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镇国》宴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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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没有回答，可她的神情已经说出了一切。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李令月只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她。李令月记得，从前婉儿也曾为了救李贤的性命四处奔走，可到了今日，婉儿却能将李贤推了出去。

　　“上官姐姐，从前你试图帮我救六皇兄，是不是因为他有胆子和母后作对，而非因为他是我的皇兄。如今的太子即便登基，也无法摆脱母后的控制，所以你想借着崔沁儿的手把他推下去，我说的对不对？”

　　婉儿的内心有些挣扎，可面对李令月，她还是选择说出了实话，“我从未想过要害太子，我只是不想崔沁儿在宫中碍事。”

　　婉儿早就看出，崔沁儿野心勃勃，总想着取代自己。若不与武三思联手除去崔沁儿，往后在宫中行走，会有诸多不便。

　　婉儿很清楚，今日之事，武三思是冲着李显去的，但她别无选择。更何况，有圣上在，李显不会真的有事的。

　　李令月有些失望地看着婉儿，“上官姐姐，难道权势在你眼中就那么重要？”
　　说着，李令月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想到儿时与婉儿一同读书的时光，只觉得过去的美好有些不真切。

　　明明她与薛绍大婚那日，婉儿亲口说的喜欢自己，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上官姐姐，从前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也是为了权势？”李令月本想质问，可话都嘴边，却带着一丝哭腔。

　　“我不知道。”婉儿偏过头，不敢看李令月的眼睛。那双眼睛，已蒙上一层水雾。

　　她本想说不是，可最开始，她陪在这个小公主身边，的确是为了借着李令月的身份一步步往上走。哪怕李令月在她心中与那些权贵不同，可她也不想骗李令月。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李令月用力甩开婉儿的手，背过身，不再看婉儿。她担心一看到婉儿额间的烙印，就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婉儿离开紫兰殿，在远处静静立了一会儿。紫兰殿最是温暖，远远望去，太极宫里出来的宫女排列整齐，端着什么东西，正往紫兰殿的方向去。

　　看着宫女鱼贯而入，将贺礼与赏赐的物件送入紫兰殿，婉儿只觉得心中有些怅然。每次这种场合，自己赠与李令月的物件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偏偏李令月会把婉儿赠与的物件视若珍宝。

　　婉儿不想让李令月难过，可自古以来，权势斗争，殃及池鱼，在所难免。自己的嫂嫂都在这场斗争中失了性命，更何况早就成为众矢之的的太子。

　　“恭喜上官大人。”

　　武三思的声音打断了婉儿的思绪，婉儿回过身，淡淡道：“不过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恭喜的。”

　　崔沁儿已经被打发去了掖庭，宫中再无人可取代上官婉儿的位置。

　　几日前，武三思到宫中找到了崔沁儿。

　　武三思见着崔沁儿，瞧她正与膳食局的宫人核对宫宴菜式，他走上前去，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大殿。

　　崔沁儿见武三思前来，忙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武大人，大人此刻前来，可是天后有什么吩咐？”

　　武三思素来随和，常和宫中婢女太监说说笑笑，没什么架子。如今他却一反常态，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你们明知这场宴会关系到皇家脸面，怎可不安排歌舞？”

　　崔沁儿面露难色，“大人，圣上几个月前才下令禁止歌舞……”

　　“圣上的意思是不许平日里随意铺张，这次可是昌平县主的百日宴，怎能不好好操办？”说罢，武三思打量着四周，低声道：“这可是太子的意思。”

　　“是，奴婢明白了。”崔沁儿虽应下，却不敢轻信。

　　宫中都知道如今的太子李显最喜欢吟风弄月，欣赏歌舞。圣上正是担心他不把心思放在国事上，才下令取消了舞乐。

　　武三思离开后，崔沁儿身旁的宫女阿碧道：“阿姐，武大人现在是天后面前的红人，他的意思，会不会是天后的意思？”

　　崔沁儿摇了摇头，故作为难道：“此事还要请示了上官大人，若真是太子的意思，咱们再知会礼部准备也不迟。”

　　阿碧听崔沁儿这么问，有些着急道：“上官大人这几日都在麟德殿，咱们可不容易见到她。等请示了上官大人，只怕要误了大事。天后最重视的便是太平公主，这场宫宴若让太平公主失了脸面，只怕咱们都要受到牵连……”

　　阿碧的话正是崔沁儿头疼的，若这场宴会办得好，她便可以与上官婉儿分庭抗礼，再不必做那受人轻贱的宫女。可事关东宫，她不敢草率。

　　阿碧见崔沁儿蹙眉，她试探性地问：“阿姐，要不我们去请示一下天后？”

　　“不可。”崔沁儿想都没想便回绝了。若是这点小事都要请示天后，只怕以后天后不会放心让她掌事。

　　崔沁儿犹豫片刻，还是去麟德殿问婉儿。婉儿正坐在案前，认真帮天后批注奏疏。

　　见崔沁儿过来，婉儿似乎有些意外，“沁儿，你不是在布置昌平县主的百日宴，怎么到这儿来了？”

　　“上官大人，有关昌平县主百日宴一事，奴婢有些疑问。”崔沁儿面对婉儿，虽言语恭敬，心中却有些不服气。她身家清白，却只是普通的宫女。而上官婉儿一介罪臣之后，却能替天后批阅奏疏。

　　婉儿合上奏疏，只道：“此事当由你和礼部商议，天后的意思大抵是要让你掌事，我不便插嘴。”

　　听婉儿这么说，崔沁儿眼睛一亮，她不再询问婉儿的意思，而是去东宫请示太子。

　　东宫内侍只当天后有事吩咐，便放崔沁儿进去。

　　李显正因一篇文章愁得有些头大，他本想着偷懒，可苏良嗣盯得紧，他只能硬着头皮做文章。

　　崔沁儿此时过来，正中李显下怀。李显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不顾苏良嗣的阻拦，大步走了出去。

　　见崔沁儿要行礼，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不必多礼了，你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

　　李显虽这么说，崔沁儿还是恭敬行礼道：“回太子，奴婢想来向您确认，昌平县主的百日宴，是否要安排歌舞？”

　　“昌平县主的百日宴，怎能没有歌舞？”李显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父皇是下令禁歌舞没错，可说的也只是平日里不可随意放纵。如今可是太平的大日子，怎可敷衍了事？”

　　李显只想着给足了太平公主排场，哪里想到这是武三思给他下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