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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只要不下车 ...

  •   碱面其实也不难制成,没有矿物质提炼的碱面,民间也能找到替代品。

      这里当地生长着一种矮小而数量繁多的碱蓬,其颜色有红色和绿色,红色的就是红碱蓬,后世辽宁有个湿地公园就是以生长在海子边铺天盖地的红碱蓬而闻名,这种植物是一种天然绿色食品,即可食用也可入药,其中所含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和多种纤维素、维生素,他们今晚饭桌上就有一道。

      它的另一个重要功用,是将其晒干烧成灰,再将灰加水过滤,过滤出来的水便是品质上佳的碱水,还可将水熬干提炼出不含任何化学成分的碱面,长期保存,也能远途运输,待苏青戈发现当地生长了如此数量庞大的碱蓬时,心里便有了碱蓬商机发展利用的想法,提炼碱面只是其中之一。

      碱蓬种子的含油量很高,经过压榨提炼的油脂,其亚油酸含量均高于花生油、菜籽油、棉籽油等等,是一种高级食用油,也可以做工业用油;碱蓬种子的油精可以制成高级保健品,具有防止血栓形成,抗肿瘤,抗动脉硬化,抗氧化,降低体内脂肪,增加肌肉的作用,是属于后世人们常说的脑黄金范畴,对人体一些器官机能有良好的调节作用,可抑制癌细胞生长。

      只等今年秋天结子后收割一批种子就可以进行,这个想法他和老爹沟通后,老爹很是跃跃欲试,他对能治病的碱蓬籽油简直望眼欲穿,原本长在后山坡上无人问津的野碱蓬,他现在几乎隔三差五就去转一圈,连自家吃点嫩芽也心疼的不行。

      碱蓬植株和种子提炼后的渣子,经过微生物发酵后可以是很好的蛋白饲料,碱蓬也可以直接作为饲料,可以降低饲料成本,待再收些粮食就着手养猪吧,现成不花钱的绿色饲料,不养猪怪可惜的,羊和鸡也得大力推广,有了鸡就有鸡蛋了,今后百姓的生活品质的提高离不开鸡鱼肉蛋,产量大了、饲养成本降低,价格自然下去了。

      苏青戈吃着吃着便又神游天外了,听到老爹吃了几个肉卷后,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过来,问道:“何故叹气,可是口味不合适?”

      老爹感概的说道:“就是因食物太美味,吾才心生不安,真是没想到老夫还有今日享美食的一天,三个月前我竟还愁的头发几乎掉光,粮仓就剩一石粟,吾等不知怎样才能坚持到秋收,即便等到秋收也是收不到多少粟麦的呀,那样的日子令人绝望而无助。”

      林叔给他上了一碗雪梨汤端到他面前,安慰道:“这不咱家的小主好了,我们跟着沾光,吾观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你莫忧心。”

      苏青戈笑了笑,在烤盘里挑拣焦黄的给自己夹了,把烤得嫩的给老爹夹过去:“老爹,林叔说的没错,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除了食物会不断丰富改善,用的、穿的我都会想办法丰足,以后您这庄子咱也不再为收孤养寡的操心没粮,我不但让咱庄子上的粮仓满的溢出来,还要让依附咱们山庄的姑臧的老百姓也都能顿顿吃上肉。”

      老爹听了这话眼里忽闪出了亮光,转身悄悄抹了抹刚刚溢出的眼泪,一脸疼爱的注视着苏青戈:“吾儿在这偏远之地委屈了,以你的才学该到中原,那里本该有你的发挥所在。”

      苏青戈顿了一下,按住老爹的手:“中原我迟早会去,但是不是现在,老爹自当放心,我很喜欢这里,是真的,你不用觉得内疚,在这里我才能有机会发挥我在仙界看到的那些新奇的东西,如果现在去中原和那些君王推行我的想法,恐怕人家还以为我异想天开呢。”

      打从他在祭祖那天当着山庄众人神秘消失后,却在后山的豹窝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再之后修养三四日,他醒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本这里的苏青戈在出生时难产,母亲因此去世,他也缺了两魂,小时候体弱多病,性格孤僻,几乎不和外人讲话,除了他的老爹和林叔,其他人都不见,最愿意接近的是后山的豹子,他吃过母豹半年奶——那时山庄很穷,没银钱买奶羊,也找不到合适的乳娘。

      但是他智力却不低,各种药方药材过目不忘,按后世的说法,苏青戈判断他小时候很可能得的是自闭症,自闭症这种病反应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些智力确实低于常人,但有些人的智力却是高于长人的,苏青戈看过一些这方面的研究,自闭症患者是活在自己的世界。

      这小子也算平平安安长到十三岁,这年的祭祖却出了事。

      现在苏青戈已经知道,这苏家其实就是被韩赵魏三家灭了的晋国六卿大贵族智宵的后人,为了避祸改了名,躲在这荒山野岭延续了好几代,所以祭祖这事成了他们家唯一的念想,每年祭祖告慰祖先都很隆重。就在祭祖时,没有任何预兆,苏小主的周围徒然半米起了冲天光柱,逼的人难以靠近,众人还都没来得及惊呼,他便消失了,光柱也随之没了,时间持续连一秒钟都不到,三日后在豹窝里找到的苏小主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青戈。

      是的,他们同名同姓,而且面容相似度接近99%,来自现代的苏青戈除了年龄被跨越时空拨了倒档——回到了他十三岁的年纪,其他方面有增无减,诸如心智、阅历是加上了两辈子的。

      苏青戈在现代是个孤儿,是国家养大了他,他在大学修的是机械制造专业,大二就和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一家机械设计公司,专门做新研发的各种高尖端机械设备,也接订单给各大机械厂家设计改装设备零件,毕业以后一边完成硕博连读,一边依旧坚持他的公司运作,二十年后他的公司已经在业界成为响当当的名号,他也磨练成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记得他在现代经历的四十年的所有细节,而他在这里的十三年的经历只有一部分记得——他想,这也许跟他缺失了两魂所致的记忆紊乱有关,他从现代跨越两千年回到这里,也补回了那缺失的两魂,但是记忆这东西,当时就不存在的那部分,现在也不会轻易补回来。

      索性他在这里的十三年经历很单纯,这十三年里,因为性格的原因,老爹的保护欲又特别强烈,他几乎没有跨出过山门,记忆也多在这座山庄里常见的几个人,他这种人放在这个时代就是“痴儿”,会被大多数正常人嫌弃的,但是他却被老爹保护的很好,外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的非常少。

      所以,他现在忽然有了这般大的动静,在许多人眼里就显得分外神秘,老爹对于他恢复正常竟然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儿子并不是智力有问题的傻子这事儿他一直就非常确定,在老爹看来,是祖宗显灵,送他去仙界转了一圈,回来智力恢复正常就对了,还和从前一样反而不正常。

      而他也正好借用神秘的仙界来实施他的建设计划,这些解释没用他如何绞尽脑汁就搞定了。

      阿歸点点头,咽了嘴里大口咀嚼的烤肉:“是的,阿戈不该也不能现在去中原,那些君主也许还会把他拘禁起来,只想要他的想法,而不会让他出名,他们那些贵族甚干不出来,中原早就没有道义二字了。”

      “塞外山高路远,自月氏人躲进了祁连山后,匈奴人尚在北部草原,乌孙人和那些小部落都成不了气候,威胁不到这里,苏家实际上早就是这里执掌家族,以前这姑臧是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稀罕,现在更加不怕他们,爱他月氏还是乌孙,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我那一百多个弟兄以后就常驻姑臧,看他们谁敢打这里的主意。”

      说着转头和苏青戈嬉皮笑脸说道:“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跟着你喝口汤就行,把你剩下不要的给我也不嫌弃。”

      苏青戈把他的脑袋强行转过去:“吃饭,有你大富大贵的时候,你只要听话好好干活。”

      在苏家吃着美味可口的晚餐时,秦国老三族那绵延十几里的队伍缓缓行驶在西北的商路上,他们的行程尚有一千多公里,中间还隔着黄河,从秦国到姑臧乘马车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徒步时间就更长,他们刚行出郿县,虽说路上艰辛,不如在家时舒适,不过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很少出远门的郎君们新鲜万分。

      这条商路沿途少有人烟,常常走三五天才能见到一个荒凉的小村子,村子里十几户草棚,村人穿的很是单薄破烂,地头上的庄家因缺小雨水,长势不乐观,农人用扁担挑水浇地,用瓢小心地点到禾苗根上,黄土地干旱缺水而干裂,庄稼因为缺少雨水抽穗很小,农人辛苦从几里地外挑的水,也不见得能让禾苗再长大多少,愁苦的脸上皱纹更深,娃仔们一个个光着屁股,脏兮兮的跟在大人后面,身上连块遮挡的破布头都没有,见到生人来便躲进自家那破烂草棚,露出两个黑豆眼在门缝往外好奇偷看。

      “去岁旱,今岁依然少雨,这些农人收不上粮食,今东恐怕要不好喽!”

      一个郎君和同车的其他人感叹年景,在都城感受不到如此真切,除了粮价一度涨价,对于这些大家族来说并不会影响多少,每家都有储备满满的粮仓,而来到这乡野才真正看到农人的艰难,这些个郎君不过感叹几句闲话罢了,对于这种现状他们又能怎样!

      开仓放粮?笑话不是,谁敢先行,一定会被其它家族当成眼中钉,没有趁机抬高粮价就是不错的了。

      车把式收回视线,甩了一声响鞭,即是开道,亦是提醒闲杂人等避让,他是农人出身,自然知道这样的年景对于那些穷苦人来说是更是雪上加霜,岂止是郎君们口里感叹的“过不好”,那是真正要人命的,卖儿卖女,饿殍遍野的场景他们还没看到呢!

      “今岁好似比去岁的雨水更少,主母院里的桃树今年还没开花呢!”

      “可不,阿母说,今秋怕是吃不到桃子了。”

      郎君们正闲聊着,车队这时却停了下来,一个郎君探出头去看。

      队首西乞家的领队正与几个路边乡人说话,不一会儿,便看到他着人抬出三袋粟米与几位乡人,带走了三个半大少年,少年眼见要与亲人分离,哭着上了专门装奴仆的牛车,这一去,不但失了自由身,再见不到家人,但至少能活下来,那几个乡人显然是路边村子里的,年景不好,实在活不下去了,打听到路过的这队商队是秦国大家族,便将家中几个半大小娃卖给他们,也算一条活路。

      车队短暂停留后就开动了,乡人抱着几袋粟米退到路边,远远看着车队上自家孩子远去,干黄的脸皮流不出一滴眼泪,一个黝黑的少年郎紧紧拽住阿父的衣角,眼巴巴地瞅着那辆装着阿弟的车子,把那领队的样子记得死死地,他听到了领队和阿父说的话,买走阿弟的是秦国西乞家的。

      “阿父,他们要去西北么,那里是甚地方?”

      “再往西是荒蛮之地了,异族猖獗,非吾等能生活的,阿黑不要想了,你阿弟进了大家族,即便做奴仆亦能吃饱,是阿父无能。”

      非是阿父无能,是老天不长眼,国主不给活路,去岁干旱少粮,今岁眼看颗粒无收,县衙传下话,还要加税,还带走阿叔服兵役,至今生死未知,家中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弟,卖了阿弟换得粟米才能养的一家人活命,这家贵人给的粟米甚多,前些日有胡商来村子买人,粟米不过是今日的一半,阿黑攥紧拳头,他答应阿弟,有生之年一定找到他,他不能失信。

      郎君们已经放下窗帘子,跟车的奴仆将新煮的茶汤缓缓注入茶碗,远处的荒漠平滩上,风沙掠过,生长着一丛丛生命力极强的红碱蓬,这些郁郁葱葱的小植物们,又何尝不是给那些在几经挣扎的人们带来无限可能性。

      命运就像一列开启的列车,只要不下车,未来的方向会有千千万万种。
      阿歸已经上了这趟列车,郎君们此去姑臧是正在上这趟车,而那被半路上买走的少年和驻守家乡的哥哥,两个人在同一个时间点,被这趟名为命运的列车带往不同方向,若干年后,不知在他们的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不过,有点可以肯定,只要不下这趟车,那人的命运一定不会差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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