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花开》久狸儿

8、第8章

　　这天天气很好，陌桑和春儿来了一点红铺子里。成明玉和陌桑对了个眼，两人心有默契地进了里间。
　　半盏茶的功夫，店铺管事黎伯走了进来，递给成明玉一张钱庄凭信，明玉一个眼色，黎伯将凭信转递给陌桑。陌桑接过看了眼，宏发钱庄，纹银一万两。陌桑疑惑地看了眼明玉，似乎在问，怎么这么多？明玉浅笑了下，为了凑整，这次延迟了几天。陌桑哦了声，将凭信放到明玉跟前，成姐，我现在手头不缺银子，你帮我在附近置个院子吧。明玉抬眼，什么要求？陌桑想了下，就在这附近吧，大小嘛，能住个十来人就行，采光必须要好，其他你看着办。钱如果不够，我们另外想办法。明玉点了点头，行吧，钱的事你不用操心。陌桑道，我只等着拧包入住哦。两人相视而笑。
　　谈完事，陌桑和春儿直接打道回府。
　　刚到府门口，春儿上眼看见李嬷嬷在门口张望，一个小跃，跳下马车，回身扶自家小姐。李嬷嬷上得前来，语气有些急促和兴奋，大小姐，外祖家来人了，在老夫人院里。按规矩，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先给老夫人请安的。
　　陌桑一行三人来了老夫人院里，才进大厅，陌桑便一眼瞧见老夫人下手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蓝灰色绸布衫，相貌堂堂，旁边坐着个圆脸的小丫头。陌桑紧走几步上前，伏了伏身子，祖母安好。老夫人露出一脸的关爱，这孩子，急什么，一脸的汗。又看向旁边，这是你舅父和表妹。陌桑忙欠身，桑儿给舅父请安。话音刚落，旁边的小丫头站起来，走到陌桑跟前，你就是我桑桑表姐？我是雨琴。
　　陌桑笑看着小女孩，弯眉大眼，灵动可爱，她捏了下雨琴婴儿肥的小脸，夸奖道，表妹真好看。雨琴乐呵呵地笑了，眉眼弯弯，微歪着头，表姐才好看呢。
　　晋世宁打量着外甥女，脸色白净，眉眼如画，和妹妹如玉年轻时如此相像。他有些哽咽地道，几年不变，桑儿都变成大姑娘了。舅父这次进京来有些事要办，因此来看看你和洵儿。
　　老夫人出声道，桑儿，带你舅父先去看看你兄长吧。桑儿施礼告退，带着舅父和雨琴出来。舅父身后的三个仆丛也缓缓跟上。
　　进了莫洵的院子，莫洵早在院中备茶等候。晋世宁看着消瘦得如此厉害的外甥，环视了一下萧条的院落，长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子，过得如此清苦。唉，也是舅父的错，这些年一直没有来看过你们。说道这里，眼里隐隐有泪。
　　陌桑看得出来，舅父是个性情中人，对自己和兄长是出自内心的关心。于是出声打断，舅父，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晋世宁看着自信洒脱的外甥女，甚感安慰。侧身指着身后年约五旬的一干练男子道，这是常海，晋家的二管事，略有身手，精通计算。又指着旁边四十左右的一妇人，这是容妈，旁边是她的女儿寒梅。几个一起施礼，大少爷安，大小姐安。陌桑叫过黎嬷嬷，环儿，让她们带着三人去安置，春儿去了院门口。常青莲院子里的刘嬷嬷正在院口张望，见春儿出来，有些无措地道，我来找黎嬷嬷借点东西。春儿嗤笑了一声，夫人院里也会缺东少西的？说出去别丢了夫人的脸。刘嬷嬷讪讪地走了。
　　陌洵给舅父斟了一杯茶，问道，外祖父祖母可安好？晋世宁语气低沉地说，你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去逝几年了。想着你们也不易，因此没有知会你们。陌桑心下略痛，道，是桑儿冒失了。那舅父和二舅都从事什么？晋世宁安慰地看了眼陌洵和陌桑，微笑道，你们的外祖父辞官后，我和你二舅也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回登州老家后，晋家便走上了从商的道路。这些年晋家也算略有薄产。说完，晋世宁从怀里掏出一张票据，这是宏发钱庄的凭信，这上面有二十万两，宏发钱庄在华盛王朝多处有分号，你们可以拿着这凭信随时支取。
　　陌洵几乎没出过府门，但二十万两这数字，听起来也有些吓人。他看了眼舅父，又看着桑儿，不敢接。舅父这是真心心疼他们，何必拂却舅父的一番好意。陌桑倒是爽快，伸手接过来揣在怀里，声音清脆地道，谢谢舅父，桑儿会和大哥节省着花用的。
　　舅父看了眼周围，轻声交待他们，容妈懂医药，她去逝的外人原是晋府的郎中。容妈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只是你外祖母身子不是很好，容妈一直随侍在侧，才没有随你母亲嫁过来。她膝下只有寒梅一个女儿，出嫁后因一直没有生孩子，被夫家休弃，与容妈两人相依为命。常海也是个能干的，能文能武，以后他们就跟着你们了。
　　陌桑有些惊喜，桑儿和大哥谢过舅父了。只是，常叔跟了我们，舅父你丢得开么？晋世宁揉了下外甥女的头，没事的。舅父和二舅还有人可用。如果你们需要，随时可以知会我。这次随我一起来的，还有大管事虎成和另外三个随从。他们已在来顺客栈地字号安顿了下来，我会在京城再呆上几天，你们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京城里有太多官场的熟人，我随意惯了，不想见面尴尬。我就不在陌府呆了，改天再约你们的父亲在外面喝茶。说完晋世宁就起身要走。
　　陌桑和陌洵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将舅父送到院门口，晋世宁阻止了陌洵，你止步吧，好好养身子。让桑儿陪我去给老夫人辞行即可。
　　老夫人对舅父的突然来访颇感意外和无措，这几年对如玉的两个孩子不管不问，任由青莲怠慢，她自知理亏，正在和常青莲在商议着怎么对晋世宁交待。
　　陌桑和晋世宁进了大厅，晋世宁淡然冷漠地看了眼老夫人，眼光停在常青莲身上，这就是我妹妹如玉过逝后，匆匆抬进门的那个姨娘吧？常青莲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气得喷出。晋世宁在鼻子里哼了声，老夫人，想不到我妹妹去逝后，陌府衰败成这个样子，陌府的嫡长子嫡长女，落魄得如贫家小户。
　　老夫人只觉得老脸一红，尴尬道，老身这几年身子不好，是老身疏忽了。眼看天气好了起来，正在安排着给洵儿也收拾院子呢。晋世宁语气无波，那世宁就先告辞了，在我离开前，希望能看到洵儿的新院子吧。说完，晋世宁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陌桑忙施礼，祖母，那桑儿去送送舅父。说完跟了出去。
　　看着门口的方向，老夫人阴沉地看着常青莲。常青莲忙解释，我，我也是为陌府着想，母亲，您也知道的，陌府的进项较少，我不得省着点嚼用。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几百两的膏脂你都舍得买，你还说什么省着嚼用。只怕是省着给自己嚼用吧？
　　常青莲吓得扑通跪地，身后的奴仆忙跟着跪了下来。母亲，青莲知道错了。以后青莲一定事事听母亲的。您也知道的，常家也没几个成器的后生，青莲偶尔少不得给他们些贴补。想到常家也是自己娘家，除了自己那兄弟，也就是青莲的父亲是个县臣外，没一个能给陌府助力的，老夫人便黯然地叹了口气。行了，你也下去吧。赶紧让管事的给洵儿把院子修修。身后的奴仆忙起身扶起自家主子。
　　晚上陌仲海回来，听门房说老夫人有请，以为自己母亲病了，直奔老夫人院子。听老夫人说了晋世宁来府里的事，陌仲洵一直无语。别说是老夫人，他自己也是羞愧难当。这些年他对如玉的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只知道他们活着，一个病一个傻。明知青莲的心性，却听之任之。在朝堂上一向义正言辞的他，一时间有打脸的感觉。
　　陌仲海想了一下，我看桑儿的院子也有些小，不如将两个院子打通，给桑儿用，府里东边的园子还算完好，并且有个水塘，专门用来待客用未免太过浪费。不如修整一下，给洵儿住。在西边开个月亮门，方便进出。老夫人想了下，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这两个孩子都大了，是该分开些了。前几天我去看过洵儿了，身体好象比往年好了不少。陌仲海身有同感，是的，孩子们的事，您就交给青莲吧，你有事使唤着管事和下人看看就行，自己别累着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唉，老身也是个劳碌命。
　　陌仲海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张嬷嬷在院门口侯着，见陌仲海出来，忙上前道，夫人准备了饭食，让老奴在这儿候着老爷。
　　常青莲讨好地迎了陌仲海进了厅里，饭食已摆好。陌仲海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常青莲也只吃了一点，知道陌仲海定是听了老夫人的埋怨，在生自己的气，忙跟着放下碗筷，下人及时上来撤走饭食，端上茶水。
　　陌仲海将给洵儿换园子的事说了一遍，常青莲心有不舍，那得花费多少银子，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到时那园子多悔气。想了想，她婉转道，老爷，我们要不问问洵儿的意思？说不准他住久了，不愿意搬呢。何况，他身体又不好。陌仲海冷冷道，你还知道他身子不好？他不搬？你给他弄得好好的，他为何不搬？你是想让我在晋家面前丢脸？
　　青莲见陌仲海动真格的了，忙应承道，青莲知道了。明儿同母亲商量过后，就着手安置。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刘嬷嬷，刘嬷嬷忙进里间拿出了一封信。常青莲接过，递给陌仲海，老爷，这是泽儿来的书信，说他在书院刻苦用功，还得夫子多次夸赞呢。夫子说他有望在明年的乡试中胜出呢。陌仲感心下稍慰。他膝下子嗣单薄，就陌洵和陌泽，他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陌泽身上。唯恐儿子在府里被宠坏，于是狠心地送往城外的圣阁书院。看着陌泽工整有力的笔迹，和字里行间的自信，陌泽稍感安慰。
　　常青莲心下大喜，老爷累了一天了，也该困了吧？青莲伺侯老爷洗漱吧。陌仲海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
　　或许是白天的事有些压抑，今晚的陌仲海有些粗鲁，折腾一番后倒头就睡。常青莲听着枕边的鼾声，想起还得为陌洵那个病怏子修园子，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诅咒了一千遍。
　　第二天，日上三杆，陌府忙碌了起来。为了里子，也为了面子，老夫人和常青莲也算是打碎了牙和血吞。从外面请了些工匠，府里抽了些人手，拆拆补补修修的。
　　陌雨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就是回自己的清水园。老太太疼她，也舍不得让她伺候。府里在修整，人来人往，又有外男进出，她进出多有不便，只得呆在自己园里拿奴婢生气。陌雨一伸手打落夏儿递过个茶杯，你个死丫头，你上次不是说那个病怏子快死了吗？怎么今儿老太太还说他大好了？夏儿吓得忙跪了下来，奴婢之前也是听环儿姐姐说的，奴婢等下就再去打听。陌雨踢倒脚边的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以后你就只管干活，这事交给桃儿吧。桃儿应声道，奴婢这就去瞧瞧。程嬷嬷这儿递上一杯茶，出声安抚，二小姐就别生气了，再怎么好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这些年不一直是好好坏坏着过来的，能好到哪里去？我看这修园子得花不少银子，二小姐上次不是想办个茶会吗？何不趁这个机会买些花卉进来，装扮一下清水园？
　　陌雨听完眼前一亮，是啊，上次母亲没有同意，说太浪费了，现在修园子岂不是开支更大？这下子祖母和母亲可没话好说了吧？程嬷嬷，母亲现在应该就在祖母院里，我们这就过去。夏儿见小姐出去了，赶紧收拾地上的残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以前她凭着出卖大小姐，加上嘴乖讨巧得了二小姐欢欣，现在是报应了吗？夏儿收拾干净了残渣，又拿过抹布细细擦过地面，然后端着垃圾出来，正要将垃圾倒到门口的垃圾桶里，一个粗使婆子出声阻止，夏儿姐姐，可不能倒这里，老奴可没功夫给你收拾，倒远点。夏儿愣愣地走向院口方向。粗使婆子在夏儿身后啐了一口，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