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夜无永月》千葉知秋Oriyuki

5、胧月暗流

　　浅淡的熏香在屋内弥漫，窗外薄雾沉沉，增添几分朦胧，映衬着微微灯火，两道身影重叠在地面，勾勒起一丝暧昧的绮丽。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白色的小袖单衣滑过强健的肱头肌，结实紧致的八块腹肌被一层轻薄的衣料遮住若隐若现。指间划过衣襟将褶皱抚平，无意间刮过脖颈间那道红色的斑纹，灼热的视线自自己的头顶落到了纤细的指尖。

　　百夜敛下双眸，将白色小袖衣着依照之前的动作套上他的身体，理好之后站在他的面前，手臂穿过他紧致的腰间自后缠绕一圈，整个人都快贴到他的身上，头顶传来微微吐息，空中弥漫的熏香经久不散。

　　百夜感觉那道视线又再次移到了自己因着振袖和服而露出的雪白后颈上，整个人如坠烈火和冰窟，时冷时热，套上黑色的袴，系好带子，再着紫色羽织，整个过程下来，黑死牟大人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黑死牟大人，已经好了。”

　　退后三步，百夜低声说道，双手置于腿间，一身绣有梅竹和羽毛花纹的红色振袖和服将她的身形衬得挺拔优雅，黑红色的头发被挽至耳侧，散落几缕，其余皆被红粉相交的和风彼岸发饰遮盖。

　　自那日以后已过七日，百夜回到了从前那般，依旧保持着这个完美的距离，不再试图跨过，也不再远远逃离。

　　然而，黑死牟心中却开始泛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感情，那日的冲动已经让他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同样产生了有别于上下属的情愫。但是这个情愫此刻究竟达到怎样的程度，他还不曾知晓。唯一确认的一点就是，他开始无法满足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没有得到回应，百夜抬眸看向他，黑死牟大人最近一段时日开始总是习惯性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百夜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七日前的那场宛若梦境一般的举动让这位大人沉静淡漠的心泛起波澜，但是她已经决定不去探究和深思。

　　黑死牟大人不会堕入情关，即便是有了小小的动摇，他也会想尽办法在短时间内掐灭再次归于平静，这是百夜对黑死牟大人做出那种赌约的理解，所以，她选择放任自己任性一回，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又何必再为选择之后的那昙花一现的幻景而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想到此，她收了心思，轻轻唤道:“黑死牟大人，时间快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黑死牟收回自己游离的神识，自喉间落下两字:

　　“走吧。”

　　今日是新年，没错，是人类的新年，虽然对于鬼而言，和人类一样过新年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这也并非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鬼长生不老，百年之间变化容貌隐藏在人类之中实属正常，而作为鬼王的无惨大人也同样如此，百夜虽然只见过那位大人手指可数的次数，每一此见他却都是不同的样貌和身份。

　　在前些日子路过一个神社，看着开始准备新年参拜事宜的巫女时，百夜无意间多看了几眼，之后便有了今日的事情。

　　“年末吗？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说起来，确实已经百年不曾过新年，都快忘了，对于人类而言最重要的新年。”

　　那个大人这样说时，百夜低顺着眉眼，轻轻说道：“那么……黑死牟大人，今年要一起过吗？”

　　空气静默了几秒，随后百夜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视线，听见那位大人这样说道:“也好，一切从简 。”

　　“是。”

　　木屐的嘀嗒声在寂静的夜空响起，蜿蜒的石阶两侧朱红的鸟居悬挂头顶，稀稀落落的人群朝着鸟居尽头缓缓而去，百夜不禁感叹幸而来的够早 ，若是到了后半夜，此刻怕是要肩踵摩擦，那样来说对于这位大人而言太过失礼。

　　为不引人注意，黑死牟隐去了另外四只眼睛，暂时化作人类时的姿态，这是百夜第一次见到普通人类姿态的黑死牟大人。棱骨分明的下颚，润滑如雪的肌肤，高挑挺直的鼻梁，冰冷淡漠的薄唇，以及深邃狭长的眉眼。

　　比起鬼时服六只威严眼瞳，人类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染上几分尘气，但是与生俱来的那股优雅和气质却丝毫没有消散，可是，看着他脸上那褐红色斑纹，百夜的心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她所知的并不多，但是她知道这个大人曾经有一位被他称为“神的宠儿”的双胞胎弟弟。

　　是双生子的话一定是长得一样吧，但是黑死牟大人现在一个人成为了鬼，经过了四百年的孤单，那个“弟弟”恐怕已经死去了吧。

　　想到此，百夜不禁想要伸手去触碰他的衣角，却在中途停住看着灯光映衬下貌似牵手的影子，苦涩的笑容浮现在嘴角，随后收回了手。不，没有必要，这位大人不需要这种感情。

　　手心传来冰冷的触感，百夜抬眸惊讶看着前方的人，那位大人没有回过头，只是一如既往的往前行走。

　　握紧自己的手厚实，宽大，却称不上温暖，因为鬼身体冰冷，无法给予自己温度，亦无法给予他人温暖。

　　黑死牟大人，既然无法给予我温暖，又何必放纵我沉迷原本不该有的幻影呢？

　　百夜的赤瞳当中染上悲戚，痴迷却又酸涩的看着眼前的修长背影。

　　黑死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手拉住她，是她走的太慢？还是她无意之间想要触碰自己的动作？又或是其他的原因……

　　但是，视线无意识再次投放在她身上时，黑死看见她眼中弥漫的悲戚，忽然觉得心中那股陌生的感觉再次浮起，褐红色眼瞳划过一丝微光，薄唇抿的深了些。

　　穿过朱红鸟居道来到神殿前，这里聚集了很多的人，人们身着正统和服，随同家人虔诚参拜。

　　投入賽钱，摇铃，微鞠躬，二拝，二拍手，许愿，一拝，再鞠躬，礼毕 。

　　百夜微微侧脸看着闭眼许愿的人，黑死牟大人……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呢？虽然身为鬼向神明许愿有些可笑，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这是刻在日本人骨头里的道义。

　　参拜完毕后，便是抽签，百夜看着手中的小吉，浅笑一声 ，昙花一现，苇节一瞬吗？果然是这样。

　　短短芦苇节，渺渺昙花现，问君何知忧？岂道暗波流。

　　黑死牟看了一眼手中的签，随后眼神落到身旁的人手间，垂眸将签折好系在绳索之上。

　　“百夜，神明并不能预言鬼的运势，走吧，人开始聚集了。”

　　那位大人如是说着，转身离开，百夜将手中的签收入怀中，随后跟上。

　　胧夜暗藏月，秋水漫竜田，相思形色露，欲掩不从心 。

　　我要掩藏的东西，一件都没有，谁也无法撼动我百年的信念。

　　跟上前方的身影，百夜从这位大人身上闻出了一丝焦躁的味道，焦躁？黑死牟大人也会焦躁吗？

　　回到住所，黑死牟优雅的跪坐在堂内，百夜端来黑色拖盘，上面置放着杯底印有竹梅的红色屠苏酒器，跪坐于下方。

　　“黑死牟大人，新年快乐，今后也请多指教。”

　　“嗯。”

　　三盏之中取其中一，百夜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挑起酒壶分三次倒入酒，灼热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百夜为黑死牟斟酒的次数数不胜数，但是黑死牟却还是第一次为她斟酒，红色的振袖和服衬得她白皙的面容恍若胧月，温婉而贤良。

　　贤良？黑死牟再次为心中跳出的这个形容愣住，这原本是该运用到妻子上的词。

　　端起盛酒的酒盏递向对面，百夜温婉的双手接过，无意覆盖住他冰冷的指尖，凉意自指尖直达心口。对面的女人抬眸看了自己一眼，随后从手中接过酒盏。

　　百夜将酒盏在手心旋转，红唇微微开合，触碰上酒盏边缘，一饮，盏边粘上她的唇红，二饮，白皙的脖颈微微滚动，三饮，盏中酒水顺着红唇流入口齿之间，唇角微微湿润，在灯火照耀下有些绮丽。

　　酒水倒入杯盏的声音再次响起，就着手中的杯盏，百夜依照黑死牟的动作三次倒入，看着呈到面前的酒盏，黑死牟单手接过，酒盏在指尖旋转，转到刚才她留下的唇印时微微顿住。

　　黑死牟再次抬眸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想起了刚才的那个签运，胧夜暗藏月，秋水漫竜田，相思形色露，欲掩不从心。我要掩藏的东西一件都不存在，然而这个胧夜却想要掩盖住月亮的光芒，将之拉入暗夜沉沦。但自己却如同竜田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原本属于自己掌管的秋水浸染身心，多么可悲。

　　比之而言，更加让他的淡漠平静的心泛起涟漪的是，原本应该作为结束的那个夜晚，却像是散开的红线，一经拉扯便永无止境，直至沉沦的尽头。

　　想到此，黑死牟浮动的心再也无法掩饰，眼神变得深邃，微微的叹息声散落在寂静的空间，他就着那个唇印，三饮下杯盏之中的屠苏酒，喉结微动，比起喉中浓烈的药酒，黑死牟的心此刻更像是置于火中灼烧，杯盏落下。

　　“百夜，过来。”

　　惊讶看着黑死牟此举的百夜耳边传来他一如既往的命令，百夜起身来到他的身旁，随后指尖冰凉被带入一个熏染着古朴香料的怀抱。

　　唇角传来的抚摸让百夜的心像是突如一场暴雨，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

　　那位大人一向冷静的瞳孔当中染上了莫名情愫，将她横抱在怀中，带着和歌一般的低沉嗓音说道：“百夜，我允许你站在我身旁唯一的位置，但是有条件，未经同意你不能擅自触碰我，不许违背我的话，不要试图去深究我的事情，做得到的话，就允许你成为我的人，做不到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

　　百夜愣愣看着眼前的人，赤色的双瞳当中溢出名为眼泪的东西，红唇微微颤抖，随后敛下双瞳，音色带着几分颤栗：“是，黑死牟······大人。”

　　抬手擦去女人滑落的泪珠，黑死牟的嘴角染上了很浅的笑意，抬起她的下颚缓缓靠近，空中落下他沉沉的嗓音：“很好。”

　　昏暗的烛火摇曳，重叠在地面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雾下渐渐变得模糊，新的一年已经悄然来临，外面的热闹场景与屋内的涟漪形成两片天地。

　　问君何知忧？岂料暗波流。原来是如此吗？黑死牟大人的感情并非昙花一现，而是暗流波涌，在她百年的陪伴当中逐渐显现，最后真实的展现在她面前。这条百年的孤独之旅，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旅行，她将随着暗夜永远的追寻在他身边，直至此身腐朽，化为枯粉，融入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