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上的微光》昕燃

9、第九章

　　独自站在病房里，玉樱心里嘀咕着，她明白昨晚权一炏让自己回去的坚决，她更明白就算自己有心照顾但确实无能为力，且不说一炏心里会不舒服，就是她自己，一些事情确实做不到。

　　没多久，他们回来了，玉樱仔细看着权一炏。打着石膏的腿是平放着的，右手也吊在胳膊上。脸上的表情平静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护工帮助他转移到床上，架好伤腿，利索的动作，丝毫没有任何使他疼痛的迹象，至少从权一炏的眉头间看不出任何端倪。

　　“Cherry？你在干嘛？”躺在床上，他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被他问的愣了下……
　　玉樱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从头到脚的仔细看着他。
　　“不会是在打量我吧？呵呵呵”权一炏有点尴尬的笑。
　　“…没，我在弄早饭，我煮了粥还有鸡蛋，还热着，现在吃吗？”
　　“真的没？”微微皱眉，这是在和玉樱开玩笑。
　　“呃……没”
　　“可是，我分明感到了炙热的目光……”
　　“……”玉樱没感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没回音，权一炏玩心大起。
　　“被我说中了吧？”
　　“什么？”
　　“你盯着我看呀！”
　　“……真的没，好了，快吃吧！”边说边把粥用勺子伸到他的嘴边。喂了几口，玉樱感觉到身旁还有一个人，她转身对护工说，
　　“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护工点点头，“好，我就住在医院，如果他需要上洗手间什么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你”玉樱礼貌的答应着。

　　房间里安静至极，沉默一直延续到权一炏喝完最后一口粥。
　　“Cherry,你现在在读大学吗？”权一炏朝着玉樱的方向瞪着眼睛问着。
　　“嗯”
　　“大几了？”
　　“大三”
　　“功课忙吗？”
　　“还好！”
　　权一炏笑了笑，自己小声嘟囔着“多好的年龄！”
　　看着他脸上那表情，玉樱分明从笑容后看到了一丝落寞。她把鸡蛋拨好，伸到他的嘴边。
　　“吃个鸡蛋吧！我不会煮汤，但是我已经预定了，明天就可以有补汤喝了，你今天忍一忍好吧！”
　　他微微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不就是骨折了，还喝什么汤！？”
　　“总要补一补啊”
　　“我不要，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大胖子！”
　　“……”
　　“鸡蛋呢？”
　　“在这！”
　　嘴边递来了鸡蛋，他伸左手去拿着鸡蛋，边吃边说。
　　“我的这只手还可以用，不用什么都喂我。”
　　“嗯，好”

　　权一炏感觉Cherry比印象中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儿不一样了，现在她性格平和，很容易亲近，至少这两天他这么觉得，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可怜？他又快速否认了这个想法，也许是长大了，成熟了，毕竟是个大学生了呀。

　　没多久，护士来打水，唯一能动的左手也固定住了。权一炏无奈的脸耷拉着……

　　“哎……”唉声叹气，心里抑郁无比，一直以来没有这么无助过。视觉触觉统统消失……
　　“哪里不舒服？”玉樱问他。
　　“没有，就是有些……无聊”
　　“那你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不知道，失明后能做的事情不多，刚刚培养起来阅读的爱好，现在也是没办法，毕竟那要靠自己去摸盲文。
　　“好像做不了什么……”无奈的语气让玉樱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给你读新闻吧？”
　　徐玉樱拿出手机打开新闻app，认真读起来。
　　权一炏听着，他好久没有接触新闻，从前也没有习惯关心国家大事，就算在读大学时，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状态……此刻，他居然听的津津有味，对于他来说，Cherry的声音虽然还有令人不太舒服的鼻音，但相比较读屏软件不知道好多少倍，甚至比那些有声小说里的声音还要悦耳些……

　　玉樱认真阅读着，不久床上的那位竟传来低沉平稳的呼吸声……
　　她走过去，把薄被往上拉了拉，仔细看着他。拨开头发，额角的伤有些刺目，玉樱轻柔的抚摸着那周围的肌肤。如不受控制般的，她的手触到眼、鼻、唇……直到权一炏微微动了下，玉樱才惊恐的停止下来。
　　惊恐，不是因为他醒了。而是徐玉樱此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那么的“反常”。自己居然会情不自禁的去摸他的脸！

　　【我这是怎么了？是觉得他很不容易？很可怜？一定……一定是这样！】徐玉樱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她想确定自己的心思。

　　玉樱再次环顾他的“惨状”来确定自己只是一时起了怜悯之心。他遇到了严重的车祸，腿不能动，手动不了，眼睛还看不到，并且他是一个人！一个人在中国，孤苦无依……

　　“Cherry？”
　　“……”
　　“Cherry？”

　　呼唤中，玉樱终于回过神来。
　　“我在！”
　　“哦，Cherry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为什么不读了？”
　　“我看到你睡着了，我就停了……”
　　“……”权一炏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他挑了下眉毛，空洞的眼睛有些许笑意，嘴角动了下，动作小的几乎看不到。
　　“抱歉，我听这种正儿八经的东西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那你喜欢听什么？”
　　“嗯……有声小说，最近喜欢阅读盲文书。”
　　权一炏毫不避讳自己的缺陷，有兴致的分享着他阅读的快感。
　　“以前一直觉得很麻烦，学会了倒觉得有些意思。”
　　他笑着说着，长睫毛忽闪忽闪着……

　　盲文书……

　　玉樱想起那次和孟璟宸一同去的图书馆，那里的盲文书挺多的，以后倒是可以帮他借一些。

　　“对了，Cherry，你不用上课吗？”

　　“现在是国庆假期，不用。”

　　“哦，我把这个忘了，呵呵。现在几点了？今天天气是不是很好？”

　　窗外，阳光毫不吝啬它的光芒，秋高气爽的天气着实令人舒服。

　　“嗯！今天的阳光很好！”

　　“很想出去走走，看来不行了！把窗户打开吧！”

　　“好”
　　玉樱应着，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九楼的高度让阳光直射进来，他的床上也可以感受的到。

　　“很舒服！”权一炏勾起嘴角，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Cherry,你知道吗？我可以感受到太阳的温度，我可以听到窗外树枝上有只鸟儿在叽叽喳喳。”

　　玉樱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受他所说的一切。随后，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腰，小脸凑过去，凝视着他，轻轻地说“你…心情不错？”

　　“干嘛？”
　　权一炏感觉到她靠了过来，并没有闪躲，只是抬头问了句。
　　这样反倒是徐玉樱不知所措起来。
　　“我想看下你额角的伤……嗯……结痂了，还疼吗？”
　　“我的额头受伤了？我没感觉到疼……”
　　“会不会破相啊？”他貌似有些紧张。
　　徐玉樱也跟着紧张起来，拨开他的头发仔细看着，这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呢？这么帅的男人，对自己长相是格外在意的吧？
　　“啊，应该不会吧？我…我去问问护士小姐，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涂一涂？”
　　“等等！”
　　玉樱顿足，迟疑。不料病床上的权一炏竟然露出笑容，类似恶作剧却又令她一瞬间恍惚的笑……
　　“我给你开玩笑呢，没事儿的不用紧张。”
　　“可是，真的留疤了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到，头发留长点儿就好。”
　　权一炏还是微笑着，眼神虽空洞可眼角微弯倒让人觉得很好看。

　　话说回来玉樱其实不是外貌协会成员，别人在追星的时候，她无动于衷。高中，同班同学在疯狂迷恋明星的时候，她在心中暗暗吐槽过。大学，同宿舍的舍友花痴各种帅哥时，她一直没有留心过。“帅哥”、“花美男”之类的词语在她字典中没出现过。直至这个男人的出现她明白，原来以前只是一直没在意过……忽然感觉，这么多年来，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在意过一个人，一个异性的容貌和关于这个人的所有……
　　对于这些，她自认为的“反常”，她不明白的是——这其实就是爱！
　　现在的她没有意识到，之后的很久，她也没有明白过来……

　　权一炏没有在想过任何关于冯雯柠的事儿，他不在意。他想着，那丫头一定会自己联系他的，也许她只是去出差，又或者忙着其他事，虽然有些担心，可是那也没办法，因为手机里那个号码始终联络不通。他只是照例每天一个电话……

　　很快，国庆假期到了最后一天，徐玉樱想着去学校请几天假，等他出院了再去上学。
　　靠近病房门口远远的便听到权一炏的声音。
　　“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别着急我来检查下。”
　　徐玉樱走到病床旁，注视着医生帮他检查。
　　“手臂伤的很轻恢复的也不错，腿相对来说稍微严重些，不过还是有进展的不用总吊着腿了。”
　　“哦，那今天可以出院吗？”
　　“建议再住几天，如果你执意的话，也可以，但是回去后必须静养。”

　　徐玉樱听到插嘴，“医生，请问他还需要再输液之类的吗？”
　　“不需要了，现在就是静养了，如果想出院的话一个月后再来复查拍片子，不过我还是建议再观察几天。”
　　权一炏听到她的声音，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微微抬头估摸着方向说，“你来了？”
　　玉樱轻声“嗯”了一声，又继续追问查房医生一些问题。
　　“Cherry？”权一炏喊她，手抬到半空。
　　玉樱看到自然的将手伸过去，他居然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我想回家了！让我出院吧好吗？”
　　被他紧紧的抓着手，玉樱神情呆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是要听医生的，行吗？！”
　　“嗯”

　　“你们感情真好，女朋友天天不重样的给你准备饭菜，又温柔又体贴，真羡慕你们。”医生身后的小护士调侃。

　　玉樱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高兴，脸上表情变得明快起来，他转头看向权一炏，想看看他的表情。
　　权一炏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微笑的摇摇头，“我们看起来很配吗？Cherry，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呀，居然有人说你是我女朋友了！”
　　小护士看了看玉樱，奇怪的问向权一炏，“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她是我妹妹！”

　　小护士尴尬的笑一下，“兄妹？可是你们一点儿也不像啊！”
　　“哪里不像？兄妹都要像的吗？”权一炏回她。

　　医生要出去了，玉樱看了眼他，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跟着医生走到门外。
　　“医生，出院真的没问题吗？”
　　“嗯，一般他这样的情况静养就可以了，不过你哥哥情况特殊，出院必须保证安全，不要摔倒就行了。”
　　“哦”
　　“手臂一会再照下片子，没问题可以拆了。如果要出院下午就可以。”
　　“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