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熹》长街花灯

4、大婚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全皇城的人都在期待这场婚礼，一个是顾将军府嫡女，一个是安阳侯府的世子，关键还是皇帝亲自赐婚。顾家的人忙着准备嫁妆，安阳侯府忙着准备聘礼。两个正主反而更加平静。
　　顾熹趴在铜镜前，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发呆，顾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长相却一点也不大大咧咧，相反，长得异常精致，她没有那种大大圆圆的眼睛，而是一双杏眼，但是眼尾稍稍有一些上挑，导致她不笑时看起来呆呆萌萌，一笑起来却自带媚气。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
　　“春儿，你说，沈珩是什么样子呢”在待嫁的时间里，顾熹除了在家里生根发芽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爹娘把她管得异常严，本来她还想着偷偷跑出去看她未来夫君长成什么样子呢。可是发现没有机会。
　　“小姐，我也没见过，听说那位世子从小患病，深居简出，很少人见过他。”
　　“啊，那...那万一长得不好看怎么办啊？”

　　春儿彻底对她家小姐无语了，要换做别家待嫁娘，可能现在操心的都是自己的嫁妆，她们的风俗是新娘在新婚之夜要送新郎一只香囊，反之，新郎则要送新娘一只发钗。
　　“小姐，你的香囊绣好了吗？”
　　“啊，你还提醒我了，我都差点忘了，不过我绣得快，你快叫福儿去帮我找些针线过来。”

　　顾熹虽然顽皮贪玩，可脑子却很聪明，从小便开始学琴、棋、书、画、绣。学习能力出众的她只需要花别人学习时间的一半。再加上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就精心培养，她是什么都会的，要说唯一不会的就是喝酒了。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在忙碌地生活中显得更加短暂，转眼间就到了顾熹出嫁这天。府中张灯结彩，下人们面带喜色、行事匆匆。
　　“夫人，侯府的迎亲队已经在外面了。”

　　顾夫人看着女儿的小脸蛋，看了许久。“我家闺女长大了，都要出嫁了，以后你要懂事了，不要跟在家里似的，像长不大的孩子，该说的娘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也只有你们自己去摸索，接下来的路就要我们熹熹自己去走了。”顾夫人帮顾熹拉下红盖头，顺道塞了一本书在顾熹手中。
　　“听话，自己在花轿上看”

　　门外，沈珩早已领着迎亲队等候在门外，身为新郎的沈珩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在他的身后是一顶由锦丝细心编织装点的花轿，花轿由珍珠进行点缀，看起来十分喜庆璀璨。花轿由八个轿夫来抬，外围有十六个喜娘待命。再后面，是聘礼队，各小厮正在把一箱箱的聘礼往顾府里边抬。

　　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让沈珩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清冷的气质还是萦绕在周围。
　　“哇，这就是侯府世子爷吗？长得挺英俊啊，看看这周身的气度”沈珩在此前深居简出，若不是这次大婚，想必街上没有几个人认得他。
　　“不过啊，听说这位世子爷身患有疾，他的弟弟沈明都已经在朝廷上任职了，他还在家里养病呢，要我说啊，这顾家小姐去当那世子妃还真算是低嫁了”
　　“唉，说的也是，要不是皇上的赐婚，顾将军也定不会将自己的独女嫁去这么个地方吧。”在皇城住的人家有几家家里没有这么些事，所以众人对安阳侯府的情况也会有些许猜测。
　　“不过看这排场，侯府也算是极为看中这门亲事了，当时老侯爷迎娶侯夫人的时候都没这排场呢！”
　　“废话，这次可是皇上亲口赐婚，若是办得不体面，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吗，况且，侯府也在估计顾将军的体面吧，顾将军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得多宝贝着呢。我看那嫁妆也不会少。”
　　众人皆议论纷纷，对于世人来说，这可是一件大事。况且人们往往喜欢对别人家的事情评头论足。
　　“吉时到，新娘上轿”喜娘说完之后。苏妈妈扶着盖着顾熹的红盖头走了出来，顾熹宽大的袖子里的手还紧紧攥着那本书，她穿着一身由华纱织成的喜服，薄如蝉翼却正好显出顾熹的窈窕身姿，裙摆上绣着几朵百合花，百合花的花蕊由珍珠充当，腰间一条正红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婚鞋上用金线绣着莲花，走起路来步步生莲，纵使众人看不见顾熹的脸，也能够从她的步伐与身姿中看出身为大家小姐的仪态。
　　沈珩顺势往花轿这边看了一眼，只觉得这身形有些似曾相识。

　　上了花轿后顾熹就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掀了下来，心里还想着娘真是想得周到，怕她无聊所以给了她一本书，正准备翻开书好好看一看，结果只看到第一页就吓得把书扔开了去，轿外的苏妈妈听见动静连忙掀开帘子往里瞧了一眼，便看见自己小姐红着一张脸呆呆坐在那里。
　　“小姐，快把盖头盖上，这盖头只有姑爷才可以掀，你这样不合规矩啊”苏妈妈悄悄对顾熹说。
　　听到苏妈妈说的话，顾熹才连忙把书捡起来继续藏在袖子里，然后麻木地盖上红盖头，继续在盖头里面红耳赤。

　　接下来的下轿、跨火盆、拜堂、礼成，顾熹都晕乎乎地跟着苏妈妈的指挥走完了流程。然后就是送入洞房了，清思院正堂内已经有八个丫鬟，她们都站得规整，端着东西，低眉不语，顾熹本来没有听见声音以为没人就打算掀开盖头，才刚举起手就听见了苏妈妈的一声警告。这时的顾熹也瞬间记起了什么，她把在袖子里藏了大半天的书塞到苏妈妈手中，苏妈妈看了一眼才明白之前她在搞些什么，继而无奈一笑。

　　老太太今天很开心，自己终于有了孙媳妇，自己可怜的孙儿也终于有了一个体己人，刚才她也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走路仪态，步伐端正，姿态大方，一看就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也不愧是从顾将军府里出来的，她是从心里实打实地为珩儿感到开心，老侯爷也开心，毕竟顾家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亲家了。全场只有罗姨娘不发一语，要知道这次准备嫁妆让侯府失了大半血，以后她儿子娶妻想必已经拿不出这样的聘礼了，再加上老太太也添加了许多东西，这排场让她看了眼红，况且顾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给出的嫁妆也极为可观，可是这些嫁妆是不能归她管的，这些都得看顾熹自己的意思。
　　沈惠坐在自己的床上死命揉搓着手中的手帕，她刚刚去悄悄看了一眼那极为奢侈的花轿还有穿着喜服的表哥，肆意横生的妒意让她红了眼。

　　老夫人叫住正准备去敬酒的沈珩，“珩儿，你的身体为重，不要喝太多酒，况且那姑娘还在房里等你呢，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放心吧，祖母我知道的”说完沈珩就出了门。

　　谢燃已经在外面等了他许久了，“怎么样，见着嫂子了吗？”谢燃满脸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沈珩只是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让谢燃觉得周遭空气降了几度。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走，我们去喝酒，怎么说也是你沈世子的大喜日子，自然是要庆祝一番。”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凑凑沈珩的热闹，谢燃自然不会放过。

　　夜幕渐渐降临，侯府的红灯笼渐次亮了起来，映衬得整个侯府喜气洋洋，屋内的喜娘点起红烛，烛光摇曳，一片静好，顾熹却难得地紧张忐忑起来。
　　“春儿，你之前看到那个沈……沈珩了吗？”话也问得结结巴巴。
　　春儿不免有些好笑“放心吧小姐，姑爷长得可好看了。”
　　顾熹微微抿起唇角，到底是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女，还是会有所期待。
　　“世子爷好”丫鬟的问候拉回了顾熹的神思，她攥紧了手心。

　　沈珩点了点头，在屋内站定，“请世子为世子妃掀开盖头”喜娘端着手杆走到顾熹面前，沈珩拿起杆缓缓挑起盖头，屋内的侍女都悄悄抬眼看过来，顾熹也慢慢抬头，直到与沈珩四目相对。
　　侍女们悄咪看了一眼相互使了个眼色就低下了头。

　　顾熹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呆，脸颊微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不过她自己到觉得挺热的，沈珩酒意微醺，原本带着些许苍白的嘴唇现在气色好了很多，但是那双上挑的眼睛仍旧清明，高挺的鼻梁上边缀着一滴薄汗。衬得上一句“公子如玉”
　　“什么嘛，不是说有病吗，有病也这么好……好看吗？”顾熹低下头暗暗腹诽，继而又想到了娘给她的那本书，脸又如火烧一搬红了起来。

　　而沈珩在看见顾熹这张脸的时候突然把一切事情都想通了，难怪他之前会觉得顾熹的身影很熟悉，原来她就是在赌坊和楚王的人对峙的那个人。
　　“接下来请世子和世子妃喝交杯酒”侍女端着托盘上前，盘上有两个带着鸳鸯图案的杯子，春儿正准备说些什么，顾熹已经拿起了杯子，并且非常主动地挽上了沈珩的手，这时候的她脑子已经是晕乎乎的了，或许是那本书的刺激过了火。于是春儿就看着她家小姐紧闭双眼，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极为飒爽地喝下了那杯酒。

　　沈珩看着与自己的手亲密交缠在一起的那双小手，手指纤长，可是还有一副没有褪去婴儿肥的样子，手背上还有几个浅浅的小窝窝，由手看到她的双眼，一开始睁得大大的眼睛这时候只剩下了一条缝，只剩那长长的睫毛在不安地轻轻颤动，像含羞的蝴蝶小幅度地扑棱着翅膀，扇得人心痒痒。她很白，细细看还能看见她眼皮底下那狡黠眼珠转动的幅度。
　　在沈珩的印象里，女孩子给他的映像要么就如同沈惠或院里的丫鬟一般含羞带怯，怯懦胆小，要么就如同罗姨娘一般心狠手辣、蛇蝎心肠。顾熹这直截了当的大胆行为确实令他感到惊讶，不过看着她不停乱转的眼珠和发红的双颊，不免有些好笑。
　　于是，在场的侍女们就看见他们一向不苟言笑淡如水的世子爷专心地看着她们的世子妃，轻轻扬起了嘴角。
　　顾熹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沈珩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唇角微扬，她匆匆移开视线缺发现身旁的春儿和在场的侍女都在暗戳戳地笑，这下沈珩的微笑在她心底也变了味道。
　　“你……你你笑什么呢？”顾熹倏地抽出手，微微退了一步。一本正经的样子，若不是那红扑扑的脸，众人还真以为她发脾气了。
　　这一问，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沈珩将杯子放进盘中便打发丫头们下去了。

　　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沈珩向来没有让人在室内服侍的习惯，所以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红烛摇曳，月色渐浓，顾熹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蜡烛点得太多，她整个人都像烧起来一般。她难受地揉了揉胸口，揉到中途突然看见旁边坐着的人，立马有放下了手。
　　“那个，听说你身体不太好，现在也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顾熹一步一步挪着走向梳妆台，小身板挺得直愣愣的，只有脚在缓慢地挪动着。沈珩看着她僵硬的背影，用拳头挡住了上扬的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便看见那个小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有人吗？快去请大夫”沈珩两步冲到顾熹身边，扶着她探了探鼻息。
　　春儿听见动静连忙闯进了屋子，看着顾熹在地上睡得酣畅淋漓，终于放了心。“世子别担心，小姐……哦不，夫人只是睡着了。”
　　沈珩疑惑地看了春儿一眼，春儿解释道:“世子不知，我家小姐自小不能喝酒，因为每次喝了酒之后就会睡过去，想必是刚刚那杯酒起了作用了。”
　　沈珩看着顾熹红红的脸蛋，手上一使劲便将她抱了起来，“世子，我可以叫人来的”春儿想到沈珩也是有病在身。
　　“不用了，咳，你先出去吧。”沈珩将顾熹放在床上，轻轻地替她盖好被子。
　　春儿看到他的动作，才轻轻地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