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六个澹澹 ...

  •   奕王设席做东,请了京都大半贵族子弟,宴席虽然是在一条大舫上,可也座无缺席。

      周筱妤捡着萧继庆旁边的席位坐下,扳过头往他身上瞟。

      正月天还冷的很,舫里即使备了壁炉,依然有丝丝寒气侵入,大部分人没除袄,萧继庆脱了外穿的大襺,露出里面松花色宽领襦袄,腰系鞶带,倒比其他人多几分修逸。

      “这身衬你,”周筱妤道。

      萧继庆爱听别人夸他,心下自得,嘴上却傲道,“要你说,你刚刚在那小舫上做什么?”

      “能干什么?左不过喝喝小酒,听听曲儿,看看美人,”周筱妤嘴皮道。

      果然萧继庆如炸了毛的公鸡,偏他还碍于场合,脸都黑了一片,还得忍耐着道,“不知羞耻!”

      周筱妤早已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去听船娘唱唱曲儿,也没做出格事。”

      萧继庆一肚子气,却没处撒,他忍了忍,干脆不与她说话。

      周筱妤自讨没趣,摸了几下鼻子,安分坐回去了。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殿下开席吧,”看席上人已坐满,高庭渊说。

      赵承治嗯了一声,侧头与后方侍女耳语,片刻,那侍女站出来,两只手在半空中拍了三次,舫中应时曲乐响起,舞娘鱼贯而进。

      “表兄,你们寻常聚在一处就是赏舞听乐吗?”赵承治鲜少在坊市中寻乐,对这种宴席并不了解,只当和在宫中女帝招办宴会时一样。

      王孙公子贪恋玩乐是常事,玩的花样不仅多而且杂,有些还不能放到台面上说。

      他这样一脸天真的问人,高庭渊不好跟他说其他,便想糊弄过去,可有人抢了先。

      “殿下,这些有什么劲?玩就要玩有趣的,”冯远智捏着侍女的柔荑给自己喂酒,他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在玩乐这一块是一把好手。

      奕王被他吊起了兴趣,叫停了舞娘,让她们退了,然后问道,“什么有趣的?”

      “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知轻重放上来,”高庭渊惯来了解这厮,先警告一番。

      冯远智在他面前比孙子还乖,哪里敢乱来,他讨好的笑笑,随后用脚踢还跪在地上的侍女。

      那侍女退了出去,须臾时间,涌进来几个侍从,两两搬着辘轳埋到中间,辘轳之间空了一段距离,接一段长绳,再搬来木柱撑起绳子,两头的辘轳由侍从转动,直到绳子绷直如弦,那些侍从便又匆匆退场。

      “这玩的我知道,是从荆州那边传过来的,叫绳伎!”方玉青激动道。

      “方公子识货,”冯远智抬举道,随后朝外面打了一个响指。

      两个身着白纱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们的脚上只套了白色的履袜。两人跪地伏完礼,分开走到两个辘轳边,翻身跳到其上,踮起脚跟,以脚尖着绳上,徐徐沿着绳线往中心木柱方向攀爬,身姿稳妥,如履平地,行动期间,纱衣在空中翻飞,似羽化飞仙。

      那两个女子相交于木柱,底下众人都心惊胆颤,担心她们会摔下来,未想两人身体稍微一倾,便轻巧的错过身,又缓缓履步而下,落到辘轳上站定。

      赵承治哪里见过这玩事,看的目不转睛,连连叫好,“舫中本有摇晃,还能在绳索上行走,当真了得!”

      冯远智道,“殿下,且看下去。”

      其中一女子自腰间抽出碟盘,置于头顶,又行步于绳上,期间全身未有晃动,直至木柱,她单脚立正,另一只脚由手抱住笔直竖起,那头上的碟盘纹丝未动,登时座上众人皆鼓掌称绝。

      待表演结束,那两女子领了赏退走,赵承治心情颇佳道,“民间果然藏龙卧虎,小小技人就能叫人大开眼界。”

      冯远智谄媚说,“殿下若喜欢,这两个技人便带回去吧。”

      赵承治自然喜欢,他才想就手收下,高庭渊却说话了,“杂耍看看就得了,还想送给殿下?你怕是嫌命太长。”

      给奕王送礼,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人多口杂,难保没几天就能传到女帝耳朵里,那冯远智这辈子都别想混官场,没准还连累他爹下一年的升迁。

      冯远智明了其中关节,吓的不敢做声。

      赵承治也有些难堪,他移开眼,在席上转过,落到杜修彦身上,“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与容德相见,果然是皎皎明月。”

      “殿下谬赞,我实在担不得这虚名,”杜修彦说的谦和,他着一身绀青长衫,眉目斯文雅气,端坐在那儿,只一眼便能令人暗叹,好姿态。

      赵承治笑说,“我皇姐看人向来极准,自群芳宴回去以后,她对你赞不绝口,我却是极相信的。”

      “若真论起来,我却是要比聂大人逊上几分的,聂大人之远见让我不得不叹服,”杜修彦自谦道。

      他是真的觉得聂珏乃有才之士,可是却忘了赵承治没有邀请聂珏,这话一出,便有些不合时宜。

      赵承治为何不邀请聂珏,没人知道原因,或许只是忘了,亦或许是不喜她,但无论哪个原因,都让突然提到聂珏的杜修彦难免发窘。

      赵承治抖了抖手,又在座上扫了一圈,皱起脸,翁着声道,“我,我竟忘了给她递帖子……”

      他脸嫩,做出这表情他人当是确实没记起来,也就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冯远智不以为意,“没请来才好,又不会喝酒还嘴上不饶人。”

      这话惹怒了周筱妤,她还记得之前的事,“原是还没吃够教训,改天定要来找冯公子指教。”

      她话说的轻,可份量重,谁不知道她的浑名,跟她对着干,有的苦头吃。

      冯远智也怕她,经她一句指教,就不敢继续跟她硬杠,怂哈哈的闷头吃菜。

      赵承治道,“要不然,我叫人去请她吧。”

      他问了人,可谁会给他准话,自然是无人回。

      还好高庭渊适时说话,“席已过半,下次吧,那聂珏看起来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被他们一通打乱,周筱妤有些坐不住,聂珏在那小舫中不知怎么样,宴席过了这么久,她想走又走不了。

      这时陆鹤吾道,“快别说其他了,良辰美景不待人的,最近燕京城里流行一新鲜耍样,叫角抵,诸位有听过吗?”

      周筱妤惊道,“这原是我们军中玩的,竟传到京里来了。”

      角抵是以前将士行军打仗的一种作战手段,当时的将士携带武器少,多是靠着双手搏斗,到了如今已没有争斗的意味,仅当做戏耍消遣用了。

      陆鹤吾起了兴味,对赵承治道,“殿下,这角抵虽说是民间坊中的耍物,不过倒是好玩,既然周小将军会………”

      他话一转,又面朝周筱妤说,“若周小将军和萧公子不介意,可否为我们展示一下。”

      他的话可算是挑衅了,这种玩物一样的东西,竟让周筱妤和萧继庆当庭表演,简直就是形同羞辱。

      “你说什么!”萧继庆当场暴起。

      周筱妤一把按住他,她安坐于位上,一张脸笑得甚是和善,“当然不介意,但煦毅今日穿了我喜欢的衣服,要是和我对搏,衣服起了褶,我便不欢喜。”

      她顿了一下,笑得更加婉约,“要不然,劳驾陆公子你陪我切磋切磋。”

      陆鹤吾自然没胆子和她互搏,能在她手下过招的,这一圈中,除了萧继庆,也就高庭渊,他将才是逞了威风,但如果真让他上,周筱妤借机把他打的半死都没人会帮他。

      陆鹤吾骑虎难下,席上气氛僵持,没一人站出来解围,周筱妤整好以待,看他怎么给自己圆。

      如此不过片刻,他装作为难道,“我,我哪能啊,谁不知周小将军手上功夫,我要是对上可不够看了……”

      周筱妤知道他滑头,斜了半边脸望他,“陆公子真谦虚,您可是辅国大将军的公子,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不会是不屑于与我交手吧。”

      “您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而我不过是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比不得。”

      陆鹤吾言笑晏晏,他已习惯了显拙,女帝留他在燕京,丢了个闲差给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要把他养废了,让陆虎师后继无人,那也得看他是不是真的蠢货。

      周筱妤笑,“我怎么听这话带了怨气?陆公子怨谁啊?”

      她父亲与陆瀚不对付,她也和陆鹤吾不对盘,陆瀚顶半边天,她爹也顶半边天,旁人或许不敢得罪陆鹤吾,但是她不怕,她从小在巴南长大,玩不转燕京这里的曲曲绕绕,巴山楚水养出来的人,就是要她直接,明明白白的刺破纸。

      陆鹤吾噎住,“周小将军听话还能曲音?随随便便一句话,您也能想到别的……”

      场下不知谁说了一句,“要不然常言道女人是非多,心眼比针眼还小。”

      周筱妤指骨捏的咯碴咯碴发响,她目光定在那人身上,“你说的不错,我素来睚眦必报。”

      若赵承治不在场,估计那人已被她丢到河里喂鱼。

      赵承治此时如坐针毡,耳边高庭渊声色冷如冰,“来人,把他扔出去。”

      立刻进来两个翊卫把那傻了的公子哥拖出去。

      “今日殿下宴请各位,不是来听你们拌嘴的,”高庭渊道。

      舫间顷刻肃清,他向赵承治拱了拱手,“殿下,赏舞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绳伎和角抵都是在唐时比较流行的游戏。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