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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住院了 ...

  •   张春花没吭声。

      宋来福是个不中用的窝囊废。前头媳妇拼死拼活地干,大着肚子都比他一个男人挣得工分多,好容易拉扯着一家子,把茅草屋换成了三间土胚房,结果生娃时难产,去了。
      没了媳妇,还要养奶娃娃宋柳,宋来福日子难过啊,扭头就跟村里新寡的钱招娣看对了眼。宋柳她娘去了没仨月,钱寡妇就带着大娃进了门,再几年后给宋来福生了二娃,腰杆子越发硬了。

      宋柳在家,就是个多余的。干活有她,吃饭没她。钱,她铁定一分都要不来。到时要自家贴补咋办?

      张春花愁啊,她自家日子也过不来哩。

      “大娘,我要是死了,姚婆就得把礼金退回去。她不敢叫我死!”宋柳说得坚定。

      眼见着宋柳黑黄的皮肤透出惨白,嘴唇没一点血色,张春花一咬牙,架住宋柳腋下,把人扶了起来,就要往背上背。
      宋柳浑身没力,绵软得跟面条似的:“车……我出车钱。”

      宋家庄到镇上十多里路,走路得花上个把小时。村里人走惯了,不是个事儿。但真耽搁这么久,宋柳怕自己小命就交代这儿了。

      “她大伯,快去大队革委会借骡子车!”张春花听她愿意用车,也不墨迹,又喊,“别忘了说,从老二家工分上扣一个工。”
      村里那头骡子,是公家的,全队犁地种麦磨面啥的都离不开,大队长看得精贵。农忙时不给借,闲时谁家要用,一次给队上七分钱,还得把它喂好了。没钱的话,就用工分抵扣。十个工分算一个工,宋家庄一个工恰好是七分钱。

      大队长宋土根跟着骡子车一起来了。他跟张春花一起,送宋柳去卫生所。余下的人闲话两句,跟着散了。
      晌午头,热得慌,得赶着回家做饭歇晌哩。

      宋柳躺到了车上,脑子里就跟放默片似的,短暂闪过原主的一生。
      是的,一生。

      原来她穿到了一篇年代文里。
      原主打小受亲爹毒打,继母磋磨,渴望被人拯救。那个人,一开始是她的娃娃亲对象刘强,后来是代替哥哥接亲的原书男主。原主因此遭到原书男女主联合双打,被赶回家以后,又遭到原主异父异母哥哥玷污,最终大着肚子投河而亡。

      宋柳感觉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对于一个比歌谣里的“小白菜”还要苦的小白菜,就不能表达点善意吗?
      以及,她就想问一句,原主嫁的那个男人,在文中一笔带过,从未露过面的男人,是早早死了吗?

      宋柳接连遭到暴击,下车时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宋土根眼瞅着她包了伤口,扎了针,脸色缓过来了,不由松了口气,开口说回去。他下午还得去地里看着点儿。

      宋柳哽咽了声,问:“叔,我打碎了鸡蛋,还花钱,回去姚婆肯定打我。我头疼,她再一打,我就得死了。晚上我在这里歇一晚,养养精神,中不?”
      她满是血泥的脸被擦干净了,露出脸上的麻子来。

      宋土根瞅着,就想起她小时候,白嫩白嫩,年画娃娃一样的丫头,被水痘给毁了。要是她亲娘在……哎。
      “中,咋不中。”他说着,又掏出一把毛票,数了一块钱给她。

      宋柳接住了:“后天,最迟后天,连药费一起还您。”

      大夫给开了三瓶药液,输完估计得晚上了,宋柳就让张春华回去:“就在家歇着,我跟土根叔说,用我的工分抵。”
      张春花犟不过,只好嘱咐两句就起身:“钱招娣打你,你就跑,捱到成亲离家就好了。欠的钱,土根队长肯定有办法要回来。”

      宋柳点头:“大娘,再帮我捎个口信给刘强,就说收我的鸡蛋,该付账了。”
      “啥?你卖鸡蛋给他了?”
      宋柳踌躇了下,点了头:“大娘,你可别跟谁说。家里头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想给自己找个活路。他说他有路子,口又紧,我才……”
      “你可千万别跟谁说了!”张春华一连哎了好几声,“你这闺女,胆子忒大了。往后可不敢再敢这种事,叫人知道,得送你去劳改哩!那别人说你稀罕他……”

      “咋可能哩?”宋柳低头,“我这个样子,他可看不上,我也没高攀的心。就是想活着,吃口饭。大娘放心,收了这一笔签,我再不跟他来往了。”
      张春花点头:“中,我亲自跑一趟,省得中间传话,叫别人听出来啥。”
      ————
      宋来福家里,钱招娣难得做了顿白面面条,给男人盛了满稠的一大碗,大娃、二娃其次,她在一旁啃窝窝头,喝面汤。

      见宋来福吃完,钱招娣使了个眼色,大娃问:“宋爹,下午我带钱去瞅瞅妹子?”

      “瞅啥?家里哪来多余的钱?听外头人咋说她的,我都没脸。”宋来福耷拉着眼皮,“她娘,下午捎个信,叫男方早点来接亲。”

      钱招娣点了头,说:“大娃20岁了,同龄的娃子都满地跑了。他该说亲了。”
      “钱都在你那儿,该花花。”宋来福挥挥手,“我去睡了。”

      钱招娣一颗心彻底放在肚子里。
      下午上工前,她去村西头,把筐子收了,地上能捡的鸡蛋带壳捡起来。拿回去洗一洗,人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喂鸡。
      她心疼啊,边检边骂,一肚子火气,净等着宋柳。谁知等到天擦黑,也没回来。

      去找张春花,得知宋柳竟然住院了。
      钱招娣惊了:“她哪来的钱住院?”
      “大队长垫上了,到时从你家年终红利里扣。”张春华憋着笑,“我下午误工,丫头说了,从她工分里补给我。”

      “那可不中!”钱招娣只觉得肉生生被割了一块,怎么能忍?“亲娘哎,她非要把这个家毁了才高兴!”
      钱招娣甩开脚丫子就往镇上跑。一路气喘吁吁地,问清了病房,推开门,脱了布鞋,朝她扔过去:“个赔钱玩意儿,就你他娘的精贵,还住院哩!”

      宋柳侧身闪过了,微微偏头,避开她满嘴的唾沫星子。

      钱招娣两手叉腰,从宋柳骂到她祖上十八代。
      “你个没脸没耻的瘪犊子什么玩意儿!猪能卖钱狗能护院,养个你就只会浪费粮食!年龄不大,你娘的骚倒是学会了,敢偷汉子了啊!咋不随着你早死的娘一起去了,在地底下孝顺孝顺……”

      “你再说一遍。”宋柳瞪着她。

      “咋,你还想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个赔钱玩意儿!”钱招扬手要掴,被宋柳攥住了手腕。她猛地一拽,钱招娣啊地一声,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动不得了。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怎么了?天杀的贱娘们,死丫头,你干了啥?”
      宋柳拽着她,将房门关上了,才回她:“没干啥,就是卸你一条胳膊而已。”

      钱招娣怒火上头,抓住一旁的支架就要砸,宋柳及时抓住了她的手,逼着她松手,捏住她的下巴说,“你要是再满嘴喷粪,我就帮你再断一条。反正这两双手不干人事,废掉就废掉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钱招娣只觉得被她攥住的地方酸酸麻麻,跟要没了似的,连忙点头。

      “我在这里,有几天算几天,不准谁来打扰。你回家去,给我拿20块钱。”

      钱招娣心里头又开始冒火,恨不能打死她了事。二十块钱,她可真敢说!

      “你安静地走,安静地来。记住,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啥都能干出来。”宋柳阴恻恻地在钱招娣耳边说,激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哪怕宋柳松了手,钱招娣也不敢动。

      咔咔两声,胳膊一阵痛,仍有些酸,却是能动了。钱招娣不等宋柳招呼,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贱蹄子疯了,疯子是敢杀人的。

      见钱招娣走到门口,宋柳又说了声:“对了,我娘在地底下,让我跟你问声好。”
      钱招娣脚下一歪,差点把自己绊个马趴。她扶着墙,不等站稳就跑开了。

      宋柳撇了撇嘴,将她扔到床上的布鞋扔到门外,将门从里面扣住,就上床躺着,合上了眼。
      这具身体太弱了,方才不过动作大了点,就头晕得厉害。

      钱招娣是不会回来的,更不会拿钱来。
      原主惯是个逆来顺受的,宋柳性情大变,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才能一时震住了她。等她回头醒过神,能想出一百种整治的法子。要想以后日子过好点,还得想想别的出路。

      果然,没多大会儿,一阵脚步声响,钱招娣回来找场子了。她踹了两下门,骂着贱丫头,见里面实在没动静,才不甘心地捡起地上的鞋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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