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镜[娱乐圈]》三顾猫庐

3、一场三镜

　　黎婧闭上眼，周围的气氛一时间都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精致的脸上。

　　短暂的几秒后，黎婧缓缓睁开眼睛，此次，眼帘微垂，瞳仁之中已经没有光亮也没聚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失明的人。

　　她眼神没有落到实处，如同眼前一片虚无。
　　手指从桌布缓缓上摸，触碰的动作做都十分轻巧，直至摸到桌上摆放的玻璃杯。

　　玻璃杯是空的，但是她指腹一碰到玻璃杯，便迅速弹开，如同被烫到一样。

　　黎婧细长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搓了一会儿指腹，随后两只手用指尖划到玻璃杯旁，沿着玻璃壁上移，想要摸到杯口，捏住杯口抬起来。

　　然而刚抬一些，又倏地放下，松开双手放在一旁，用大拇指刮了一下食指两侧。
　　像是在抹去水渍。

　　紧接着，黎婧双手放在一边，静静地坐着，指尖轻微点着桌面，再没其他动作。

　　大家见她没有说话，便以为她结束了。

　　表演还算是中规中矩，方入安勾了勾唇角，目光直直地落在黎婧的脸上，手中的打火机已经被她的掌心捂热。
　　她手指按下开关——

　　“咔嚓”一声，打火机燃起一簇火苗，在空中摇曳。

　　在安静的厢房里，这个声音算是很大，本来认真观看表演的张蕴和黎一闻都转头看来，眼中带了些疑惑。

　　黎婧却没有这样做，她先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先将耳朵递了上来，随后再缓慢的移动脑袋看过来。
　　眼睛并未先行移动，反而是随着头的移动一并看来。

　　方入安笑了笑，把黎婧的动作看在眼里，松开了手指，明亮的火苗瞬间消失在空中。

　　方入安道：“CUT。”

　　黎婧听到这一句，才眨巴了下眼，挤出一些水光来润湿干涩的眼球。

　　未等别人发话，方入安便站起身来，朝黎婧说：“黎小姐，我的女主角试镜时间是在6月26号，也就是下个星期一，到时候希望能见到你。”

　　“这……这算是通过了？”比黎婧更惊讶的是黎一闻，他瞪着眼睛看了眼坐在身边呆若木鸡的黎婧，又看了眼方入安。

　　“是的。”方入安微微点点，插在裤兜的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黎总，黎小姐，我接下来还有些事情，就不同你们一起吃饭了，改日再请你们。”

　　黎一闻：“呃，好，好的，那你先去忙吧。”

　　方入安拍了拍张蕴的肩膀，两人转身推门离开。

　　包厢里的气氛又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的两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一个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一个脸上怅然若失。

　　黎婧拍桌而起，激动得直蹬脚下踩的高跟鞋，激动地大喊：“我成功！啊！终于要有出头之日了！”

　　她跑到撑着脑袋后悔不迭的黎一闻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摇晃：“舅，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舅舅，亲舅舅，你即将会在大银幕看到我，你开心吗！”

　　黎一闻：“不，我不开心。”

　　黎婧：“不，你很开心。”

　　黎一闻欲言又止，憋屈了一会儿拍了拍黎婧的手臂：“你别高兴的太早，指不定你试镜的时候就被刷掉了！”

　　“那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舅舅，你答应过我的，说是我若是凭自己本事通过这次的考验，之后你就不会干扰我的一切活动，你要说到做到。”

　　黎婧一甩红色长发，正打算离开，看到原先方入安的位置上还挂着一个黑蓝色的鸭舌帽。

　　应该是方导的。

　　她走过去拿起，朝黎一闻挥了挥手，快步离开，准备追上去还给方入安。

　　/

　　方入安和张蕴走出餐厅门口，让服务园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两人就站在一边的路灯旁等候。

　　现在已经快要九点，S市的夜晚才刚开启不久，行人很少，但来往车辆却很多，耀眼的车灯像是独立存在于路上，从眼前飞速而过，只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张蕴现在脑袋瓜子还没有想通，为什么方导会请黎婧来面试，张了张嘴好几次，又不太敢问。

　　方入安拢了一下黑色的短发，看他一脸的求知欲，轻轻地笑了出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黎婧通过吗？”

　　“不知道。”张蕴搭话非常快，一脸好奇，“是看在黎总的面子上吗？”

　　“不是。”方入安摇了摇头。

　　“那是……黎小姐表演的很好？”

　　方入安抿着嘴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你觉得她表现的很好？”

　　张蕴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形，说：“黎小姐把的细节把握的很好。玻璃杯装了热水，所以玻璃杯很烫，她刚开始触碰的时候弹了回来，用感觉没有那么敏锐的指甲去寻找杯口，应该是打算最后提起杯口喝水，这一个点表现的很好。
　　“题目的条件是热水装满了，显然黎小姐因为扮演盲人而看不到水是装满的，所以碰到杯口后提起来的话，水会撒出来，她也表现出来被水烫到的样子。”

　　方入安抄手，点了点头，眼里带了点笑意：“你分析的不错，但是你和黎婧犯了同样一个小小的、好笑的错误。”

　　“什么？”

　　“既然水都装满了，自然杯口也是烫的。”

　　张蕴眼睛瞬间放大：“那……要怎么才能和喝到水？”

　　“所以，喝不到啊。”方入安轻飘飘地回答了。

　　“这岂不是完不成你出的题目要求？”

　　方入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的五官眉眼皆淡，看上去就属于高冷不可触碰，现下露出一个笑容，面上的冷淡倒是没有消退分毫。

　　张蕴瞬间明白了，“你一开始就想好这个题目，想来刁难她的吧？可是为什么最后你还是……”

　　“我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成功把握住了。”

　　“嗯？什么机会？”张蕴更是满头雾水了。

　　“打火机响的时候，你和黎一闻都下意识回头看我了，但是黎婧没有，她是用耳朵听方位。”方入安靠在电线杆旁，打了个哈欠，微微合上眼睛，表示对黎婧的肯定，“她入戏了，把自己当成一个盲人了。我没有喊cut，她就没有结束表演。”

　　张蕴倒吸一口气，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强。”
　　果然，这些花花肠子还是不适合他，他只适合算财政。

　　“可是……”张蕴还有一点没有想明白，“老板你为什么给她机会？”

　　方入安眉尾微微一动，没有回答。
　　她环在手臂上的手缩了缩，直起身子把食指递到张蕴鼻尖，说：“香不香。”

　　张蕴略显慌乱地看了眼鼻尖前的指尖，上面有淡淡的红色细闪，但是却闻不到什么香味，他内心迅速琢磨着自家老板想要的答案，回答道：“……香。”

　　“我也觉得香。”方入安收回手指，低眸盯着被染红的指腹，微黄的灯光下还有细细碎碎的金片，好看极了。

　　张蕴不明所以，但不再去纠结了，又凑过去问：“老板，要是黎总向你施压，你会让黎小姐通过试镜入营训练吗？”

　　“会啊。”
　　方入安想都没有想就回复了，转头看向张蕴，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要是她真没本事，那我会让她在组里待不下去，让她自己自动和她舅舅说退出。”

　　话音最后逐渐下降，戛然而止。

　　方入安看见穿着白色纱裙站在不远处的黎婧。
　　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哪些对话，只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情绪。

　　像是生气了。

　　方入安神情平静地和她对望。

　　张蕴抱着公文包眨着眼，顺着方入安的视线回头看，忽然脚底一疼。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迅速说道：“我去看看车取好了没。”
　　这是女人的战场，他仅仅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助理，不适合在这里的杵着。

　　张蕴一走，黎婧便双手背在身后，小拇指勾着帽子，朝方入安走来。

　　黎婧站定在方入安身前，眼底的微愠没有藏，却缓缓露出一个可人的笑容。
　　“方导喊cut喊得太早了，我都还没有表演完。”

　　方入安垂眸看她，微微歪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以表疑问。
　　看来黎婧站在后面有一段时间了，听见了挺多她和张蕴的对话。

　　“热水自然不能喝，我在等它凉。其实只要等一会儿，包厢的空调就可以热水吹凉。”黎婧唇角上扬，草莓色的唇釉让她的唇显得格外水润。

　　这时候，方入安才明白那时候的黎婧为什么静静地坐在那儿，敲着桌面。
　　看来是在数数计算时间。

　　方入安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底浮上零星的笑意，语气轻轻的，“原来如此，看来真的是我太心急了。”

　　接下来两人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方一会儿，便拉开距离。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气氛一时间沉下来。

　　“喏，你的帽子忘记拿走了。”黎婧从身后拿出帽子，伸手递给方入安。

　　“谢谢。”方入安接过，抬手往后拢了下自己额前的短发，把帽子戴好。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逼得我退组的。”黎婧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方入安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
　　她倒是没有想到黎婧会这么直接把事情挑到明面上来讲。

　　黎婧气鼓鼓地下了阶梯，走到方入安跟前，仰着脑袋直直地盯着方入安，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和舅舅不一样，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刚刚我听到了你说的话，那我就不能假装没听见。”
　　“方导，我舅舅说好不再插手我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公平公正的看待我，给我和别人平等的机会。我一定会凭我自己的本事通过初试，完成入营训练，进剧组。只要我进了组，就算你之后无论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退组的。”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直接的和方入安说。
　　娱乐圈里各种迂回、奉承和营销，都已经让她有点看不清这个圈子的人了。

　　然而眼前这个在路灯下熠熠生辉的人，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轻松。

　　方入安低头，微微弯腰俯身靠近，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会儿，低低地笑了一下：“我可是很会欺负人的，到时候真如你所言进组了，可要小心点。”

　　黎婧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故作镇静的样子让方入安觉得有点可爱。

　　“对了，忘记说了。”方入安直起身子，“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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