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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 ...

  •   城市商业中心,车辆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清扫着人行道上的落叶。他微微弯着腰,清扫的动作显得十分熟练,背上的“环卫”两个字分外显眼。他的身后,是刚刚清扫过的干净整洁的人行道路面。

      不远处的几位中年清洁工忙里偷闲,聚在一起正喝着水聊着天,眼神不时往这边瞥一两下。

      “到底是年轻人啊,这一早上,扫了快有十多条街吧?”一位肤色黝黑的环卫工阿姨感叹道。

      “刚来时就这样,谁都当他是三分钟热度,结果这个把月过去了,人还这样,还真是……”

      “不过这好好的大小伙子干嘛非要来当环卫啊?”

      “环卫怎么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就业压力大得能压死人……”

      景时将这条人行道上最后一片落叶扫入路边花坛后,抬头看向十字路口大厦上醒目的大屏,大屏上的一行字正好变成了“12:00:00”。身后不远处传来几位环卫阿姨的声音。

      “小时,收拾下,到饭点儿啦!”

      景时对着挥手的阿姨点点头,便走到路边,将大扫帚铁簸萁等工具一一放上环卫三轮车,随后骑着三轮车往环卫工集合点的食堂方向而去。

      相比几个月前的茫然无措,此时周围的一切在景时眼里已经算得上熟悉。直到现在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景时还是有几分恍然和难以置信。

      那时景时在被流放的途中,因为走得慢了些,被旁边骑着马的女兵几鞭子抽得当时就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由于天气酷热,又好几天没怎么喝水进食,早已全身虚脱。再加上连日来的鞭打,这一摔,景时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景时倒在马蹄旁,全身伤痕累累,薄薄的单衣早被鞭子抽得破碎,此时更是混着尘土和脏污血迹。

      景时的胸口几乎没了起伏,女兵看他这幅样子也意识到下手有些重,这人看样子是活不了了。被流放的罪人大多死在前往流放之地的途中,能走到流放之地的反倒是少数,女兵早已见怪不怪。

      女兵下马卸下了景时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将脚边的躯体往道旁踹了踹,接着嫌弃地拍了拍靴子,上马离去。

      流放的队伍中每天都有人死去,所有人对此都已经麻木,依旧拖着无力的步伐向前走去,没有人在意道旁的一个死人。

      队伍经过,步伐和马蹄扬起黄土,流放队伍在景时朦胧的视线中越走越远,景时随后也陷入了黑暗。

      周一困倦的早晨,任谁在本市CBD的大马路上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都会瞬间吓到清醒。一时间白领们又是害怕,又是帮忙叫救护车把人送医院。

      景时再次醒来就是在到处是白色,充满特殊气味的地方。

      看到他醒来,护士过来询问他的感觉和基本情况。当看到这位病人的脸,护士不淡定了。

      原本这人昏迷的这些天里也没觉得怎么样,无非是比较顺眼吧。可这人如今一睁开眼,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金边,生生提升不知多少个度。

      护士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佯装镇定地咳了一声,接着用自己的公式化语气开始询问。

      景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没死,并且被一个陌生女人冷漠地询问。又感受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要被拽起来鞭打,顿时反射性地抿紧双唇,身体也由于恐惧抖了起来。

      护士发现眼前的病人可能出现了状况,立刻转身跑出去叫医生。

      景时看到女人离开,立刻翻身下床就往出跑,景时刚下床就发现全身都非常疼。手上的针头未拔,没跑出几步就将点滴架带翻,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针头也随之脱落。病房里的人都向这边看来,景时发现自己闯祸了,顿时脸色煞白,赶忙回头将点滴架扶起来,转身跑出门。

      他需要在那个女人鞭打他之前,跪在她的脚边磕头认错,这样也许会少受些鞭打。

      景时看到了很多人,他想在这许多人中找到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刚醒过来时视线模糊,又太过恐惧,所以此时完全记不起那个女人的样子。

      体检科外,秘书杨恒正等待刚刚体检完的上司拿完体检报告出来,却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脸上。

      景时在眼前完全陌生的建筑物里走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里不过几息之间便思考了很多。

      那个女人应该是将自己捡回去的,没有自己的奴籍文书也没有过了衙门,那么自己并不算她的奴隶。虽然那人救了自己,但刚才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景时断定跟在这个主人身边日后定会非常痛苦艰难。

      景时决定逃跑。

      景时发现这里自己完全不熟悉,贸然寻路很可能会撞上那女人,逃奴被捉回去面临的只会是更加生不如死的惩罚。

      他边走边注意着周围来往的人。当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时,景时眯了眯眼。那个男人安静地站在门外,双手恭敬地交握在腰前,脸上是无悲无喜的漠然。这样的气质景时太熟悉了,这一定是个奴隶,而他正在门外等候着他的主人。

      景时正盘算着为了避免乱走碰上那女人,要不要上前问问路时,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请问或许有什么事吗?刚才你好像一直看着我。”杨恒礼貌询问。当对方抬起头,杨恒真的因为对方这张脸酸了。

      景时看到本来应该站在原地,没有吩咐一步都不能动的男人来到面前,顿时有些着急:“你快站回去,当心你的主人出来了!”

      杨恒:“?”

      “快站回去!”景时有些急了。

      “我过来和她出来有什么关系吗?而且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来。”杨恒解释道。

      景时看到对方表情轻松,猜想对方的主人应该是个较为宽容的人,不会吹毛求疵非打即骂,于是也稍稍放下心来。想到自己的打算,便开口问:“你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吗?”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身上还穿着病服,非常虚弱还在强撑的样子,杨恒想着是不是应该劝对方先回病房躺着比较正确。

      景时感受到对方的沉默,害怕被认出是要逃跑的奴隶,又说:“我是一时间迷了路,主人的车架在门外,你告诉我怎么去门外就好。”

      杨恒一边愤愤:这就是上司无脑给医院砸钱的不良后果!医院太大让人家连路都找不到!一边道:“从这里往前,左拐再右拐,看到楼梯一直下去,到一楼就能看到大门了。”

      景时把路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弯起嘴角对杨恒道了一声谢,就准备走。

      “杨恒。”

      两人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声。

      杨恒走回上司身边:“陆总。”

      景时意识到对方的主人出来了的时候,心底便漫上了巨大的恐惧。僵硬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敢抬头。

      陆知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那张脸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啊。陆知年用眼神询问杨恒。

      “是一位因为医院实在太大而迷路的患者,刚才向我问路呢陆总。”杨恒道。

      “嗯。”陆知年仿佛没听出任何讽刺意味。

      陆知年的语气平和浅淡,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字,但常年揣摩主人语气的景时没听出丝毫发怒的意味。

      松了口气的同时,景时又不由得羡慕起这个叫杨恒的奴隶了。奴隶在主人眼皮底下犯了错,主人还能不生气不惩罚,这样好主人自己从未遇到过,连做梦都是不敢的。因为女人们就算是对待自己的夫郎也鲜少和颜悦色,除非男方拥有卓越的门第和家世。

      陆知年此行是收到了自己投资的医院的VIP体检邀请,想着过来体检顺便看看医院发展情况。体检报告出来后这就准备离开,却看到不远处的男人突然膝盖一弯。

      给自己跪了下来。

      甚至还磕了个头。

      以及那句几不可闻的:“多谢大人开恩。”

      陆知年和杨恒还在怔愣时,景时已经起身,头也不敢抬,直接按照杨恒说的路线跑走了。

      陆知年看着对方的背影,感觉似乎看到了隐隐约约的血迹。

      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习惯于使用电梯,楼梯反倒没什么人走,景时一路没遇见几个人,无事地走出了医院。

      在景时昏迷期间,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妥善的治疗。虽然还是格外疼痛,但相比较之前被女兵抽打时已经好过太多太多了。

      景时忍着身上的痛,走进了这个世界。

      这是哪里!这里和曾经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

      房子可以叠很高很高,路上也没有人再骑马,到处都是一种可以跑的小盒子!人们手里都拿着一个方块,有时看着它,有时对着它说话。人们买东西不再用铜板银锭子,而是各色的纸。

      几个月来,当人们向景时的一身病服露出奇怪的神色,景时找到垃圾桶翻出被扔掉的破衣服穿。

      当露宿地下通道,脏得看不清五官,也总有人因为景时低着头却依然好看的轮廓而多扔几块钱。在奴隶堆里长大的景时自觉地把钱分给了周围几个乞丐,自己只留下一点点。

      当跟随乞丐出去捡饮料瓶时,又听到路边的母亲教训孩子说:“什么都不会,长大以后只能去扫大街!”

      什么都不会的话,在这里可以扫大街的吗?景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饮料瓶。

  • 作者有话要说:  饮料瓶:从翻垃圾桶的老太太手中捡到我也算是门手艺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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