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与君书》昱怀信

3、归朝

　　第二日，段允便率领部下浩浩荡荡的进了长安城，一路上被前来围观瞻仰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盛景，相比于前几日的状元游行，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数以万计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着，甚至还有许多年轻女子挤在人群中羞涩的看着这个英俊潇洒风采绝伦的誉王殿下。

　　段允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些姑娘们的眼睛戳出洞来了，虽说誉王殿下英俊潇洒，美名远扬，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可他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段允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这些年一直是四处征战，不是身在南疆，就是前赴西域，这成亲之事也就一直耽搁下来。这么神仙一样的誉王殿下还没娶妻，也难怪被无数闺中少女惦记了。不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还真不知道。

　　负责接待的是钱丞相和礼部尚书韩琪，整个过程都是一些固定的礼节，段允按着规矩来，倒也没什么麻烦的事。

　　他刚下马，就看到了他四哥段越，只是今日人多礼杂，段允只好远远的冲着他点点头，段越也看到了段允，点头示意。而后，段允回宫拜见了他的父皇，又去拜见了当朝皇后，就从宫里出来了。

　　从宫里出来以后，他也不急着回府，而是直奔了齐王府。

　　一进府门，他就喊开了:“四哥，我回来了。”

　　段越早就料到段允会来，一听到动静，马上就从前厅出来了，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还没回自己府上吧。”

　　段允马上上前去揽住段越的胳膊:“当然了，我一出宫就来四哥这里，刚才远远的看了一眼，都没说得上话。”

　　“阿允，三年不见，你长大了。”说着，段越摸摸段允的头，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曾经需要他来保护的男孩，他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三年了，四哥想我了吗？”段允还是像一个孩子一样的撒娇。

　　“刚说完你长大了，怎么又问这些小孩子的问题。”

　　“我就在四哥这里小孩子气，快说，想我了吗。”段允不依不饶，抱着段越的胳膊摇起来。
　　段越也是拿他没办法:“想了想了，还没吃东西吧，我正好让人准备了，过来吃吧。”

　　“还是四哥对我最好。”段允乐呵呵的跟着段越进了屋。

　　“阿允，这几年在西域，也算是对你最好的历练，不过，现在回长安了。比不得在军营里，处处还是要小心。”段越还是像从前一样操心多。

　　“放心吧，四哥，我自有分寸。这几年，我在西域听到了不少消息，现在朝中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赵王那边虎视眈眈，也逐渐积累了不少势力，你可有什么打算，可有比较可靠的人。”

　　一听到这里，段越微微皱眉:“朝中的老臣势力盘根错节，环环相扣，大多都是太子的人，我们不好入手，只能从新势力入手。”

　　“四哥可有合适的人选？”

　　“目前看来，兵部的叶侍郎是可用之才，没什么根基，人也稳重。”

　　“四哥是说叶书？我倒是见过他，看得出来，是个可靠的人，如果为我们所用……”一想起前日见到的那个人，段允微微眯起了眼睛，笑了。

　　“的确是他，不过，像这样的朝中新贵，想拉拢的人可不只有我们，还是先等一等。今天你刚回来，也别讨论这些朝中事了，吃些东西，午后回府歇歇吧。”

　　“好，我听四哥的。”

　　段越看着段允也笑了，这个弟弟呀。

　　午后，段允便回了自己的誉王府，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宏伟富丽，一样的冷冷清清。段允不禁感叹，还是军营中舒服。

　　哎，也不知道，叶书什么时候请我去他府中吃饭。一想到叶书，段允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翌日。

　　又是往常一样的朝堂，又是往常一样的散朝而去，叶书倒也没什么要事，散了朝就去兵部处理日常事务。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叶书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段允，正巧，段允也在回头看他，今日的段允，与前两次见到都不同，前两次他只是随意穿着，一副街头混混的样子，今日的他却是穿着朝服，整个人气宇轩昂，光彩照人，恍若画中仙。

　　段允朝着叶书走过来:“叶大人这么盯着本王看，本王难免会多想，莫不是两日未见，叶大人想念本王了。”果然，一开口，段允便打破了在叶书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正经形象，他无论穿的多么有模有样，还是那个泼皮无赖。

　　叶书连忙行礼:“参见王爷。”

　　“叶大人是要去兵部？正好本王也要去，一同走？”叶书忽然想起来，段允被派到兵部参议事务，也就是说，以后，他经常要看到这个誉王殿下，而且还要与他一同议事。

　　哎，这可真是，命途多舛……

　　“王爷请。”叶书也没办法，只能从命，毕竟尊卑有别。

　　“哎，叶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本王如此平易近人，你就不要拘谨了。”说着，段允又揽住了叶书的肩膀。叶书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揽着。

　　“殿下是王爷，微臣必须敬重，不能无礼。”段允也不听他解释了，一边揽着他，一边向外走去。

　　一路上，段允不停的说来说去，叶书只好附和着，心道，这王爷，怎么这么自来熟。其实他自己也明白，现在各个皇子都在暗暗使劲，用尽方法拉拢朝臣，至于这个誉王殿下，战功卓越，当然也有争夺皇位的势力，至于誉王接近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叶书也知道，皇帝毕竟年过半百，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他现在还不想去依附某个皇子，皇帝在位，依附皇子毕竟有所风险，他现在要做的，是得到皇帝的重视和信任。

　　“到了，微臣还有事情要做，誉王殿下请便。”叶书不想与段允过多的接触，刚到兵部就马上推脱了。

　　“哦，本王也没什么事，叶大人的书房在哪，本王去你那可好？”段允也确实没什么事可做，他父皇让他来兵部，只不过是个闲职，平时过来看一眼就行，这次他来，不过是途中碰到了叶书，否则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

　　一听到段允要去他的书房，叶书惊的说不出来话，这誉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王爷说的话，他也没办法拒绝，毕竟尊卑有别，身不由己。“谢王爷抬爱，王爷请跟下官来。”说着，叶书便带着段允去了书房。

　　段允看着叶书的背影，瘦削但又挺拔，他坚定而又稳重的步伐，仿佛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然后，他又一想到，叶书被自己捉弄时害羞脸红、一脸窘迫的样子，两种样子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给这个人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着实有趣。让人忍不住想去剥开重重迷雾。去了解他真实的样子。

　　一到书房，段允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说道:“叶大人忙就好，本王自己随意。”叶书不理会他，自己忙了起来。

　　叶书正处理军务，忽然听到段允说:“叶大人，这可是你的墨宝？”叶书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写的那幅字。

　　心存信念，无坚不摧。

　　八个字笔锋雄健，遒劲有力。

　　这八个字，是他一生的信仰，一生的追随。

　　叶书点了点头：“回王爷，是下官写的。”

　　“写得不错。字好，文也好。”

　　段允默默的品味这八个字，熟悉却又遥远。“那叶大人的信念是什么？报效朝廷、一展宏图？还是封妻荫子、福泽万代？”

　　“算是，也不算是，不怕殿下笑话，微臣的信念，是一个人。”

　　“哦，一个人？那估计是叶大人的梦中情人喽。这本王就不方便问了。”说着，他还一脸坏笑。

　　叶书轻轻的笑了，是呀，不过，并非梦中情人，而是他神龛上供奉着的唯一神明。

　　“那王爷呢，王爷的信念又是什么？”

　　“看来叶大人对本王挺感兴趣呀。”段允一脸餍足的舔了舔嘴角，又接着道：“我的信仰啊，我也说不清楚，就盼着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吧。”段允说着这话的时候，方才轻佻的样子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变得真诚而又坚定，眼神里满是期许，是的，这就是他的信仰，百姓不用流离失所，人人都能各得所乐，他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许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罢了。

　　叶书第一次看到这么专注的段允，一改他往日的轻佻无赖，那种语气那种神情，仿佛是在说一个他最爱护的珍宝。原来，他也有这么真挚的时候。

　　叶书向着段允拱了拱手： “王爷心怀天下，是下官这样狭隘的人不能比的。”

　　段允郎然一笑，道：“本王倒是觉得，叶大人这种为一人的信仰更纯粹，更真实，本王可是着实羡慕呢。”

　　“那殿下可有这样的人？”叶书话说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僭越了。

　　“看不出来，叶大人这么想了解本王，受宠若惊啊。”段允走近叶书，用手指轻轻地敲着书案，接着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没准哪天就有了呢。哎，叶大人，也送本王一副墨宝吧。”

　　叶书也不好推辞，只能答应了。“那下官就献丑了，不知王爷想题什么字。”

　　“就和这个一样吧。”段允说着，指了指墙上的那八个字。

　　叶书铺开宣纸，提起毛笔，仔细写起来，段允看着他写字的样子，认真极了，这人是不是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呢？看着叶书修长的手指，纤细却有力，他笔下的字，俊秀无比。段允盯着叶书的手，一直到叶书写完，他才注意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这么长时间。

　　“多谢叶大人，对了。本王忽然想起，叶大人上次说要请本王到府中一聚，可还算数？”段允接过宣纸，说道。

　　要是段允不说，叶书都快忘了，自己竟然还答应过这么一件事：“当……当然记得，下官一定请王爷到府中一聚，不会食言。”

　　“那就有劳叶大人了，不知叶大人成亲了没有？嗯？”段允的正经是坚持不了多久的，马上又开始无赖起来。

　　“额，还没有。”叶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爷忽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哎，这王爷可真是语出惊人。

　　“叶大人青年才俊，应该有不少想做媒的人？哦，莫不是……因为大人的那位梦中情人？”段允眯起了眼睛，看着叶书。

　　瞬间，叶书的脸像一个红透了的苹果，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又红了脸，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段允也就不好意思再逗人家，只能说道:“哈哈，本王开个玩笑，叶大人不用在意。”

　　叶书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饱读圣贤书，自认精通处世之道，从前也是一直遇什么人，说什么话，都能处理得当，怎么到了段允这里，就一直栽跟头，怕不是命里犯冲。

　　“好了，本王没什么事了，就不打扰叶大人办公了。”段允人也逗了，字也拿了，的确没什么必要待下去了。

　　“下官恭送王爷。”看着段允出了书房，叶书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坐下来开始处理事务。

　　一抬头，看到了卷轴上的八个字。

　　心存信念，无坚不摧。

　　是你告诉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并肩站到你的身旁，而不是现在的仰望遐想。可是，天下之大，你又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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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第三更，以后会每日一更，不断更。谢谢大家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