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43、第40章 讲不出再见

　　苏星洋陪夏阑连着上了两天的自习。空旷的阶梯教室里，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夏阑默背着法条，苏星洋就在她旁边写代码。

　　“这样敲键盘，不会太慢了吗？”看他左手牵着自己，单手艰难地在键盘上跳来跳去，夏阑忍不住问。

　　“不会。”他执拗地把她的手抬到自己胸口。

　　手牵着手学习的空当，他们一块儿打水、出去上厕所，偶尔在走廊走两步休息，到饭点了就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她从来没想象过和他这样一刻不离黏在一起的生活。

　　想到往昔和他一起在瀚海图书馆自习室和“荒原”自习、一起上培优班的日子，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初小心翼翼的心情。更想不到那年那个略显高冷的少年会变得像今天这样黏人。

　　“明天早上我陪你去火车站。”宿舍楼下，夏阑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不用了，老于说他送我去，我也没让。又不是第一次从北京回去了。”他伸出手来捏捏她的脸，软软的，略微有些婴儿肥。和高一初见时似乎根本没有变化，只是眼神不再那样飘忽，有了更坚定的光芒。

　　“你好好准备期中考试，要保研的话，专业课绩点很重要的。”

　　“送你去火车站，回来我就看书。”她乖巧地说。

　　“回来还得挤地铁，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喂”，她笑，“你没来北京之前，我一个人少挤地铁了吗？难道你来了以后，我就一夜退化到没有自理能力啦？”

　　“那是以前”，他又揉揉她的头发，小动作多得过分，“以前我看不到，现在不行了，现在我会……”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骑着小电驴送夜宵的外卖小哥蹿过来，把他的话尾完美盖住。

　　“会什么？”她捏着他的手问。

　　“没什么，总之明天你好好在学校待着。”

　　“星洋”，她很少当面这样叫她，甫一说出口，脸又开始烧起来，“说真的，你回去也要好好学习，别老接代码了。”

　　昨天他告诉她，为了这次来北京，他通过中介接了几单“生意”，帮几个人傻钱多的留学生做编程作业，赚点路费。虽然她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他的能力和才华，但他们一起的未来开不得玩笑。

　　“好，听你的。”

　　少年张开双手，她会意，上前一步紧紧靠上那个怀抱，不顾周围陆陆续续回寝的女孩们的眼光。
　　她轻踮起脚，才够得上紧紧从他后背穿过，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把头埋在她的发中，深吸一口气，洗发水清幽的淡香窜入鼻中。怀里的人软软的，暖暖的，让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手。心里渐渐长出像蔓草一样恣意缠绕的依恋。

　　“怎么样，和你们家LED大神进展如何啊？”推开宿舍门，卢艾就挂着八卦的笑容等着她自投罗网，行李箱还立在床边。

　　“什么LED？”

　　“就是你男朋友啊”，卢艾大笑起来，“在你眼里他不是一直都发光的嘛？哪有大活人会一直发光，你说他本体不是个LED精，还能是什么？”

　　她气得抡起床上的抱枕就要向卢艾砸去。

　　“好好好我错了！他是最聪明的完美少年，行了吧？”卢艾求饶。

　　“看来北戴河之行很圆满嘛，心情这么好。”她放下抱枕。

　　“嘻嘻嘻”，卢艾傻笑，“就，还行吧。”

　　“主动交代吧，趁着赵绮和郑乐欣还没回来。”

　　“你说他们医学生也真够惨的啊，天天忙成这样，放假了还要泡实验室，怎么有时间谈恋爱啊……”

　　“不说的话我去洗澡了啊。”夏阑打断她卖的关子。

　　“坐”，卢艾马上把夏阑座位上的椅子拉出来，“那个，刘曼曼这次也去了。”

　　“哦？”故事看样子很精彩。

　　“我们晚上两人住一间，一共六个女生，三间房。纪唯本来给我
　　订了和她分开的一间。谁知道她白天客客气气的，到了晚上趁着我们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跑来羞辱我。”

　　“为难你了？”

　　“她太有一套了”，卢艾叹气，但眼神里并没有丧气的成分，“一进门就装得委屈巴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我为什么要插足她和纪唯。”

　　可以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那个不甘心的暴躁皮卡丘女孩身上，夏阑完全不惊讶。“然后呢？”
　　“我平心静气地跟她解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靠近过纪唯。何况我认识他更早，喜欢他也比她早，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刘曼曼会听才怪。夏阑心想。

　　“后来她就开始撒泼了，一边哭一边骂我。我也气哭了，旁边几个女孩不知所措。杨逸槐刚好路过，听到了动静，马上就去喊了纪唯过来解围。

　　“谁知道那个刘曼曼一见到纪唯就开始卖惨，说是我挑衅的。那几个女孩到底是她同班同学，也没帮我分说一句。还好杨逸槐仗义，说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是刘曼曼挑的事儿。”

　　“然后，你家纪唯就冲上去把你护在身后，说这件事和你没半点关系，是他喜欢上你，要怪也应该怪他？”夏阑接过话来，帮卢艾编出一个完美结局。

　　“哪有那么戏剧化，你以为演电视剧哪？他就特别man地跟刘曼曼说”，卢艾清了清嗓子，装出男声，“我们都结束了，你不要再纠缠不休。”

　　“你说，是不是man爆了？”卢艾两眼放光地托腮笑。

　　无缝衔接算不算精神出轨？夏阑想起在微博热搜上看过这个话题，纪唯和刘曼曼分手还不到两周，就火速地和追了他多年的卢艾在一起。卢艾平常也是个聪明的女孩，怎么就看不透？

　　但她不会这样泼人冷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一切都要自己去体验。站起身来拍拍卢艾的肩膀，“恭喜你啊，这么多年，终于拿到了女一号剧本。”

　　“干嘛去啊？”卢艾拽住她的手。

　　“洗澡啊。”

　　“你还没交代进展呢？”

　　“什么进展？”

　　“牵手、拥抱、Kiss，你们到哪一步啦？”卢艾坏笑。

　　“没有。”

　　“怎么可能，肯定有！你脸都红了。”

　　“看来你和纪唯进展到kiss啦？”她不得不反击。

　　没想到卢艾一下脸红起来，一脸娇羞地没有答话。

　　“不是吧，这么快？！”她大跌眼镜。

　　“这都一周多了，还快吗？别告诉我你的美少年明天马上走了，你连吻别都没给啊！”

　　是这样吗，应该给吗？夏阑揉着头上的泡沫，心里打起了鼓。

　　明天吧……明天她是一定要去送他的，刚刚楼下那个拥抱，还是太仓促了一些。怎么也抱不够。
　　心里有某块地方钝钝地难受着。然而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没有和他分离的实感。就这样再贪婪地拖一会儿吧，就好像和这些天无差，明天一早醒来，她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他是早上10点的火车，夏阑算好时间，8点钟就买完早餐跑到于湛宿舍楼下等着。怕他不同意自己送他去火车站，就没有给他发微信，在一众出门晨练的男生的注目礼下，一直傻傻站了十多分钟。

　　大门打开，熟悉的白色板鞋、墨绿色工装裤，苏星洋迈着大步走出来。她笑着上前伸出手想要牵他。

　　一定神却发现后面还跟着带着“请便，无视我就好”的尴尬表情的于湛。她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去。苏星洋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来把她秒速藏到口袋里的手重新扯出来，十指交扣地牵上。

　　“不是说了不用送吗，怎么还来？”他的语气有点无奈。

　　“给你买了早餐和火车上可以吃的零食、水果什么的，要坐一天车呢。”她把满满的袋子递给他。

　　“好。那你回去吧”，于湛在前面走着，苏星洋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昨晚我说，你自己挤地铁回来我会……心疼。”

　　她的脸一下红到耳根。“我还是要去，东西先给你是因为太重，你自己背着。”

　　“没事，我们一块送你去，一会儿我再送夏阑回来，放心了吧？”于湛好像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一样忽然转过头来说。

　　苏星洋只好无奈默许。其实他更怕火车站那种分离的场景，让她自己留在学校，慢慢地习惯他不在这件事，然后重新回到原来正常的生活，总好过留下她孤零零地在火车站眼看他离去，这场面光想想就让人不忍。

　　“站台我就不去了，我去买瓶水，夏阑，一会儿直接在北大厅见吧”，送他到检票口，于湛转身走开，“兄弟，一路顺风啊。”

　　站台上，苏星洋张开双臂来揽她入怀。这次是侧着脸贴在他胸膛上，双手紧紧搂在他的腰。耳朵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在一起才不过六天，还要三个半月才能再见……她细数那些心动的瞬间，三个半月那么长，根本不够她回味。那么，是不是该大胆一些，送上一个goodbye kiss呢？

　　站台上人来人往，她环视一周，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头顶忽然传来热热的吐气，抬头看到他低下头来，很轻地，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隔着头发感觉不出温度，而且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个吻就像被猪八戒一口吞掉的人参果，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我上车了，你早点回去，别让老于等太久”，他轻轻松开她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等我回去，我们每天视频。很快就到寒假了，我们家是一定要回潮海过年的，放心。”

　　“好。”她微笑，没有说再见。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口，在眼眶里打旋很久的一滴泪才终于流了下来。

　　这六天短暂得就像梦一样，但这颗甜蜜石子漾起的甜蜜涟漪，已足够她对抗往下漫漫的独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