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姓》折梅妄惦

2、赤司

　　少年顶着众人的目光，就这样坐在了她的身旁。
　　少年坐在窗边，挡去了一大部分阳光，精瘦的身体隔出了一片阴影，落在了同桌的少女身上，难得的安逸感。
　　得益于这位光芒万丈的同桌，原本聚集在胡桃泽梅身上的视线也消散了一大半。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坐姿笔挺的少年分散了一点视线在她的脸上。
　　两人作为同桌，比起同班同学来说，每天接触的时间会更长。她作为比较重要的路人，自我介绍确实必不可少。出于礼貌以及权衡利弊，赤司淡淡地开口，“你好。我叫赤司征十郎。”
　　那少女似乎是没想到仅仅因为自己瞬间的注视，他便会转身和她说话，她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有点像炸毛的猫咪，警惕又小心地退到了桌角，小声地开口，“你好……我是胡桃泽梅。”
　　少年有过瞬间的不解，但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顿了一顿。
　　简单的问好后，两人再没有任何沟通。
　　很快的，班主任便走了进来。作为一个全新的集体，自我介绍必不可少。
　　班主任叫作铃木花，同时担任国语老师，今年是她第一年当班主任，看起来温柔又亲切，还是很受同学喜欢的。
　　她翻了翻手中的点名册，找到了年级主任圈出来的，让她重点关注的两个对象。
　　“请问，赤司征十郎同学是哪一位？”
　　班上同学都极有默契地把头转向班级的最后边，被人群注视着的少年淡定地举起了手，不愠不火地回答，“是我，铃木老师。”
　　深水炸弹就这样又一次沉闷无息地爆炸开来。
　　他就是那个赤司征十郎啊，同龄人里表现极为突出的少年，早已声名远扬。即便这里是京都，与他成名的东京相隔甚远，但班上依旧有很多人听说过他-----“奇迹的世代”队长，赤司征十郎。
　　铃木花惊讶地翻开少年灿烂的履历，帝光中学出身，率领球队实现中学联赛三连霸，帝光中学学生会会长、中学物理竞赛第一名、中学数学竞赛第一名、中学…………
　　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完少年的简历，差一点顶礼膜拜。她不禁扶额，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见识到这样神奇的顶尖学霸，玛丽苏小说的男主角的履历都不敢这么写吧……
　　况且是赤司家的人，也难怪教导主任让她多多关照他。
　　“赤司同学是入学考的年级第一名，五科都是满分，由他担任班长，大家没有意见吧。”
　　胡桃泽梅一怔，每每想起入学考时候做到的恶心的国文题她就头皮发麻，居然会有人做全对……
　　少年的实力和气势都毋庸置疑，并没有反对的声音。
　　铃木花继续在点名册上找另外一个学生的名字，十分罕见的姓氏读起来有点绕口，“胡桃…泽梅，是哪一位？”
　　班上同学又极有默契地把头转向刚才的地方。
　　坐在赤司旁边栗色卷发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皱着好看的眉，惶惶不安地举手。
　　铃木花十分惊讶两个人居然是同桌，笑着安抚她，“你别紧张。我只是认识你一下。”继而将视线转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身上，“胡桃泽同学一直在国外生活，对于日文方面不是很了解，既然你们是同桌的话，她不懂的地方就希望赤司同学关照一下。”
　　少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端正的坐姿笔直，目不斜视，“我知道了。”
　　当时的赤司少年还没能理解，班主任口中的那句---“胡桃泽同学对于日文不是很了解”的深意。
　　他也是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口中的不了解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步。那时候他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他的同桌……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我们开始上课吧～”铃木花笑容灿烂，“第一页噢同学们。”
　　少女面如死水地看着摊在桌子上的书，躺尸一般安静了许久之后，诈尸地长叹了口气。她垂头丧气了一会，又一次专心致志地盯着书，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叹气，就这样反复了许多次。
　　一旁的少年暗红的眼眸微微一转，视线便落在了少女翻开的书页上，干净整洁，没留下一丝笔记。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来说，突然阅读高中的课文只会觉得深诲又苦涩难懂。
　　出于老师所言的人道主义帮忙，更出于营造一个安静的阅读环境，少年握起了放置在课桌上的钢笔，飞速阅读起课文后，准确无误地找出了难点，自从初二时候与那几个男孩的不欢而散以后，他好像是第一次在书上为别人备注笔记。
　　贯彻在赤司征十郎生命之中的精英教育，让他早就领先了同龄人一大截。优秀与胜利，如同呼吸一样稀疏平常。现在亦是如此，几分钟的浏览，他便可以读懂普通人需要解读一天的生涩文章。
　　胡桃泽梅依旧沉浸在看天书的云里雾里中，她掏出了夹在笔记本里的五十音图，白皙的手指一个一个点在上面，只能凭借浅薄的记忆来思考，这两个奇怪的文字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苦恼之际，同桌的赤司把他的国文书推到了两张课桌拼凑在一起的细缝里。
　　少女不解地侧过头去，仍窝在离他很远的桌角。
　　那少年依旧是一丝不苟地坐着，阳光在他好看的脸投下了棱角分明的侧影，好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亮眼的红发寡淡了不少，整个人氤氲出了与刚才绝然相反的气息。
　　赤司同学……分明和刚刚的赤司同学，是不一样的感觉……
　　感觉到她盯着他发呆，少年也转过了头。少女琥珀色的眼眸清亮，犹如一汪清泉，空虚到里面没有任何涟漪。
　　四目相对了一会，赤司征十郎意识到她真的发呆得出神，不由一愣，用比较柔和的语气循循善诱，“我作了备注，胡桃泽同学上课就看这个吧。”
　　哄人的事情他莫名做得得心应手，大概是得益于陪伴他整个国中时期的那些少年。
　　终于回神的胡桃泽梅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脸发呆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红着脸小声道歉。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比起早晨初遇的时候更带了几分温度，暖得几乎融进他身后的春光里了。
　　胡桃泽梅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在书本上，远远地无意间一瞥，整个人突然楞在了原地。
　　仅仅几分钟，那少年书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每个未曾见过的生词旁，都贴心地落着备注。
　　于她而言天书一般的生涩文章，在他的手里，妙手回春，变成了最得心应手的母语。
　　奇妙的感觉落在了少女的心头，胡桃泽梅唇齿微张，眼眸明媚，尽是闪闪发光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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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了快一节课的女孩突然提起笔，在自己的书上写了什么。少年眉毛微微上挑，想着她大概在抄的笔记，也不觉得很奇怪。
　　良久，那女孩把她的书也递了过来，放在他的书下面。
　　赤司征十郎垂下眼帘，卷翘的睫毛落下，在赤红色的眸子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他注视着她空空如也的书页上留下的唯一字迹-----ありがと
　　少年时期的帝王，他的心脏还未裹上无坚不摧的铠甲，因此依旧柔软。
　　很恍惚的几个瞬间，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黑子的影子。
　　两个人好像都是这样的性格。
　　对于越是做不好的事情，越是沉默地执着着。
　　同样的猜不透。
　　赤司征十郎提笔，在少女的字迹后面落下一个清秀的“う”。
　　那时候，胡桃泽梅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同一句话。
　　我可是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