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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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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地滑,胡爷爷摔了一跤,还好杨奶奶发现及时,没什么大碍。
“大半夜的,好好的,你跑出去干什么?!”杨奶奶气得破音,语调急促,叨叨絮絮不停数落。
胡爷爷半倚在床边,脸色灰暗,上下嘴唇抖动。
室内昏暗,仅有头顶一盏黄色的吊灯。
纪词把胡爷爷从摔倒的院子背回房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站在外间。
毛颖和毕钢金夫妇帮着打手电筒和伞,帮他擦干净。
纪词叫住探头探脑的小毕,轻声道:“给胡爷爷倒杯温水。”
小毕应了一声,连忙哒哒哒地洗杯倒水去了。
毛颖朝屋内探头瞄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头:“老胡还是念着那事儿,还不死心。”
纪先生有个知己,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肝胆相照,抵足而眠无话不谈。
纪先生精通多种民族乐器。战乱年代,国门被大炮轰开,西方外来文化入侵,蚕食民族自信。
面对这一境况,纪先生挺身而出,四处奔走,散尽家财组建民乐团,多次和这个兄弟多次合作,翻遍古籍寻找失传的古曲,改编民乐……两人还将乐曲融入舞台剧中,搬上荧屏。
胡爷爷垂下眼,眼尾松弛的眼皮耷拉盖住浑浊的眼珠:“他留下来改编了曲子,说是要等他回来再交给他,两人一起坐在梧桐树下演奏试试。可是那个人没有回来。”
阮甜撑着伞从外面走进来,冷冷道:“因为他抛弃纪先生走了!”
外面电闪雷鸣,屋内吊着的电灯莫名闪了闪。
纪词从没见过老宅院各位邻居这样冷漠的神色。
提起纪先生这个抛下他走掉的朋友,老宅院的邻居有一肚子的怨气怒气。
纪词和小毕是后来者,不敢随意插话。
一时之间,只有雨声雷声。
胡爷爷:“我能感觉到,没多少时间了。我就想把曲谱给他,这是纪先生的愿望。”
临死之前还念着的愿望。
杨奶奶拧着眉毛,纠结道:“那你就要去?大雨天你就去淋雨!去看看他那个负心汉去了哪里!”
阮甜一只手用力握着雨伞伞柄,青筋毕现。雨伞伞尖点地,鞋底被小水洼浸湿。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说话掷地有声:“我不同意去找那个人。”
毕钢金低声劝道:“要不然都让一步?怎么说,这也是纪先生遗愿。”
毛颖瞪他:“你别想!你就是想见那个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毕钢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因为那个人,才被纪先生带来老宅院。只是那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他没有机会见到。
毕钢金摸摸鼻子:“我只是好奇……”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毛颖恨恨道,“如果不是他和纪先生说一定会回来找他,纪先生又怎么会死守老宅院等他?!”
邻居分为两派产生分歧。
纪词和小毕左看看右瞧瞧,夹在中间小心翼翼的不偏向哪边,殷勤给各位吵累了的邻居倒水搬椅。
第二天,老宅院的邻居在梧桐树下开会。
纪词帮忙主持会议。
老黄坐在椅子上还打着瞌睡。
他年纪大了,精力是真的大不如从前。那会儿追着小偷跑六条街,从街头跑到巷尾都不嫌累。
现在就算晚上早早睡了,早上还是起不来。
昨晚雷声震天都没把他吵醒。今早一起来,就听老邻居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只想捂住脑袋倒床上再睡儿。
今天下了很久的雨终于停下,天边卷着几丝云,落日余晖绚丽映照云霞。
桌边落座的各位老人几乎和暮色夕阳融为一体。
老黄重重叹气:“我没有像你们这么多的执念,我只是觉得纪先生的哥哥不是有意丢下他的。”
两人的相识相知,他全程观摩,知道他们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厚。
“大家都没有多少时间了。”阮甜的手指抚过桌上的古筝,眉目低垂,“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想要走出老宅院。”
这古筝的面板是梧桐木,现在已经有肉眼可见的裂痕。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不可回溯,既然斯人已逝,那就让一切都随风逝去。
“秦姐姐怎么说呢?”杨奶奶忽然问。
古筝突兀地响了一声。
毕钢金小声:“秦姐姐说去找,那……那你们怎么说?”
纪词眼睛一亮:“要不然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
他说着,又有些犹豫:“……应该,都可以吧?”
阮甜:“可以。”
老黄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就不瞎掺和了。”
毕钢金不满意:“没有纪先生,会有你?他亲手把你带来老宅院养大的,你就不想报答他吗?”
在整个老宅院,老黄都是最特殊的存在。
纪先生走后,是他率先走出老宅院,维持起众人的生活,带领邻居们融入现代人类社会。
老黄瞪眼:“你什么意思?”
他自认是老宅院里和纪先生感情最深厚的,他走后,照顾这座老宅院和邻居们就是他的责任。
“你们要找就去找,需要帮忙我也愿意尽己所能。”
老黄早年还真的利用过职务之便打听那位知己去往何方,可惜渺无音讯。这么多年,他也渐渐学会放下。
反正纪先生……也是个开朗豁达的人,知道他们尽力了找不到,也会理解的他们的,不是吗?
“纪先生就想见到他,”胡爷爷喉咙用力,嗓音嘶嘶,“我也是如此,只要一次,见到一次就好。”
纪词安静伫立。
人类有这种类似的执念很正常,但是老宅院的邻居们有这样的执念,让他很意外。
一直以来,巷口的巨大梧桐树就像一道分界线,将老宅院笼罩在另一方小天地里。
投票结果很快统计出来,老宅院的邻居们决定寻找那位知己故人,完成纪先生的遗愿。
能走出老宅院的邻居已经不多,阮甜算一个。
纵然他心底万般不愿,面对其他人的选择,也只能答应。
纪词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纸巾。
“我见过那个人,”阮甜轻声说,“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
纪词:“我会帮忙的,他叫什么?”
“不知道,”阮甜摇头,“我只记得,他姓于。”
纪先生一直叫那位故人于先生。
姓于,精通音律,本地人。
纪词将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于浩歌。
搞不好真的就是这么巧……
纪词没有张扬,而是自己私底下给于浩歌发了消息询问。
老宅院的邻居寻找那位故人的方法传统且笨拙。
他们只是一遍遍地回想纪先生与对方活动过的地方,故地重游,询问老街坊是否还记得这么一个人。
纪词这边已经得到了于浩歌部分消息。
他说自己确实是本地人,家里还算有些艺术渊源。不过纪词问的是爷爷辈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对于纪词表现出的好奇,于浩歌相当热情,说有机会见面两人可以一起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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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找人,老宅院邻居的花销多了起来。
原本气定神闲等待节目组打款晋级奖金的阮甜找到纪词,说节目组给他发来消息,要等他参加了下一轮后才会把奖金发给他。
纪词震惊:“还有这样的吗?”
老宅院现在能在外面跑的就那么几号人,阮甜既要直播还要找人,疲惫不堪。
“我是不想去的,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是这笔钱对阮甜来说又很重要。
“没关系的,阮哥你不要着急。”纪词安慰他,“等我去电视台那边问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和那边说。”阮甜拒绝。
纪词有些怀疑。
阮甜向来是能不接触人群就不接触人群的,这会儿这样说,是有成算了?
阮甜:“我一直在给节目组打电话,那边最后松口说要等我过去签名确认才能打钱。”
“要我陪你去吗?”
阮甜摇头,坚持自己一个人。
纪词工作已经很忙了,现在下班后还会帮忙邻居们做整理,他们不能再麻烦纪词了。
阮甜按照约定去往节目组现场,才发现不少选手正在现场,除了他选择放弃,剩下的都选择参加下一轮。
知道他要退出,之前还趾高气昂的选手惊愕不已:“不是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晋级退出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出道吗?”
阮甜不欲多说,直接找到工作人员签字做确认。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阮甜就是几个人气选手之一,因此乍然收到他要退出比赛的消息,节目组实在不甘愿就这么放他走,等待流程的间隙还不断劝说。
成高朗是接下来节目的主持人,节目组也将他派出来劝说。
作为荧屏上家喻户晓的主持人,他的的信服力更高,可阮甜退意已决,怎么都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你就还是签字吧,”成高朗无奈,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硬逼,指导阮甜签字,“这几个地方你看下,名字签一下,还有身份证银行卡复印件,我们也要收的。”
一项一项填过,最后银行卡的空格阮甜停了一下,拿出手机找到纪词。
“阮哥?”
“小词,你的银行卡能不能借我?”
成高朗皱眉:“不行的,我们这边要求的是选手本人的银行卡,你没有银行卡吗?”
现在居然还有人没有银行卡,成高朗很奇怪:“你没有银行卡,平时怎么存钱的?”
“我……”
节目组的办公室冷气很足,阮甜背后寸寸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