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众多脑洞的耽美短篇》今天也要变瘦

2、豆儿（二）

　　他捂着那两瓣肉，嘶声地从阶梯上滚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倒霉蛋。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白府撞他。连夏晨都知敢嘴上逞能，居然有人能把他这少爷撞到地上，疼的眼泪打转。

　　迷迷糊糊被人扶起来，没站稳，一声怒吼冲进耳道。“你！”桃子呵斥一声，一把揪起少年的发丝。那张倒霉的模样瞬间印入眼帘。

　　不正是那难民“豆儿”？豆儿哪见过这仗势，刚才也不知在低头想什么，不知不觉的竟然闯了大祸，此时也是抖如筛糠，双腿瘫软。

　　“撞了少爷也不说一句？”桃子箍住少年的下巴，狠狠地扇了两大嘴巴子。

　　“对，对不起大少爷。”豆儿连滚带爬地弹起来，慌张地匍匐在地上，脑袋低低垂着，一头乌发已经仔细梳洗过了，比昨夜见的时候要短许多，估计是发尾太过缠乱，解不开只好剪了。他常年饱受饥寒，手指都瘦得细细的，显得较为修长，露出的一截后脖皮肤苍白，骨骼分明。

　　“你胆敢再叫一遍？！”桃子听到“大少爷”这称呼，立马大怒，拔着少年的头发往后用力一扯，将豆儿连人翻倒地上。

　　“二少爷，二少爷！我喊错了！请二少爷原谅！”豆儿带着哭声重新趴回来，脑门重重地往地上砸。

　　“算了算了。”白芷昀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跟这刁民计较，大早上看着挺烦人的，不值得跟蝼蚁动气。还在想着刚才的温婉佳人，想着那勾人漂亮的眸子，再看地上的流浪犬，晦气！

　　白家大少爷的宴会比皇家的还隆重。路过之处都张罗着各色灯笼，偏偏今年跟花灯节挨得近，昨夜满城的喜庆似乎都在为这个人庆生。

　　一想到白芷文那小子又能在更多人面前展现自己讨人喜爱的模样，白芷昀就一肚子闷火。

　　这小肚鸡肠不学无术的家伙，为什么自出生起就受人偏爱。而自己这二弟，不就是不得宠的小妾所生，自小便受尽嘲笑。

　　白芷文和白芷昀长得并不相像，生为哥哥更像正房。都是那下鹿般清纯的模样，一双大眼睛，尖脸蛋，睫毛长如扇子，嘴唇柔软粉嫩。如此人畜无害的模样，不说家里的亲戚，就连门外，城内的姑娘少爷们都偷偷议论着。

　　哥哥最为出名的时候，是某年除夕，在肃穆的高墙内为皇帝表演袖子舞。

　　那时候漫天飞雪，白芷文却无惧严寒，穿着一袭红衣，用金色腰带划分出绝妙的细腰长腿，站在舞台上像燕子似的翻动跳跃，一展少年的柔韧青涩，激烈喜庆的氛围，却意外地和静谧温和的舞曲般配。那天以后，他的魅力便飞出了高墙，飞出了白家。

　　白芷昀是个聪明人。不会计较这种恩宠的多少。哪怕皇上亲自点名要白芷文进宫喝酒，作为不得宠的弟弟，也不会埋怨几句。哪怕大家都在说，往后多年，哥哥必定飞黄腾达，弟弟则一事无成，一辈子都是纨绔子弟，自己心里也不曾嫉妒。

　　他恨的是......

　　“祝贺大哥又长一岁。”宴会开始前，白芷文终于沐浴完毕，穿着一身干净的素服，从正门进来。今天的他格外仙气外溢，自小习武学舞，身段颇为优越。白芷昀则烦于等会要特地寻个时间前去道贺，便突兀地站起来做了个揖。

　　白家老爷面露不耐地撇来一眼。

　　“谢谢弟弟。”白芷文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周围的宾客原本是嬉笑着议论白家的宏伟及白家大少的俊雅，此刻纷纷停下，愕然地盯着白芷昀。有的人迅速露出“明了”的表情，看戏似的观察兄弟二人。

　　迅速点了头，白芷昀便直接坐下了。他安静地喝茶，不再看哥哥一眼。

　　所有人都长呼一口气，因为平日刁蛮的二少爷终于识大体，懂事多了。要知道在这样的宴会上冷言冷语，挑拨是非，老爷一定大发脾气。

　　客论声再次响起，一众人继续欣赏白芷文的笑容。更有人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们，前来白家学习这得到皇上恩宠的家风。恨不得白芷文一举一动都记下来，学进去。

　　论获取人心，白芷文的功力从不让白芷昀失望。不论是皇上，还是市井，只要给其一个眼神，便能将对方吸引住了。

　　后背突然被人轻轻推搡，回过头去，原来是那个倒霉蛋子。这还是白芷昀自昨晚后第一次仔细见到豆儿。

　　昨夜借着亮眼的火光，只看到了他稍显土气的五官，及一头凌乱的的黑发，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就算丢在人群里再爷找不到了，没想到经过梳洗后，反而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格。

　　五官还是那副五官，但土气已经冲洗了大半，鹅蛋型的小脸，柔软的嘴唇，白晰得看不见一丝障碍物的肌理，再加上褪去肮脏的粗布衫，换上柔和的丝质衣，深灰的布料将纤细的腰肢显露无疑。

　　“尤物”说不上，但是品相绝对不差。没想到这小子打扮后居然有了点姿色，纯真里带着些许诱人。

　　白芷昀看人向来先看眼睛，他最喜欢眼睛漂亮的家伙，而豆儿在这一方面又恰巧击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

　　那双乌亮的桃花眼，眼尾稍翘，清澈如溪水，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他有些沉迷了，耳朵里突然听不见四周的嘈杂。

　　“白二少。”

　　白芷昀回过神，注意到自己的迷失，看了眼四周的人，没人发现自己，便刻意把耳朵贴近少年，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内，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知是用的那种香料，也不知是谁给豆儿做的梳洗，这种恰到好处的柔软，让他很是满意。

　　“老爷说，从今往后由我来伺候您。”

　　白芷昀半眯的眼睛睁开，看了眼老爷子的方向。主台附近全是前来问候的敬酒的人，白老爷和白芷文正忙着应对，并没有人注意这里。

　　“为什么？”白芷昀说。他隐隐觉得这绝不是巧合。白老爷子必定是在打什么算盘。“你不是白芷文的人么？怎么，这么好的主人不想跟，偏来跟我？”

　　豆儿低下头，片刻抬起来，清澈的面庞着实让人忍不住注意，“是老爷吩咐的。”

　　“嗯。”白芷昀淡淡说。罢了，不过是个孩子，毛还没长齐，跟其较什么劲，白家内部复杂多变，又不是这初来乍到的人能把控的。

　　要怪就怪白家吧。

　　他看了眼主台，白老爷和一群妻妾有说有笑，还有那几个不知世事的妹妹，一家子其乐融融。除了他这二少爷，仿佛宾客似的，被人遗落在角落里。

　　突然发现白芷文一直看向这边，盯着豆儿，眼睛里似乎翻涌出不同的东西。白芷昀讥讽地笑了笑，叫上豆儿提前离席了。

　　在诺大的后院里散了几圈步，来来往往的下人除了偶尔偷懒伸懒腰会看见白二少，端着丰盛的食物行礼，其余的都没见到白芷昀。人来人往，在院子附近的走廊里穿梭。

　　白芷昀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拉着豆儿一并坐下。他没有让其他仆人跟来。看着少年拘谨的模样，问他是哪的人。

　　“据说是永县宵村，小时候听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说，其实不是宵村，而是笑村。也不知他说的对不对，因为没人念过书。家里原本是长工，专门为主人种庄稼，我爹娘打点得一手好玉米田，前两年准备上交作物时，突然发了大洪灾，村子里死了不少人，更多是找不着了，官府说还在找，但我想应该是没了。”

　　“你家就剩你一个么？”

　　“嗯。”

　　白芷昀看了看天，他生在鱼米富足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天灾。甚至几年前才知道庄稼是人种出来的，而不是米店里做出来的。

　　作为娇生惯养，纨绔成性的子弟，自然不懂如何评论豆儿的遭遇。他也无心仔细品尝。只是礼貌问问，趁机打开话匣罢了。

　　若要说白芷昀在乎的东西，那便是在这白家里的运营。他自小就明白，白芷文手段高明，心狠手辣，往后争夺家财时必定不顾及所谓的亲情，当然也不存在这样东西。

　　他要的，不过是将来离开白家，还能好好过日子，有宅子住，有下人伺候。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也好过被白芷文玩死。

　　“你要跟我，必然要干净些。不要背着我跟别人纠缠，也不要惹一身子事。若被我发现，一定会弄死你。”

　　“豆儿遵命。”

　　接下来的十来天豆儿勤快地在白芷昀的住处干活。或许是农家出身，再累再脏的活都抢着做。从不埋冤，也从不邀功。心眼坏的人，则把豆儿的功劳说成自己的。

　　孩子会勤快地把院子打点好，一丝灰尘都找不到，连前些天的大暴雨，白芷昀新养的花苗也没一朵夭折。

　　白二少缩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他有好些日子没去男馆了。心里痒痒的，很是怀念。

　　但白老爷从不放话，这些天对于白芷昀外出的请求并不搭理。白芷昀心里明白老爷的意思，明年白大少爷就成年了。在此之前皇上曾允诺过，等白芷文成年，必定会为其安排一个得体的官职。这两年白家的风评尤为重要，关系着白老爷经商的全族能否在朝廷里开枝散叶。

　　男馆什么的，自然不让白芷昀碰。可白芷昀心里只有那温润的男子。除此之外，任谁来也不动心。区区一个豆儿......

　　他躺在床上枕着舒适的枕头，懒散地看着豆儿忙里忙外。准备衣物，准备洗漱。早晨总是令人倦怠的，可豆儿这这瘦小的身躯，却比所有人都要卖力。

　　能被人热情地讨好，不争事的白芷昀自然乐于接受。他安心地依赖豆儿。只要有一点点小事，“豆儿”必被其挂在嘴边。

　　豆儿的成长迅速，超过了他的预料。外表看起来虽然稚嫩了点，但聪明有分寸，甚至越发得心应手。

　　不但能对白家的规矩了若指掌，还能对白家的关系深知肚明。在白家这种表面上一派祥和背地里暗流涌动的地方，除了白芷文生日那天，没再喊错第二个人的名字。

　　如果不是真真实实地认识豆儿，恐怕会认为他是在白家长大的。

　　白芷昀不禁想，若豆儿和夏晨都不是农家出身，但凡有机会接触学堂，现在不说飞黄腾达，能爬上高位也是正常。

　　白芷昀若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天赋，他还不懂别人为何对夏晨的军事才能如此震惊。今天来看，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谁也没想过，农家的孩子，大字不识的人，居然能在各种各样的人物中进出自如。

　　可豆儿的眼圈越发暗沉。人也逐渐疲倦。原本消瘦的身材，此刻更是脱相了。

　　“早些休息。”白芷昀说。他接到消息，豆儿总是在白芷昀睡着后偷偷溜出院子。

　　“你明知道我讨厌不干净的人。倘若你还是白芷文的人，他要你做什么，我怎么都不会管。可你现在是我的人，还跟他纠缠不清，我就把你剁成肉泥。”边喝着粥，边看着外面的雪景，白芷昀淡淡道。他气定神闲的，仿佛在吩咐豆儿为他“倒水”。

　　放在往常，他的人若敢和外人走得近，必然会被他派人打个半死，再丢出白府。可今天白芷昀只是坐着，很平静。

　　“二少爷。”豆儿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下。轻轻地抱着白芷文的脚，哀求道，“请少爷原谅，我一定不会让您生气了。”

　　白芷昀不傻。豆儿去见的必定是他那年长三岁的大少爷。都说世人爱美，白芷文在外表现的太过优越了，以至于蒙骗了不少人的眼。可白芷昀偏不上当。他早就看清白芷文的为人。

　　像豆儿这样的，能在那天被白芷文从难民堆里挖出来，必然有看得上的地方。

　　只是白老爷居然会把豆儿送给白芷昀。那家伙一定心有不甘吧。

　　这不，趁自己睡死了，便来动他的人。白芷昀刚想到这，拳头就捏起来，咯吱咯吱响。他是个自私的人，除了让自己逃出白家，牺牲谁都不打紧。可今日看见豆儿这样，又让他内心有些东西被莫名揪住。

　　这大概，就是不忍吧。

　　“二少爷......”豆儿还在求饶。一双眼睛楚楚可怜。水汪汪的，像是只沮丧的猫，“豆儿想留在您身边。”

　　白芷昀还想说什么，“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