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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个澹澹 ...

  •   周筱妤是被聂珏推醒的,她迷蒙着睡眼问,“阿珏,你怎么还不睡?”

      聂珏在她脸上拍了几下,等她清醒了不少,才道,“琬珲,那梯田我想出来怎么置办了。”

      周筱妤一下子纵起来,“阿珏你说真的?”

      聂珏扬起手上的白纸,“我岂有骗你之理。”

      她打开那纸,上面着了画,“你看,我画出来了。”

      周筱妤看过去,纸上画了层层环绕迭起的田地,一圈田地周围都被树木围住隆起了坝,田与田之间还空出来些许,挖成了沟壑,顺着坡势一路直下,而在那沟壑上面却有一高大水池,整个构造都很独特,她看的懂,可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可否与我讲讲?”

      聂珏手指着那被树围住的田,“所谓五行相克,木克土,用树辅住土坝,从而免除被水冲散的可能性。”

      她的手指划到沟渠上,“水往低处流,我想在田中空出沟,山上的水定会顺着沟流下去,就算是暴雨天气也不怕田被漫掉,而且这沟中的水也能浇灌庄稼。”

      她转头见周筱妤听的眼睛发直,勾着唇笑,“听明白了?”

      周筱妤乖乖颔首,聂珏又将手放到那大水池上,说道,“这水池是留着旱期缺水的时候用的,山中雨水多,用水池蓄满,如此到了旱季,便不用从山下挑水上去了,省了人力。”

      她一说完话,周筱妤压抑不住喉间涌出的激动情绪,“阿珏,有了这张图纸,我巴南万万人便不怕遭饿了!你就是我周家军的再造恩人!”

      子时过了半,聂珏揉了揉眉心,倦意浮了上来,她笑道,“这大话我可不敢接,没得捧杀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

      这是聂珏第一次开口提求,周筱妤正色道,“你且说,我若能办到,定当竭尽全力。”

      “我想让瑞禾进周家军磨一磨,”聂珏说。

      周筱妤锁紧了眉头,“巴南比不得燕京舒适,她是女儿家,能否熬得住都是问题。”

      聂珏道,“我送她去,就是为了练她,若是享福,我何必这么麻烦,她若熬不住,你由她回来。”

      周筱妤小心翼翼收好图纸,人盘坐下来道,“京中武馆多了去,你既然存着教她的心,不若把她送到武馆中,送她进周家军,这不是让她去遭罪吗?”

      “我自有我的道理,军中都是实地操练,她学到的东西更多,放在武馆,埋没了她一身天赋,”聂珏倚倒在被上,她着实困顿。

      周筱妤道,“人我是收了,能不能成才要看她自己,女子从军比男子要艰难的多,她要是受不住,我亲自给你送回来。”

      聂珏对她放心,“我当然信得过你,但你也不要过于给她特权,便当她与普通将士一般,”她停了停,又加一句道,“虽是这般说,我心里还是疼她的,若有人口头辱没她,你得替我教训回去,她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我不能让别人欺了她。”

      周筱妤歪过脖子,看她,“你为何一定要送她入军?”

      聂珏睁开眼,里面困意消了,流露出了寒,“往后你会明白,如今跟你说,不就没意思了。”

      离近元正,官家下放了一个月的正旦沐,官员都有了休息的时间,家家户户换了新,整个燕京融进了新年的热闹中。

      聂府也开始采办年货,府中的仆人多是吏部司分配过来的,如今王婶虽接了执事,人员安排上却还是没有适配过来,年货采买这样的事她不愿意交给别人,转头叫了骁骁和瑞禾并着几个仆役去做了。

      骁骁与瑞禾两人性格本就不合,同做一件事,往往吵得满院子人都不得安生。

      他们一早出了门,回来时吵得在卧房睡午觉的聂珏都能听到。

      她从床上坐起来,午后的暖阳隔着纱窗照在她的脸上,竟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住额,往外面呼了一声九儿。

      九儿应声,推开门,便见聂珏一只脚穿进木屐中,她低着身子,背后的发零零落落垂到了胸前,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晕出了粉,上面还有未清醒的睡意,好看的让人不想打破。

      “外面怎么了?”

      “回大人,是骁骁和瑞禾回来了,”九儿回答她,然后麻利的把棉袍披到她身上。

      聂珏拢着袍子,捂住口打了一个呵欠,“去看看罢。”

      骁骁叉着腰指责瑞禾,那模样分明学了王婶,好笑得很,“你怎么这么笨!被人宰了也不说!”。

      “也,也就多了几个铜板,我又不是故意的,”瑞禾反驳他。

      聂珏揉了揉额角,“又为了何事争吵?”

      “让她去买椒柏酒,别人只花四十铜板就能买来一斗,偏她要多花十个铜板,”骁骁怒道。

      瑞禾瘪着嘴,将哭未哭,“大人,我,我……”

      她入府才几日,便做错了不少事,于心难安,生怕聂珏对她责备,继而赶她出府。

      这种小事,聂珏当然不会怪她,依她性格,买办食材本就不适合,聂珏又怎会苛责,“莫放在心上,你初来乍到,被那些商人诓骗实属正常。”

      她没有责怪瑞禾,引得骁骁很不忿,“大人,您总护着她!”

      聂珏抿了笑,侧过眼道,“你随我过来。”

      骁骁从她神色中看出了不悦,是以明白自己刚刚的话惹她不快,便乖顺的跟着她进书房里,他平日读书识字都在这间屋子,早熟悉了里面,可今日第一次在这里感到紧张。

      “你可知我为何单独把你叫过来?”聂珏问他。

      骁骁被聂珏这一问弄得手足无措,头一次显出了初来时的笨拙,“大人,奴,奴才只是认为瑞禾多花钱了,不是有意说她的……”

      聂珏的脸没什么表情,但她在沉默中端量着这个少年,他肤色暗黑,五官明显异于常人,这是昆仑奴不能改变的身体特征,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咄咄逼人,“骁骁,我教你读书,是为了让你明白道理,不是给了你仗势欺人的底气。”

      昆仑奴生下来就比普通人地位低一级,百姓都能去坊中买昆仑奴充作仆役,聂珏当初看他可怜,教他认字也是不想他浑浑噩噩,犹如混沌。

      骁骁这才起了慌,双腿不自觉就跪下来,“大人………”

      聂珏没叫他起来,“你还小,我如今教训你,是怕你往后走了邪路,你和瑞禾是一家人,不能老这么针对她。”

      骁骁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头,却未说一个字,聂珏这才扶着他起来,露出了笑道,“知道错了就好,不枉我教你一场,瑞禾同你一样,都是苦命孩子,你们要互相体谅才对。”

      骁骁这时眼中泪珠挡不住往下掉,“大人,奴才昏了头,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聂珏抬手帮他擦泪,“不哭了,你是小男子汉。”

      骁骁受宠若惊,登时破泣为笑,聂珏欣慰,旋身自后边的柜中拿出莫奈何放到他手中,“这莫奈何是周小将军送我的,今日我给了你,记得花些时候把它解了,若是解开之后还能拼回去,那是最好。”

      那莫奈何设计的精巧漂亮,骁骁一眼看到就喜欢上,刚刚还红着的眼睛弯起了笑,“大人,这个真给我吗?”

      聂珏抱着手笑,“当然,给你就是你的,回头若是能解开,那才是本事,这玩意儿可是巴南小儿开智用的,你总不至于比不过他们。”

      “大人等着,我今天一定把它拆开,”骁骁拍着胸脯同她保证。

      聂珏挥手让他退出去了,等书房门关上,她往书架那里寻了一周,从中取出一本书,翻开做好标记的那一页,撕了下来。

      临近年末,坊市整日都有叫卖声,聂珏闻着声在其中找寻铁铺。

      正值日跌,她好容易进到一家铁铺,那铺子小的很,不像做大了生意的,见着她进来,伙计忙迎过去,“小姐,您是要打首饰吗?”

      聂珏自袖中拿出纸张,问道,“你们这个可否锻造?”

      那伙计探头一望,纸上画的是一件锁子甲,由层层铁环相扣形成的,明显是防身衣,他面露难处,“倒是可以,不过………”

      聂珏了然,解开腰间荷包,拿出一锭金子,“这是定金,不过几日能出工?”

      那伙计看到金子两眼泛光,“好说,小姐只需等十日来取即可。”

      这条市近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是整个燕京最繁华的地段,酒楼茶楼妓馆林立,世家子弟往往都喜欢钻那里寻欢作乐。

      聂珏从铁铺出来,好巧不巧撞到高庭渊一行人,他们个个锦衣玉袍,粗略一看,官家子弟居多,绝大部分是熟面孔。

      “岳峙,那女子眼熟的很,”陆鹤吾盯着站在铁铺门口的聂珏道。

      高庭渊没吱声,她未着官袍,换了身襦裙,外披着袍子,长发也是盘成髻,面容干净,如同闺阁小姐,却又多了书卷气。

      陆鹤吾忽地在脑门上一敲,“瞧我这记性,这不是那聂大人吗?”

      “聂大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那行人中已有人喊出来,却是曹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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