皇子虽遵循礼法课业优越，却生性胆小怕事，连见到只老鼠都是战战兢兢，为先帝所不齿；由此在姜世祖的年代，唯有当时的皇太子正位储君姜珉是姜承作为皇位候选人的最大敌手。

　　姜承本并不是真正的储君太子，他仅仅只是因故流失在外的二皇子，倘若当时具有第一顺位继承权的太子未曾犯事被先帝罚下，想必如今坐在这王座之上的也不会是他。

　　而当今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太子的生母淑妃一直觉得旧时太子犯错被罚之事同他脱不开关系，故而在他登基以来数年，向来是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

　　掌控实权之后，姜承便不怎么同太后接触了。反而是叶紫如同她走的万分亲近，一来二去之间，他疑心叶家同淑妃的母家偶有嫌隙，派人暗中勘察之后，叶家果真暴露出铁证如山的通敌叛国之证，而他念及对方毕竟为他生儿育女，未将叶紫如同她的父亲兄长一同下狱已是仁慈。

　　然而在那之后，叶紫如却身着皇后朝服自城墙上一跃而下，以最为激烈的方式回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同日，他于宫内被人刺杀，再度睁眼的时候，便成为了叶紫如，而时间也回到了世宗一年。

　　叛国通敌的不是叶家，此事应当再度从头调查。

　　的确是他错怪她了。

　　姜承眸色稍暗。

　　他知道她怨他，恨他是应该的，他也并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受她几次不痛不痒的报复也不至于会记恨在心底。

　　只是－－

　　就算如此，想起今日那女人的态度他还是十分火大。

　　一口一个朕学的倒是挺像，还用他的话来回复他，明知道他作为堂堂大夏男儿根本学不来这种女人的说话方式，还逼他一口一个臣妾的接话，甚至现在还变着法的来整他。

　　他倒要看看她这回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心里头正想到这里，望着面前安着一副巨大牌匾上书'长乐宫'的宫殿门口，姜承在门槛前停了停，最终仍还是大跨步的走了进去。

　　然而还没等他第二只脚完全迈进去，就听闻身后传来太监细长的禀报声。

　　“太后驾到----！”

　　顿时，远远的就能看到一队太监抬着一顶露天的轿子稳稳的向这边走来，年过半百的淑妃安然的坐在上面，戴着翡翠玉扳指的手上细细把玩着一串佛珠，腰杆挺得笔直，头上箍着紧紧的盘起来的发饰，面色古板而又严肃，正是姜承记忆中的模样。

　　淑妃虽然年纪已大，年轻时候却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出身名门文相王氏的她自小便沐浴在严格的家规与教导之中，早在闺中待嫁之时，她便因一首《寒梅剪》的诗配画作品而名声远扬。

　　这幅作品流传到先帝姜康姜世祖的手中，得到了他的高度评价。二人借由当时的王相引荐一见如故，这才入宫为妃。

　　淑妃在文学和才识上就算同男子比较都能算得数一数二之辈，乃是先帝所有妃子中最为知情识趣的一位，故最受盛宠，此段露水情缘也因而算是流传为一段佳话了。

　　然而除了这些流传的风流轶事之外，淑妃最为人所称道的，即是她对规矩的恪守严格，从未更改和谦让以及铁面无私的处事态度。

　　这同时也正是她能坐上皇后之位，执掌后宫的一大原因。

　　姜承习惯性的双手拱起作楫以示行礼。

　　“参见母后”

　　淑妃见他这般行礼，手中的动作先是一停。她的眼底隐晦的闪过几分不满，稍稍阖上眼睛，面上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她缓缓抬手，一旁的麽麽立刻会意的走上前来扶住她下了轿子。明明并非什么较长的距离，却被她走的宛若莲花一般幽静。

　　“皇后”淑妃缓缓走到姜承的面前，待到对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的时候，方才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巴掌，将他整个人都侧脸都打了过去。

　　姜承捂着脸有些懵逼。

　　“还不跪下？”淑妃眼中厉光一扫，一侧早已跪在地上的的如意赶紧暗地里扯了扯姜承的裤脚，示意他跪下来。

　　姜承抿了抿唇，感觉到衣服下摆的拉扯和气氛的使然，他紧了紧手，双腿膝盖极为艰难的慢慢弯曲，跪了下来。

　　“皇后，看来你的有些礼仪尚且需要些管教”淑妃翘着兰花指悠悠道，她淡淡的视线投了过来。“这样吧，哀家也不为难你，今日你就回去抄三遍《女戒》，好好懂懂规矩，之后再来拜见哀家”

　　说完这句话，她便在麽麽的搀扶下进了长乐宫，后头跟着的整个帐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去，期间路过跪着的皇后同她的大宫女，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待到整个长乐宫的门合上，跪在门口的姜承才在如意的关心下慢慢站起来。

　　姜承捂着脸慢慢往回走了几步，他慢慢回想起以往自己同叶紫如一道拜见太后的时候，自己虽然只是简单作楫罢了，但身侧的叶紫如却总是会第一时间跪下去，完完整整的行一套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参见礼来。

　　他以往虽然知道淑妃是个恪守规矩的人，皇后同对方走的相近，现在是他继位一年，按照大夏朝皇后每日都要向太后问安的规矩来看，双方已经相处快要一年了。

　　但是他从不知道的是，经过一年的相处，太后的这一巴掌仍然没有任何留予任何情面。

　　“娘……主子”如意一边心疼的看着他隐隐发红的侧颜，一边有些饶舌的改口道。“您分明知道太后她最终礼仪，今日怎的行了皇上的礼啊这《女戒》再抄三遍，您的手……”

　　“我以前抄过《女戒》”姜承的动作一顿，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如意。“什么时候？”

　　“就在皇上刚登基不久，您刚晋为皇后，同皇上一道拜见太后的时候，因为您没有跪下来行礼，之后太后便苛责您要您多学点规矩”

　　如意有些焦急道，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她眼底也浮现稍许忿忿不平。

　　“奴婢……奴婢其实也觉得……这太后……稍许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您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呀!”

　　姜承沉默了。

　　他回想起自己刚登基的那一年时候的叶紫如。

　　他还记得初次携她参见母后时候的场景。初次穿戴皇后朝服的她面上仍是他最喜爱的不含任何心机的单纯笑颜，一双如初生小鹿般湿润而又明丽的眼睛带着些许羞怯，他能感觉到她有些想牵他的手，凑近过来了一些却又小心翼翼的挪开了，那副谨慎的令他从心底感到好笑，却又带着些许心疼。

　　紫如乃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出身现今权倾朝野的叶丞相府上，他娶她为妻一是看中其出自书香门第的落落大方，二是看中其家里的势力能成为对他争夺皇位坚实的后盾。

　　她十六岁便嫁与他为妻，待到四年之后父皇传位于他，紫如随他成为这大夏王朝最为尊贵的女人之前，他更喜欢的，还是叶紫如那双灵动活泼仿佛能够说话的双目，望向他时眼中那满满当当的少女情思会让他觉得对方的眼里仅有他一人。

　　然而他犹记得父皇曾经同他喟叹。

　　女人，入宫之前同入宫之后，再灵动的双目也会化为一潭死水，再独特的品性也会变得循规蹈矩。

　　皇宫乃是消磨人个性的地方，倘若有一日有了喜欢的女子，定不要将她带入此地。

　　他未能听劝。

　　然而现在想来，紫如在入宫后的短短一年内，便变得同他记忆中入宫之前的模样稍许不同。

　　他是皇帝，一国之主。

　　必须对周围所有的接近的人加以辨断。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必须被划分为可利用的与不可利用的这两类人，所有的感情都必须被均匀的划分为几块，分给六宫所有的妃子，分给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无论他做什么，亲近什么，厌恶什么，在背后都会成为他人议论的把柄，操控着朝野的风向。

　　但是纵算如此，在他的心底，紫如始终是不同的。她毕竟是他的结发夫妻，也是这后宫之主，既然如此，他相信她有担起这份责任的能力和胸襟。

　　只是当他发觉那双原本单纯而没有心机的黑眸变得不再纯粹的时候。

　　一切都变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