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抢食记》野韭

178、第 178 章

　　吴卿夹在中间很为难，他虽然也不是很支持吴裳，但是让他真的绑了妹妹回去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路上吴裳肯定要跟他闹，就不要想着舒舒服服的走完这段行程，以他这个妹妹的脾气，回去以后肯定还要跟他算后帐的。
　　所以，吴卿悄悄找了阿裳，让她这段时间先避避风头，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吴裳想了想，回头就去找苏回，让他帮忙给她安排到酒泉工作，酒泉做为一个新建城市，肯定也涉及很多外交事务，她去了也有事做，至于箱包厂那份设计师兼职的工作也不会耽误，她大可以定期把设计稿让运输队送回来就是。
　　苏回第二天就把调令给她了，吴裳也没跟哪个说，简单收拾了自己那点行礼，提着一个行李箱天还没亮就跟着往酒泉运送水泥的运输队走了，走的那叫个利索，吴阿姊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她再怎么着也不能追去酒泉。
　　一来姑臧城已经解封，吴家订的货都装车了，这几天就启程，不能为了个不省心的妹子耽误行程；二来，她想酒泉刚刚打过一场仗，肯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哪里有姑臧安全，也就她那失心疯的妹子敢跑过去。

　　吴裳是不是失心疯的跑到战后的酒泉工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当然没失心疯。
　　最初只是不想看到亲戚和闺蜜暗地里嘲笑明面上却还装着跟你很好的虚伪模样，不想父亲每次看到她就像看一块不值钱的破抹布，那眼神刺的人心痛，她那时还想不明白，女人咋就这么难，丈夫死了又不是她的错，她却要被夫家休弃送回娘家，就因为她没给夫家生下一男半女，回了娘家也没她的好日子，连下人都敢背地里说三道四，亲人只会嫌她给家族丢脸，世间对女人实在太苛刻。
　　在姑臧领了第一份薪水时，她忽然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感动，后来她知道这种情绪叫做“自我价值的肯定”，让她再回去过从前那种深居后院的贵妇生活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一来酒泉就投入到工作中，用行动报答帮助她的苏回。

　　说是“战后”的酒泉似乎有些夸张，她来到这里以后，并没有看到战争的痕迹，倒是新建的城墙和正在挖掘的遍布城内的下水管网，让她觉得这里正在打造第二座姑臧。正如所料，这里的外事办刚刚组建，正式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她和提前来了几天的苍术，另外还配了一个熟悉当地土族和周边邻里关系的匈奴人。

　　这人正是那个匈奴首领的亲卫队长，叫阿鹰。
　　阿鹰受伤的是左臂，现在还不能自主活动，但是上了药打上绷带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在第三天就亲自找到原生询问留下来能不能加入军队，和他一样想进军营的护卫也不少，原生便先把这批人编成一个队集中训练了十天，待他们熟悉了苏家军的训练模式和军队纪律后，打散分到城防营的巡逻队，而他因为训练期间成绩突出，直接抽调到了外事办，即是外事办的办事员，也兼保镖和护卫。

　　阿鹰第一眼看到穿着一套干练男装的吴裳就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这种美丽并不仅仅只是她的外表，她身上还有一种东西是阿鹰形容不出来的，后来阿鹰才知道，那叫自信和独立。

　　吴裳虽然早就抛却了贵女那套矜持（在她看来那就是矫情和装逼），但她身上世家贵族的修养是与生俱来的，再加上这两年在外事办积累的做事经验，俨然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特有的风格和气质，是一种不卑不亢中又难掩优雅的贵族风度，阿鹰过去跟在首领身边，自认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却还是被吴裳通身的气度给惊讶到了，更让他吃惊的是，完全没想到姑臧还有女官。

　　吴裳低头整理铺了满桌的资料，抬头撩了一眼皮呆站在门口的阿鹰，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你便是新来的办事员阿鹰，”她已经把视线收回，推了几份资料出去，吩咐他：“把这几份文件送给原长官，顺便问他昨晚讨论的事项确定了没有，如果确定了就给外事办出份文件；再去城建办找鹤掌事，请他暂缓外事办和会馆的建设，就说我下午去和他讨论几处修改意见......找后勤给咱们外事办先配三匹马，还有......你抓紧时间学滑板，下个月初几条主要干道就铺好，届时马就得省着点用，可能还要还给后勤......还要跟后勤那边催一下，我们定了两辆公办马车，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阿鹰听了一耳朵待办事项，亏得他记性不差，竟然神奇的都记下了，正在心里拼命回忆加深的时候，冷不丁又听到那个女官丢来一句：“下次带上本子和笔，把要做的事一项项记下来，你......认字的吧？”

　　阿鹰小小的骄傲被一下打击的稀里哗啦，脸“唰~”地就变红了，他一直跟着学习班上课，自认在同族那些人里面的学习能力算排在前面的，但是他溜了一眼那女官手里一厚摞写满文字的文件，又有些不确认了，“认，认得一些，刚学完初级班——”
　　“还不够，”果然，女官头也不抬的打断了他，“我那有一套中级教材，回头你拿回去先自学，有不懂的去问苍术，”她说到这里总算想起来照顾一下这位新来同事的自尊心，难得的从文件里抬头看着阿鹰，“仅仅初级知识是不够外事办的日常工作，而酒泉这里看来暂时不会开办中级班，你要保住这份工作就得自己努力，好的，你先去办事吧。”
　　说完，又回到那堆文件中，右手在本子上快速的书写着，阿鹰上前把那几份文件拿上，悄悄看了一眼她的本子，那手漂亮的小字顿时又把他打击到了，赶紧转身出门，差点在门槛上绊一跤。

　　又过了几天，姑臧第一批房屋建好，政务部门先搬进去办公，宿舍和食堂也都配齐，另一部分就是给平民的住房，暂时给已经加入苏家军和建筑队的家庭分配，吴裳和苏回、阿鹰带着一群归顺的匈奴平民分配院子，又要给新住户解说，还得安抚没分到房子的。
　　苏回和阿鹰都会说匈奴语，吴裳只会说一些基本用语，那些人一着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她愣是没听懂，倒是阿鹰在这群人里很有说服力，他解释这是第一批住房，随后还有第二批，每户人家都能分到，那些跟在后面担心分不到的人也就没再闹腾，赶紧都去建筑队报名，想早点建起自己的房子。

　　吴裳在姑臧主要负责中原诸国的使团接待，游牧民族的事务由别人负责，她那时也没想太多，这时就觉出游牧民族的语言还是要学习的，看这发展势头，迟早整个河西都得归服苏家统治，而越往西北走分布的都是异族，只会中原的语言就不占优势了，所以她就拽着阿鹰每天要学习一个时辰匈奴语。
　　阿鹰不仅会匈奴语，还会说周边好几个游牧民族的语言，而且对月氏语也很熟练。他的母亲是早年匈奴和月氏打仗的时候父亲从月氏抢回来的，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推说自己很忙，给吴裳推介了自己的妹子，阿鹰的妹子白天在建筑队的食堂做饭，晚上就过来教吴裳学月氏语，还教她匈奴语和好几种游牧语。

　　阿鹰的妹子叫阿贡娜，阿贡娜不大明白阿哥让她来教吴裳学习语言的原因，她其实晚上那点时间还是挺紧张的，阿姆的身体不大好，晚上她回来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再缝缝补补，照顾阿姆洗澡吃药，弟弟和妹妹也要看着些，再把第二天的饭提前做出来，她们家分了一处小院子，家具和被褥都没有，晚上睡的是简易木板床，盖的还是几张羊皮，再过两个月就入秋了，她本想晚上也去揽点活计，也好在入冬前给家里填几样过冬的物什，有几户人家正跟着夜校学习制作土肥皂，还有纺羊毛线的，这些活学会了都可以带回家来做。
　　不过，阿哥让她去教她便去教吧，吴裳这个女官在这一带还是很出名的，风评也不差，阿哥让她跟着吴裳多学习，她也不知能学点啥，反正她把每天的课程教完了，吴裳也会教她中原话，有时吴裳还会做些点心吃食让她带回去，她觉得虽然耽误了自己的“挣钱大业”，但是吴裳这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没什么女官的架子。

　　吴裳这里来了客人，鱼白从姑臧特意寻她来了，鱼白把赵可送走后紧接着就乘马车赶到酒泉，这一路都有运输队，路上的巡逻队也是不断的，所以鱼白连护卫都不带自己跑过来了。
　　“你这一走，你家阿姊倒是消停的很，就是别人问起来，她也推说你是公派出去，别的就不多说，我看你阿姊也是明白人，说的太多反而给你招事儿，这么看来你家人对你还不错，懂的维护你的名誉呢。”鱼白坐在吴裳的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喝着吴裳从食堂给他特意买回来的热豆浆和油条，跟她慢慢聊天，说的大都是她离开姑臧以后发生的事情。

　　他俩的关系一直很好，有点像闺蜜的意思，鱼白被赵可留在姑臧的赵国驻外办事处，平日里便常去外事办办事，吴裳和他的家世相当，又都是来自中原世族，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混熟了。

　　“你这次来别是又想在酒泉买院子吧，”吴裳对着镜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襟和袖子，觉得她穿深蓝色的锦缎还是太抢眼了，衣服和镜子都是鱼白这趟给她送过来的，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吃的无知无觉的鱼白那张秀气的小脸，忍不住劝道：“算上你在姑臧今年开春新买的那处院子，你手上大大小小也有四套院子了，买那么多固定资产万一再出个什么天灾人祸的，资金就全压在里面了，这次的疫病算是万幸中的万幸，现在眼热姑臧的人多了去了，这次是躲过去了，下次不知还要使什么招呢，我可告诉你，酒泉可紧挨着敦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小主子就得把敦煌收拾了，到时酒泉这地方就是前线。”

　　鱼白摸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捏过油条的手指，舒服的靠在沙发后背上靠着，“我跟着表哥去过不少地方，最后就觉得姑臧这地方舒服，至少我不用再仰仗表哥就能活下来，我手里那点钱还是表哥前些年每年年节上给的赏钱，有时他遇上高兴事也能给我几个，就这么一点点攒起来的，当初买院子也是觉得想给自己找点安全感，万一哪天表哥不能照佛我时，我也有个去处不是。谁知道就半年的时间，我那处院子就番了两倍，你想想，我省吃俭用攒了十几年，半年就番两倍是什么概念？”

　　鱼白说到这里，情绪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半前他知道自己的院子涨了价，兴奋的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后悔当初就该用贷款的方式多买几套，有了主意，就把那处院子当即卖了，因为他的院子是现房，有很多商人愿意花现银买现成的就能入住，姑臧那时来经商常驻的富人暴涨，现房可谓一房难求，所以价格真的给的很不错，差价足够他支付三套期房的首付款，于是他紧接着用卖院子的钱又在城边上新开发的住宅区里贷款买了三套期房，还在城外买了六百亩地雇人种粮，第二年种粮的收成就把所有贷款都还清了。
　　三套院子去年年底收房，他又全都出租出去，租金再填了些，今年又在新区靠近港口的位置买了一处商铺，据说那里还有两年就能通航，届时生意应该不错。

　　连吴裳都要佩服这人的眼光，在旁人看来，他简直是孤注一掷，但是鱼白是因为完全看好那位小主的实力，才会如此这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更因为他一直是个缺乏安全感和成就感的人，而这里却让他找到这两样。

　　吴裳又道：“你来时应该在附近都看过了，这里的政策有些不大一样，普通院子都是给归顺的当地人和从姑臧调过来的人准备的，酒泉这边的地形比姑臧的水系多，到处都是纵横交布的溪流，我听苏回说过，那边都要建高档院子，价格肯定要比姑臧的高的多，你的资金不定够。”
　　鱼白道：“我早有心理准备，这里靠近河西腹地，环境也比姑臧好，价格不会比那边还低，来时就安顿给豫离帮我卖一两套院子，那边的钱挪过来就够了。”
　　“你打的好主意，”吴裳笑道：“大财主，届时也借我几个钱，我也想买一处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