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抢食记》野韭

18、出血

　　苏青戈明白夏颜雪看似玩笑的话，其中还是有几分真意，他这次肯定不想空手而回，秦国的事情没谈成，总要在他这里找些回补，回去好跟他父王和大哥交差。

　　他不怕他要东西，就怕人家什么都不想要，他这里稀罕东西多了，果酿药膳真不算什么，“这个好办，小王子开口了，别人没有，你我无论如何都会满足，你还想要点别的不？”

　　就见这小王子立刻眉开眼笑，嘴角弯弯，“阿苏这般许诺，我可当真的。”

　　西北这一带的人习惯在名字前面加“阿”，就像现代人喊“小王“小李”的意思差不多，并不是多亲密的称呼，于是他也入乡随俗，“阿夏，尽管提就是，我从来不打诳语。”

　　夏颜雪看着对面的人笃定的眼神，这才正经起来，想了想欲言又止，有些扭捏，难得他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苏青戈端起茶碗，指头捏住碗盖上的小纽，轻轻抿了抿碗沿边的茶沫，耐心等小王子思考出结果。

　　小王子的视线一直盯着苏青戈的动作，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弯子，他的内心绝对不是面上表现的大大咧咧的，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苏青戈用眼角余光暗暗打量他，跟这种人打交道其实更痛快，明白事理，不需多说。

　　等他喝完一盏茶，续杯，给小王子也蓄满，小王子看着青绿的茶汤细线注入茶碗，心里最终做好了决定。

　　抬眼看着对面的青年，“昨晚我看了你派人送过去的合约书，那份合约书我觉得可行，并且我完全可以代替父王现在就签下字，我在王庭就是负责大行之位，合约中铺路的范围也正好经过我的封地，于公于私我都能做这个决定。”

　　大行是中原诸侯国朝中职位，主持礼仪宾客，类似后世的外交官，乌孙的朝官有些也参照中原的，怪不得他家会派小王子出使秦国，原来以为是以王子的身份，看来是他想差了，并且这小王子还有一块封地，距离他这里还比较近，这小王子并非徒有虚名，是个含金量挺高的高富帅，那对他的定位就得调整一下。

　　“另外，”小王子打断苏青戈的思谋，上身前倾，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你那客馆里的摆的东西我都想要，有多少要多少，珍品你给我三盒就行，不，一盒就行，回去献给父皇，我那几个皇兄顾不上了，你想要甚物交易？金饼、玉、珍珠，我都有，你尽管开口。”

　　看来他没看错，这是个明白人，知道厉害得失，注重长远利益。

　　小王子说的客馆是新进在新园区落成的一栋九宫格四合院，每格一座独门独户四合院，按照九宫格布局，苏青戈这样设计没别的深刻含义，只是因为现在人手少，腾不出太多劳动力建房，来的客人又多，还都是不能和别人合住的主，只好先建起这座九宫舍，宫舍与宫舍的围墙之间只两辆马车并行的距离，只有一条路出行，这样保卫工作比较好做，只需守住一个通道即可。

　　九宫舍没有雕梁画栋和飞阁流丹，只以实用为主，风格简洁质朴，胜在里面的配置是仿照后世很多现代生活居家用品，能让见惯富贵的乌孙小王子也会侧目，还想着做长久买卖，可见这些配置在这个时代有着超前的吸引力，小王子的嗅觉够敏锐，眼光也独特，能看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做事也果断。

　　小王子见苏青戈没说话，以为这事不好办，“要是你为难，我就先要那个什么牙刷和香皂，”牙粉可以不要，他已经私留了一盒，回去着人研制配方应该不难，不过，“那个水龙头、淋浴头、马桶这几样一个不能少。”

　　苏青戈看了他一眼，“牙刷、香皂，还有牙粉，这些都是生活必备品，你要是卖就得全套卖，少了一样反而不好卖，牙粉我可以给你，那东西你别惦记着回去仿制，先给你吃个定心丸——即使配方能做出，但你的成本一定比我给你的行市价还高，还有，那盒子具有防潮和防腐功能，材料特殊，你们提炼不出来的。不是我标榜自家的东西，这些东西确实都是我在参悟时看到的，能把配方记住已经很难得了，有些东西即便看到未必能做的出来。”

　　虽然外界传的沸沸扬扬，但苏家自从那之后便关门闭户，极少接触外界，低调的很，即便赠送珍品也从未提过那场事和他们家有关，当水泥路在世人面前出现后，那场异想风波便在民间被推向了另一个方向——大多数人认为，苏青戈见过神迹并得到了慧悟。

　　小王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是苏青戈第一次向外界公开，坐实了他在那场神游中得到奇遇。

　　苏青戈将这个话题轻轻带过，很快进入正题，“现在工厂刚开始生产，库存不多，第一批先给你二十车，每车装五十箱，每箱有100件，你可以自行搭配，这些货只易粮，一车易150石，二十车就是3000石，按照我们这里的换算：一石200斤，也就是总共60万斤，麦和粟我要七比三，麦七粟三。”

　　小王子显然数学不大好，嘴巴张大，看着他嘴巴里流畅地秃噜出一长串数字，心里抓狂极了，他的家臣先前当自己不存在一样悄无声息立在他身后，这时早小王子几秒钟反应过来，只见他快速取下腰带上别的一个长条兽皮袋，“哗啦”一声，倒在桌上一大把长长短短的竹签。

　　苏青戈一看乐了，这位把算筹也拿了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时间，家臣在一张原色麻布上勾勾画画写了一大张，做家臣的还真得有点本事，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记忆力还不错，刚才苏青戈说的几个数字它竟然一字不差都记住了，总和十几万的数字，人家用算筹也算的很准确，除了慢一点而已，中国古代文化确实不可低估。

　　苏青戈给他算过一笔账：一箱装100件，换3石粮，苏青戈要的麦多粟少，粟一石30文，麦一石26文，中和一下可以按照一石28文计算，那一箱货就是84文，一件的批发价就算出来了——0.84文，如果售价在1.3文到2文之间，现在市场上散卖的粟麦平均一斤0.14文，也就是说一个普通人家想要买一支牙刷，需用10斤多粟麦。

　　这在灾荒年时，不可能有人愿意掏出救命粮去买把不能吃喝的牙刷，但是如果定价再低的话，苏青戈自己的成本也打不住，现在他们还是纯手工制作，即便有大把劳动力干活，薪酬就是三餐饭，但是粮食也不是白来的，所以人工成本很高。

　　即便他不考虑成本，想让老百姓也能买的起，但是那些商贾拿了货不但不会低价销售，只会把价格抬得更高，他忍痛让的利，其实最后都便宜了商贾，老百姓还是买不起。

　　“唉~”，苏青戈无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牙刷这些生活用品暂时现阶段也只能供应给那些富人阶级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他的工厂能够用半机械设备化达到量产，成本降低，富人阶级的新鲜劲差不多也过去了，那时市场也许还会出现很多仿造品，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

　　他那家臣已经将利润单独给小王子算了一遍，还遮遮掩掩不想让苏青戈看见，苏青戈不用看也想到了，也许他回到敦煌定价番两三倍再出售，就算按照30%利润计算，他这批货就稳赚15万斤粮，如果番两三倍，不但这趟的成本都赚回来，还能发一笔横财。

　　让他赚去吧，苏青戈淡淡地想：赚的多你才能再给我送粮过来，无利不起早，谁没事干给你免费做搬运工呢？

　　那家臣和小王子用乌孙语小声交谈了一会儿，苏青戈只能听懂几个词，他跟庄子上的乌孙人学过几句，不过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爱他们说啥，反正今天这条大鱼肯定跑不了。

　　小王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一拍桌子，豪气的说道：“好，就这么办，我同意你的要求，这个不需和我父王请示，这是我自己的生意，我在敦煌有一间商铺占了半条街，完全可以铺下你的这些货，再来二十车都没问题。”

　　看见没，这就是当代标准的土豪范。

　　苏青戈点点头，“好，那我们再说说水龙头、淋浴器、马桶的行市价。”

　　“这套东西你也看到了，它是一整套设备，无论热水还是凉水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墙体在建房的时候就事先埋进管道，管道是陶制，水龙头和马桶都是陶制，第一批我给你现货，以后你可以自行烧制，这个就无需再从我这里拿了，不过标准尺寸你需按照我这边的规定。”

　　烧制陶管的技术含量太低，任何一家陶器匠坊都能仿造，而且陶管易碎，运输不易，利润也低，所以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心思，不过从一开始就建立一套统一标准系统却是很重要的。他并没想用瓷土烧制水龙头和马桶，虽然那个会更好看一些，但是作为他的商业秘密，不准备现在就暴露。

　　他拿出一张羊皮卷，上面赫然是一副用墨线细致勾画的图纸，指着一处，“你看，这是安装在屋顶的陶制储水箱，里面有机关可以控制，当盥洗室的马桶储水箱没有水了，这个阀门会自动顶开进水口，屋顶上的储水就会顺着管道流下来，你们看这里，这个按钮是马桶冲洗的开关，按下去水流会将污浊带进排污管道。因为要安装份量很重的储水箱，那么在建房时，盥洗间的屋顶需用水泥建成平屋顶。”

　　“另外上水是由这个装置来完成，需要人工操作，踩压之后水就会由低处流向高处的水箱。而废水排污走另外一根管道，还需挖一座化污池，化污池的废料经过发酵后还能再利用，肥水和肥料都能用在田地里，施肥后粮食会增产，我们姑臧的田里已经有用到这种肥料的，效果显著，虽然还没到秋收，但是从目前的结穗情况分析，每颗穗子的麦粒已经超过往年的一倍，不过，这需要我委派农业方面的技师指导你们，施肥不当会适得其反......”

　　小王子和他的家臣：“......”

　　光是那套上下水的施工图就有很大价值，随便献给哪个王侯就能换来数不尽的金银，更何况还涉及到粮食增产，粮食在这个时代具备军需和民生两大重要因素，还担负主要货币流通的角色，注定其拥有特殊的地位，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侯是不重视粮食问题的，若是有提高粮产的办法，肯定捂在手里，绝对不会轻易示人。

　　刚才他说什么？结穗比往年多了一倍？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粮食增产一倍，原来亩产四百斤，那么现在就是八百斤。

　　苏青戈的形象在对面两个男人眼里刚才给的有多高，现在就被打的有多低。

　　小王子愣怔过后，马上又冷静下来，心里不住嘀咕：“如此机密的图纸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展示给他们，并且还详细讲解，这人是犯傻呢还是有别的图谋？这么一张详尽的图纸可不是几十万斤粟麦可以打发的，更何况他还要派农田技师指导他们种田？”

　　这次他恐怕要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