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与君书》昱怀信

9、赴宴

　　厨房里。

　　叶书一身素衣，卷起半截袖子，露出一节白皙而结实的小臂，他神情专注，嘴唇紧闭，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锅里的菜肴正冒着阵阵雾气，将他的身影笼罩在迷蒙中，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又像一个尝尽世间百味的隐者。

　　段允所见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盯着叶书的身影，仿佛身在幻境。

　　他段允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见过无数所谓倾国倾城的美人，也见过许多玉树临风的男子，但叶书，却是与众不同，他温润儒雅，又清净平和，他聪敏睿智，又谦逊有礼，他翩翩风骨，又开朗可爱。

　　也许，正是这样的叶书，才吸引了他的注意，正是这样的叶书，让他想去更多的接触和了解。

　　段允仔细地打量着叶书，像是在看一件世间珍宝，

　　此刻的叶书正专心致志地做着菜，看着菜品一道道完成，脑海中浮现了段允尝菜时惊喜又满意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忽然，一方手帕轻轻的附上了叶书的额头，替他擦拭掉了细密的汗珠，他一转身，便看到，段允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就连他平日里微微斜扬的眼角此刻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段允，你怎么来了？”

　　段允听着叶书的话，像是细软的风在耳边呢喃。

　　叶书的呼气抚在了他的面颊上，像是最柔软的丝绸划过，心醉不已。

　　段允只觉得呼吸一滞。

　　就这样，堂堂誉王殿下拿着一块帕子呆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能拨动他心弦的人，是唯一一个让他多次呼吸停滞，面颊发烫的人。

　　是那种淡雅的不加修饰的却最直击人心的美好。

　　叶书看段允竟然呆住了，他伸出手戳了戳段允的脸。“段允，怎么了。”

　　直到这时，段允才回过神来。

　　“听说你亲自下厨了，本王特意过来瞧瞧。你看你，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一擦。”说着他还扬了扬手里的帕子。

　　叶书倏地一下脸红了，还好在厨房的蒸汽里，段允不会看到，要是被他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嘲弄自己呢。

　　“谢谢王爷，厨房这里不整洁，出去吧，快做好了。”叶书催促着段允快点离开。

　　段允还没看够呢，才不会轻易离开。

　　“你做你的，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打扰到你。”

　　“王爷，您……不适合在厨房里，还是去前厅。”

　　“本王偏要在这里，你有何异议？再说了，本王走了，谁给你擦汗。”说着，他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叶书知道自己拗不过段允，只能由他去了。刚要去挽袖子，段允一把扔了手里的帕子，凑到叶书身边:“我来我来。”

　　叶书连忙去挡，却不起丝毫作用。

　　段允细致地帮叶书挽着袖子，神情和动作像是在擦拭着无暇美玉。

　　叶书觉察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了味道，连忙说:“可以了，多谢王爷。”

　　而后，叶书就接着做菜，段允则在一旁的椅子上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叶书，仿佛他只要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什么。

　　叶书感受着蒸汽腾腾，也感受着段允的目光灼灼，最后一道菜出锅时，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段允看着叶书，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能娶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得那个梦，梦里叶书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美得一塌糊涂。

　　哎，也许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娶叶书吧。

　　叶书看段允纹丝未动，眼睛也直直的盯着自己，呆呆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爱。

　　段允呀，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你这威严的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王爷，您先去前厅稍等，我换个衣服就过去。”说着，叶书还用手在段允的眼前挥了挥。

　　谁都没想到，段允竟然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眼前纤细白皙又骨节分明的那支手。两个人都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书快速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咳了一声:“王爷，您先去前厅稍等，我去去就来。”

　　段允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听到叶书的话，马上放下了手，攥紧了手指，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只得就势说:“，你快点，可别让本王等的时间太长了。”

　　说完，他起身急匆匆的走了，怎么会这么紧张？他段允二十三年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看过，在朝堂上，战场上，他哪次不是镇定自若，笑看众生。怎么在叶书这里就一次次的失态？一次次的不由自主？

　　看着段允急匆匆的背影，叶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人们眼中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战神只是他的表象。他的心里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会紧张会脸红会语无伦次的孩子。

　　叶书命人去安排上菜，自己则回去换了衣服。

　　段允一路走到前厅，才稍微平复下来，自己刚才太幼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婆婆妈妈。他在前厅坐着，一边等着叶书，一边努力想忘掉刚才的那一幕。

　　“我来晚了，王爷久等了。”

　　段允听到声音便抬头去看，只见叶书一身淡绿色的青衫，束着简洁的发冠，眼角含笑。与往日的规矩端庄不同，今日的他多了一分慵懒与随性。

　　却是异样风格，同样风雅。

　　仿佛从画中走出来。

　　段允觉得自己血脉扩张，今日份的叶书让他一次又一次移不开眼睛，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悸动不已。

　　“王爷快入席吧，我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就做了点家乡菜。”

　　“你做的，我都爱吃。”段允自己嘀咕道，却不敢让叶书听见这话。

　　他起了身，走到席间，看着桌子上的菜肴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每一道菜都别具特色，让人垂涎三尺。

　　“你这可是谦虚，没动筷子呢，本王就被香味给折服了，你说要是谁跟了你，可不得幸福死。”说着，他还不忘拍拍叶书的肩膀。

　　“王爷您说笑了，请您入席。”叶书做了个请的动作。

　　“哎，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叫我王爷，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是不是找打呀。”段允说着用手轻轻划过了叶书的脸颊，成功的占到了便宜，他只觉得自己指尖发烫。划过叶书的脸颊，好像划过了一缎天女织造的锦绣。

　　段允一直没有王爷的架子，今天更是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像是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一个和他地位相仿的故人。叶书看到这样的段允，收起了往日的警惕戒心，整个人也放松活络起来。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段允，咱们开席，如何。”

　　段允满意的嗯了一声，这才放过了他。

　　叶书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段允不解。

　　“我笑你呀，怎么像个小孩子。明明比我还大了好几岁，怎么看着那么幼稚。”

　　“本王这是随性洒脱，再说了，只是故意把另一面藏起来不给你看，怕吓坏了你。”

　　“好，我信了，那什么时候让我开开眼界，看看你的另一面。”

　　“一言为定，到时候可别吓得你找我抱。。”

　　“王爷别忘了，我这武状元还不至于那么胆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家伙。”

　　“王爷你这……称呼。”

　　“小家伙，好了，本王饿了，开席。”

　　叶书也不再与他争辩，就随他去吧。

　　两个人也就没再多说话，开始用起膳来。全程段允都在不停地夸这道菜好，那道菜也好，恨不得把自己学过的所有的赞美词全都用个遍。

　　叶书一开始还客气客气，后来看段允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赞不绝口，顺便也听着他时不时的几句挑逗。

　　确实，跟段允待在一起的时光，能让人放下所有的烦恼，放下所有的羁绊。

　　段允是让人感到心安的人。

　　至少，能让叶书拥有久违的幸福与感动。

　　“大人，您的面好了。”侍从端着两碗面走到了桌旁。

　　叶书接过其中的一碗递给了段允:“来吧，陪我吃一碗面。”

　　“吃面？”段允有些疑惑，好好的宴席主食竟然是一碗面，难不成这也是叶书家乡的特色？

　　“对，吃面，今日是我的生辰，难得王爷你能陪我一同过，赏脸吃一碗长寿面。”

　　什么？今天是叶书的生辰，自己什么都没准备，还厚着脸皮来赴宴。这可有失他王爷的面子。

　　段允轻咳了一声：“那个……生辰快乐。”

　　“谢过王爷，不过……”

　　“什么不过，以后的生辰我都陪你过。不许拒绝。”

　　“额……谢谢，段允。”

　　段允伸出了手，示意与叶书击掌为誓。

　　叶书看着段允一脸的认真，也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掌相击，是诺言，是信任，亦是永远。

　　击完掌，叶书感觉到段允就势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他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枚玉佩。

　　做工精巧，浑然天成，细腻润滑，淡雅夺目。

　　“这是？”叶书抬头看向段允。

　　“给你的，生辰贺礼。”段允也看着叶书，剑眉星目间写满了温柔。

　　叶书看着此刻的段允，感受着掌心中的玉佩，上面还存留着淡淡的余温。

　　此情此景，此人此物，像极了当年。

　　当年，也曾有那么一个人，告诉过他，这是给你的。此刻，两个身影重重叠叠，相合在一起。

　　自己何其有幸，能在曾经遇到他，如今遇到你。

　　叶书有些泪目。

　　看到叶书微微润湿的眼角，段允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他的眼角。

　　“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送你个贺礼，哭什么。”

　　叶书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调整了一下:“谢谢王爷，不过这玉佩怕是王爷很珍贵的东西，我受不起这样的贺礼。”

　　“收着吧，本王是有条件的，你上次答应我的事今天可要兑现。”

　　“上次？”叶书心中疑惑，自己什么时候答应段允，又答应什么事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了，快吃面，吃完告诉你。”

　　也不等叶书反应，段允一把抄起自己面前那碗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还不忘了夸上几句:“手艺真好，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完，他看叶书才只吃了一半，便说:“你这吃的太文雅了，在我们军营可是不受用的。”

　　叶书尴尬的笑笑，也没说什么，接着埋头把面吃完。

　　段允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

　　在看着的过程中，他甚至想到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每天和叶书坐在一起吃饭，时不时地还能说上几句话，似乎也挺美好的。

　　其实，段允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所想的美好里，都有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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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赴宴太美好，美人也太美好。
半夜码字的我也想赴宴。
谢诸君来看文。
去睡了，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