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进我队伍》陈一心

13、第 13 章

　　原蓝在这种凄风惨雨的氛围里，还是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

　　狐狸本想说话，听见门外有声响，就起身把房门拉开，哗啦啦掉下来四个人。他不可思议地回头去看原蓝：“所以你们都知道我要死了？就我自己不知道？”

　　差不多。

　　原蓝：“把退队协议签完，在手腕带里面登记一下，晚点会有人来接你的。”

　　狐狸把退队协议叠成了纸飞机，一个个飞到对面去：“谁说我要退游戏？”

　　一道惊雷劈中所有人。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竟然是想跟他们一起度过？

　　医生皱眉：“不退游戏，那你准备怎么办？”
　　苏小鱼呆了：“你不回家见爸妈？”

　　“他们早死了。”狐狸不太在意，抱着后颈，倒退着走到床边，哎呀一下躺倒了。“你们苦大仇深什么啊，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我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我就想死在你们边上，满意了吧？”

　　泰山感动得哭了，天崩地裂一声吼，就要冲过去抱住狐狸。狐狸一个指头把他戳走：“死胖子，不要装熟。”

　　苏小鱼感动得眼泪汪汪，医生沉默，只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原蓝也一句话没说，她的眼眶悄悄热了起来。其实狐狸很讨厌说这种话，嫌太装模作样。现在，他是最肉麻的那一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很能理解狐狸的选择。她与父母早就形同陌路，养母走了。如果今天让她选最后与谁一起度过，她也会这么选。

　　“好了，吃鸡吃鸡！”
　　狐狸发现了他们居然还有一个美食自选大礼包，气得心脏病发：“哇，有这种好事都不叫我！是人么！”

　　紧张刺激的两分钟过去了。

　　“哎，我一个病人点得都比你们多，丢不丢脸？”狐狸大开嘲讽。“以后没了我你们怎么办！”

　　狐狸一枝独秀。眼睛毒，手指快，轻轻松松，独占鳌头。一个人，点了五百多个。
　　战绩惊人。

　　狐狸赢得漂亮，心情特好，把大部分图标都给了他们，只留了几个：“不用谢，今晚土豪请吃饭。”

　　他准备回房，转头对医生说：“对了，以后不用给我拿安眠药了。”

　　见众人目光疑惑，狐狸解释道：“还不是原蓝把我的金子丢了！我平时要抱着它才能睡着。没钱，睡不踏实，就找医生要点安眠药呗。”

　　苏小鱼咂舌：“你也太夸张了！怪不得那天我问你为什么非要带着金子，你死活不肯说。”

　　狐狸呼噜一把她的头毛：“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苏小鱼不忿：“谁说我不懂？”

　　他懒洋洋地往旁边的竹编椅子上躺了：“缺钱，就会做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你以为卖肾的人，是因为肾多了没处放吗？”

　　苏小鱼：“嗤！我很缺钱啊，也没见我做什么身不由己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还有爸妈，小屁孩。”狐狸两条长腿叠起：“记得了，以后能赚钱的时候多赚钱！真为钱折腰，折个几次，别人都不稀罕。”

　　原蓝想，他一定缺过钱，做过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多少恐惧和不安，都让那一只手臂接住了。

　　曾经一个要抱着妈妈手臂才能睡着的孩子，最后变成了一个抱着金子才能安心的大人。没了手，没了父母。茫茫人世，无家可归。

　　只有这些钱，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疼。还因为寄存了他的金子，而感到一阵阵难以压制的愧疚。

　　半夜，实在睡不着，原蓝起身下床，想找狐狸道个歉，意外碰上了其他人。

　　他们正蹲在房间门外偷听着什么，医生疯狂劝阻他们离开。原蓝走近了，一巴掌拍到泰山的后背上，吓得他一哆嗦，往旁边倒。
　　瞬间，东倒西歪一片。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担心狐狸……”苏小鱼“嘘”了一声，侧耳听着：“狐狸好像在哭。”

　　原蓝皱了一下眉，打死她也不能想象狐狸哭的场景。

　　几个人正说着话，房门打开了：“谁在外面！”狐狸探头出来，见是他们，无奈道：“哎呀，我还没病死先被你们烦死了。又怎么了？”

　　苏小鱼见狐狸脸上没有一点泪痕，甚至连红也没有红，心里奇怪。“刚才我们好像听见了你哭……”

　　狐狸觉得荒谬，狂笑：“我哭？听错了吧，赶紧走！别烦我。”

　　原蓝眼尖，一眼注意到他房间里的竹筐似乎动了一下：“你房间是不是藏了什么……”
　　她很快想起自己一开始狐狸拿着榴莲出门时，竹筐里也有类似的响动，只是当时惦记着别的，没太注意。

　　狐狸挡住她的视线：“没有！”他还要说话，身后的响动冒出来，想说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一团棕色的“东西”从竹筐里滚了下来。
　　原蓝看清楚了。他藏的不是动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红泥少女。少女吓得双手捂脸，但很明显，她哭过。

　　刚才的哭声就是她传出来的。

　　眼前这个红泥少女，把她迅速拉到了早上的那个凄惨的故事里。饱受折磨冤屈，最后失踪的少女。

　　她摔了出来，爬起来就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显然懊恼不已，又自觉地钻回了那个竹筐。

　　原蓝瞪着狐狸。
　　狐狸没办法，只好和盘托出了。

　　“她逃到营地里，偷我们的榴莲山竹吃，可真能吃！被我逮到了，她求我收留她。”

　　医生极其不赞同，提醒道：“你知道规则吧？我们不能收留她，必须让她马上走，不然惹到了部落的人，我们根本不能还手。”否则就是淘汰。

　　狐狸其实早知道他们不会同意，才会把人悄悄藏起来，仍然坚持不松口。“你看她笑起来多可爱啊……”他走到竹筐边上，比了一个v字，少女立刻配合地露出一口笑眯眯的白牙。

　　“他们是克隆的……”
　　“对，是工具人，那也是人。哎你这人怎么跟个老干部似的！”

　　原蓝看着那少女忐忑不安地抱着胳膊，在竹筐里坐不住，努力想听懂他们吵什么，但还是听不懂。

　　原蓝默不作声，只把毯子拉了起来，给她盖上。少女感激地看着她，把发冷的手指信赖地搭在她的手背上。其实，她能从少女的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瘦弱无助，生怕哪天就被宰了。

　　“不是我老干部！”医生还在争辩，颇为无奈：“你能保护她几天？”
　　“能保护几天，就保护几天。”狐狸看说服不了医生，也觉得头疼，索性提着竹筐准备走：“哎，算了算了，我走就是了。”

　　这时，他发现自己突然拉不动竹筐了，低头一看。
　　一只白皙的手指勾住了竹筐。

　　狐狸：“放手啊？你想挨整个部落的打？”

　　原蓝不肯放手：“留下吧。”

　　医生在挣扎许久后，也终于是站到了理性那边：“她是个定时-炸-弹。”

　　原蓝不肯放手。她望着少女的脸，曾经自己也有一样的眼神，渴望黑暗里出现一道光，让她能够走出去。她幸运地遇到过一次。如果世界没有光了，让她去做这一道光。

　　“留下吧。我保得了泰山，也一样保得了你。”

　　狐狸被这自信的肉麻话说得一噎，心里竟然是第一次感到了热气腾腾。

　　“我不是你小师父你也保？”
　　“保。”

　　他只觉得心里那热气，一路往上冲，过了喉咙，蔓延至眼眶。他迅速别过脸去：“嗤！谁要你保？”

　　原蓝微微一愣，见狐狸头也不回，挥了一下假手：“以后有空出来喝茶吧！”
　　狐狸是不想拖累他们。

　　谁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原蓝飞快地追了上去，喊住了他：“定时-炸-弹，有什么可怕的！”见狐狸停住脚步，她的心情越发激动：“只要遥控器在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