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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心焰(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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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觉得今天听从温渺渺的建议,去后山捕鱼的这个行动,实在是太弱智了,鱼他捕,筐他拿,罚他领,肉他还吃不着。
蓝景仪跪在兰室外的石子铺地上,举着戒尺等蓝忘机。
思追在一旁站着,随时准备给他求情。
“思追,那个鱼呢?”
“我方才见姑姑提着去了厨房。”
“嘁...没义气...”
没多久,蓝忘机握着剑过来,站在跪着的景仪面前,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蓝景仪率先认错:“含光君,我错了。”
“嗯,那你...”
“等等含光君,姑苏蓝氏家训曰,不可杀生不可食肉,我都没做呀,我就是...就是帮忙...捉个鱼...要说错...也是错在我心太软...我...”
“鱼呢?”
“啊...啊?鱼鱼鱼...鱼呢?”
场面僵持不下,蓝景仪在要不要出卖温渺渺的冰火两重天里煎熬。
“蓝湛!”温渺渺一个脑袋从圆形的石拱门探出来,“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啦?”
蓝忘机的面色突然就变了,甚至有些微微泛红,“来...来了。”
白色的衣袖从景仪头顶飘过,避尘还差点砸了他的脑袋,思追的眼神跟过去,却被景仪拽回来,“别看别看,让他俩快走!你姑姑总算讲义气一回!”
脚步声远了,蓝景仪一把丢了戒尺,瘫坐在石子地上,“含光君什么都好,就是太偏心!”
思追也坐下陪他,“偏心就偏心吧,姑姑在云深不知处都住了十三年了,也没主动找过来几次,含光君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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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渺将蓝忘机拽到厨房,强行按着他去看那两条小鱼,“师...啊不...蓝湛,我饿了,蒸两条鱼吃吧,我们吃一条,剩一条给景仪跟思追。”
蓝忘机憋了半天,终于道:“云深不知处,禁杀生禁食荤。”
“啊...”可是不吃饱喝足,怎么去找那不知跑到何处的灵识呢...温渺渺想了想,拽上蓝忘机的袖子,“可是我饿呀...就这一次,大不了明天你抄几十遍家规嘛...”
温大小姐撒娇向来是有用的,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此呀。
蓝忘机看着水桶里倒映出的温渺渺灵动双眸,表情迟疑而木讷:“我...我不会做饭...”
这一世的师父真是没用!
温渺渺叹了口气,“可是我最喜欢吃蒸鱼...”
蓝忘机脸有些红红的,他知道许多她喜欢吃的,倒不知最喜欢的原来是蒸鱼,原本这些也不是刻意去记的,记下也没什么用,大多食物,很好吃很好吃的,她都会做。
“那...我试一试吧...”
忙活了一下午,含光君的袖子都脏了,整了一盘面目全非的豉汁蒸鱼。分出其中一条给景仪端走的时候,他都要哭了,边走还边念叨,“鱼儿鱼儿,我对不起你...”
好在温渺渺还能接受,毕竟是真的饿,蓝忘机并未吃,扯着袖子收拾厨房。
“蓝湛,你的束袖呢?你衣服都脏啦。”
温渺渺记得她师父有许多条束袖,还常随身带着,帮她也要带着一条的。
蓝忘机道:“不曾准备,云深处杂活常有旁人负责。”
“哦...”
未过多久,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是南方常有的雨,温渺渺很喜欢。
蓝忘机问道:“可要去收后山的花草?”
师父是爱种这些的,温渺渺答道:“好呀,那我们一起去。”
温渺渺本以为是陪陪师父,哪知道到了后山的花棚处,蓝忘机打着伞,一脸期待地等她动手。
蓝忘机道:“多雨时节,花草该是易生长,你若喜欢,可再试试种植云梦的莲花。”
没错,温渺渺是从小在百花百草中长大的,但是她从来没动过手啊,“不...不用啦...蓝湛...你...你是让我去搬吗?”
温小夫人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苦。
在蓝忘机心中,温渺渺是喜欢这些的,她做这些时很开心,做各种菜肴、玉坠甚至是掰一颗玉米,浇一朵花都是生动活泼的。
温渺渺:“那好吧,你陪我一起搬嘛。”
这一盆盆小花一点也不重,只是雨却越下越大,天骤然黑下去,竟然有要打雷的迹象了。
蓝忘机将她拦在花棚下,自己去搬剩下的,他的白衣本就有些油污了,现在还淋湿了,发上额前都是雨珠。
温渺渺透着雨幕看过去,记忆中扶着竹竿搭遮雨棚的蓝忘机与眼前的人身影重合。
突然就哭了,师父...原来你以前...都是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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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空,繁星高而远,却格外明亮。
温渺渺在静室外的院子里听蓝忘机弹琴,这里空旷冷清,只有石几和石凳。
“你这里应该放些花草...嗯...那里该有一些蝴蝶兰,还有那边,种几株红梅好看些,还有山茶芍药清香,放在窗前也很不错。”温渺渺想了想,道:“要是屋前有石榴树就好了,秋天可以吃石榴,红的那种。”
蓝忘机没有回她,专心弹琴,这些许的惊艳时光,他很珍惜。
不知多久,温渺渺已经睡着了,蓝忘机按了琴弦,将她抱起来,却在静室门口停下了,为免旁人口舌,还是去寒室吧,兄长不在...
可只是踏出一步,他又停下了,怕什么口舌呢?心中既喜欢,本就该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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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渺又见到莳花女,非常淡定:“这梦质量不太稳定,我还没找到灵识呢。”
“噢...对不住了妹子,道具忘了给你。”莳花女拿出个烙铁递给她,“呐,就是这个。”
温渺渺惊恐拿在手里:“这个草率了些吧,这不是我二哥给岐山牛羊屁股上盖章的那个吗?”
“嗯哼,就这个,你需要它。”
“...我觉得我不需要...”
......
温渺渺惊醒过来,床榻硬邦邦的,小毯子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个颜色,床头也没有夜明珠,她坐起来望出去,蓝忘机在连着的书房榻上打坐,抹额戴得一丝不苟。
师父在呢,唉,师父以前可可怜怜阴阴郁郁的,温渺渺叹了口气,那我现在也不能对你太好呀,我是要回去的呢...
一抹金光在蓝忘机心口闪着,温渺渺直起身子张望,那不就是她的灵识。
转瞬间突然想起师父心口的那块烙铁伤疤...
唔...我可怜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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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
温渺渺在后山揉小兔子。
思追这时候过来陪她练剑,他的姑姑大人并不常在云深走动,多半自己在后山玩,含光君总是叮嘱他要去多陪一陪。
思追捡起地上的烙铁,“姑姑,这不是咱们岐山的火焰纹吗?”
“唉...是的呀思追,你说把这个印在身上会不会很疼?”
“啊?”可爱的思追吓坏了,“姑姑,虽...虽然含光君喜欢你...但你也不能伤害他的兔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兔兔这么可爱,我是要烙在...”温渺渺卡住了,唉...我师父更可爱...
温渺渺拽着思追一起撸小兔子,谆谆教导:“你一定要一直陪在蓝湛身边知道吗,就算以后岐山重建,你也要留在云深,知道吗?”
“姑姑,你好像突然有些在意含光君。”
“我以前不吗?”
“以前姑姑说过,人的心太小啦,装不下那么多,在意太多就容易辜负掉太多。”
温渺渺:“噢...我说的还挺有道理...那你就当我在意不过来,帮我在意一下。”
“好的姑姑,姑姑你今日还要练剑吗?”
“不练了,我要去找蓝湛。”
思追看着温渺渺跑远的身影,有些错觉,他印象中的姑姑,很能干,会做饭会开店会种花草稻谷,会赚好多好多银子。
可是现在的姑姑,似乎很依赖含光君...
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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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从彩衣镇带了烧饼回来,温渺渺提着裙子等在山门口。
“甜的吗?”
“嗯。”
“还是热的。”
“今日镇中有小鱼干,我买了些。”
温渺渺的注意力在甜甜的芝麻烧饼上,无意道:“不嘛,我喜欢吃你蒸的鱼。”
蓝忘机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语气柔和异常,“我以后会做的很好。”
温渺渺心中一震,不可以这样的...她终归是要走的。
“蓝湛,我埋在后山的桃花酿已经很香啦,今晚我拿给你喝。”
蓝忘机顿了一下,终于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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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
温渺渺磨磨蹭蹭吃了一个烧饼,终于下定决心给蓝忘机灌了一杯酒。
混着酒香,蓝忘机的脸慢慢泛红,眼眸里水水润润的,懵懂地看着温渺渺。
“师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呢...可是我就是这样呀,你把我宠坏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蓝忘机依旧迷迷茫茫,“啊?”晃晃脑袋,“渺渺,记得关窗,今夜风凉。”
然后
“啪嗒”一声,头已经栽在桌子上了。
温渺渺站起身,摊开手,那柄烙铁红光一闪出现在她手中。
“师父,其实那缕封印阴铁的灵识,拿不拿出来都无所谓,即便我一辈子不用灵力,你也会保护我的。”
“可是...如果没有那道印记,你忘了我怎么办...你得记得我呀,我什么也不会,不会做饭不会种花种草,连小鱼儿都抱不动...”
温小夫人还是有些下不去手,伸手拽了拽蓝忘机的头发,“哎呀,不行,师父师父,你醒醒。”
蓝忘机忽然抬起脑袋,皱着眉:“别...别拽,你拿的什么?”
“是岐山的烙铁,带火焰纹的那个,你记得不?”
蓝忘机点点脑袋。
“蓝湛,你可不可以永远记得我,即使很疼很疼,也忘不掉的那种。”
“你...你是谁?”
“我是温渺渺呀。”
“可以,是渺渺,怎样都可以。”
温渺渺施法,整个烙铁烧得通红,“师父...对不起...我要下手了啊...”
蓝忘机看着那个图案,突然说:“魏婴曾为渺渺挡过一次...她为此伤心许久...”
温渺渺:“烙在心脏那里会很疼的...”
“我不喜欢她伤心...”
蓝忘机一把抓起烙铁,印在自己心口处,“滋啦滋啦”的声音翻滚在皮肉上,疼痛的瞬间,一抹金光没入温渺渺额间,刹那清明。
温渺渺连忙夺下烙铁扔开,蓝忘机的心口处,是皮肉模糊的火焰纹。
“很疼吧。”温渺渺眼泪流得不像话,扑在他怀中,“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蓝忘机抬手给她抹眼泪,“渺渺...”
她离他这么近,第一次这么近,他忍不住去吻她。
温渺渺的的意识慢慢模糊,脑中唯一清晰的是那枚火焰纹。
有些爱,看似平淡无波,却如心头火焰,爱在,便永燃不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