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有古怪》隔岸看花

27、第27章

　　第27章
　　陈叔叔搬来那日，古秋看到姚奶奶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不长久。但万万没想到，仅仅在陈叔叔搬来的第二天，姚阿姨就来到了门卫室。
　　“隔壁111室？对，是一居室。”听姚阿姨说要另租一套房，古秋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咱这儿单号的房间都是一居室，双号的是二居室。”
　　“那就111室吧。”姚阿姨看上去似乎没休息好，眼睛里还能看到红血丝，可精神头却很好，说话时脸上带着笑，看样子姚奶奶的激烈反对对她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行，麻烦您看下租赁合同，没问题的话就签下字。”
　　姚阿姨跟古秋熟，又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什么都熟悉，略扫了眼合同就签了字，之后熟门熟路地缴了一年的房租。
　　“小秋小霞，待会儿麻烦你们帮忙把111室的沙发挪一下，我不喜欢实木沙发，想去订一套欧式的布艺沙发，还有床跟桌椅，我想换成浅色系的……”
　　租112室时，签合同的是姚奶奶；家里添置啥、换啥，做主的也是姚奶奶。古秋很少见姚阿姨提什么意见，还以为她对这些不在乎，甚至是跟姚奶奶的喜好一致。却没想到，原来她还挺讲究生活细节的，只是之前不知为何没多发表意见。
　　“行，咱一块儿过去，有什么需要搬走的您尽管说，我跟小霞一次性给您挪走。”
　　实木家具笨重，为了方便搬挪，古秋特意买了一套重物移位器，用撬杠一抬，往家具四条腿下推入移动板，笨重的家具就能轻松地推出门了。
　　实木沙发不要，桌椅不要，床不要，橱柜也不要……等古秋跟秦霞来回几趟将姚阿姨点名不要的家具通通挪走后，111室的客厅变得空荡荡的，卧室里也只剩下两个大衣柜。
　　“衣柜我还挺喜欢的，又大又高，简单、实用又好看。”看着变得空荡荡的一居室，姚阿姨心情大好，对站在一边静静陪着她的陈叔叔说，“我也不懂啥品味不品味的，就是看电视的时候觉得人家那花色精致的布艺沙发很好看，还有那种花纹繁复、刷成白色的铁艺床，看着就很洋气，特别想住在有那样家具的家里……”
　　“待会儿咱去商场，你喜欢啥咱就买啥，都听你的。”陈叔叔语气柔和而急切，有种无法掩饰的讨好意味。
　　“你身体还没养好，不着急。”姚阿姨脸上带着笑，“我之前闲着没事儿，自个儿到处逛，走到哪儿逛到哪儿。有次进了家居商场，人家店员见我挺喜欢的样子，很热情地给我介绍产品，还给了不少优惠呢。我呢，不好意思说只是看看，不买，就接了人家的名片和产品介绍册，平常没事儿当杂志翻翻，其实想买哪些东西，早就心里有数了……”
　　古秋跟秦霞搬完东西就离开了，路过112室的时候，见往日会在半上午敞着的门紧闭着，甚至连窗帘都没有拉开。
　　“姚奶奶多半在跟姚阿姨怄气。”虽然重物移位器能省不少力气，可来回搬了这么多趟，也确实挺累的，古秋回到门卫室就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对面的秦霞也差不多，坐在椅子上直喘气。[都连着好几晚没有出来遛弯儿了，肯定是气着了。]
　　对于母爱亲情这种东西，古秋从没感受过，可自小到大，身边倒是见了不少。就她这么多年来的所见所闻，但凡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当跟孩子的想法有冲突时，反而很难拗得过孩子。就像姚家那母女俩，姚奶奶平日里再怎么强势，可在复婚这件大事上，姚阿姨最终还是随了自己的心意，姚奶奶除了怄气，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羡慕那些有家长疼爱的小孩儿。”古秋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久远的童年，“他们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偶尔被打骂，可转眼就能忘记身上的痛和流的眼泪，心无芥蒂地扑到父母怀里撒娇……这些都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也注定无法‘学会’的‘技能’。”
　　秦霞又何尝不是呢？
　　从她因为父母的失误成为有缺陷的人的那一天起，她同时也失去了父母本就不多的关注和疼爱。因为她意外失语成了哑巴，父母相互埋怨，时常争吵，直至离婚。而她，在亲朋眼中，不仅残疾有缺陷，注定是个不好嫁人的赔钱货，还是让好好一个家破裂的“罪魁祸首”……就好像，家中所有的不幸，都是由她引起的。
　　没有人问过突然不能说话的她难不难受、痛不痛苦，也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无助和恐惧。八岁的她，独自支撑着熬了一天又一天，渐渐变得沉默、麻木，习惯了不去渴望、不去期待。
　　古秋仰头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没有注意到秦霞的沉默和哀伤。
　　“不过后来，我慢慢发现，被称为‘不求回报’的母爱父爱，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求回报。他们希望孩子优秀，给他们长脸，让他们有面子，成为别人羡慕、夸赞的对象……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世上，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她突然笑了出来，“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其实我还挺幸运的，没得到过什么关爱，也就不用想着怎么回报，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也挺好的哈。”
　　秦霞闻言一怔，随即也笑了出来，低下头认真地在手机上打道：[确实，无拘无束，也挺幸运的。]
　　隔日，姚阿姨订的家具就陆陆续续到了。
　　花色鲜亮的布艺沙发、成套的欧式桌椅、花纹繁复的铁艺床，还有机身很有设计感的双开门冰箱、滚筒洗衣机、体积不小的烤箱……等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好，111室就完全变了个样儿。
　　姚阿姨像是开启生活新篇章的新娘子，容光焕发，开开心心地搬进了焕然一新的新家，里里外外的忙活着，还用新烤箱烤了披萨分给大家吃，说是为了庆祝乔迁之喜。
　　被邀请的古秋和秦霞吃饱喝足，走出111室，下意识看了眼已经亮起了灯光的112室，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姚阿姨掩饰不住愉悦的说话声，“妈，你一直说希望我开开心心的。现在，我就很开心，真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吃点儿吧，我特意给你烤的，加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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