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心》十指紧扣

4、第 4 章

　　临近正午，长安城的百姓早就在城内的主道两旁等着，人山人海，两边还有官兵拦着维持秩序。

　　百姓们翘首以盼，想看看击退凶残的外敌的将士是什么样的，还有那位得神仙赐药活下来的小将军又是怎么样的。

　　正午，城内钟声敲响，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处传来。城门口的百姓个个伸长脖子想早点看看班师回朝的大军阵势，还有准备香囊鲜花手帕的姑娘要丢给这群英勇的将士。

　　“都别挤！违反规矩的都抓起来！！谁都不想这种时候在牢里过吧！”走在主道上维持两旁秩序的官兵扶着腰间的剑，厉声喝住涌动的百姓。

　　百姓果然被吓得规矩了，不再向前挤，伸着头望着城门方向，恨不得脖子长得长一点。

　　百姓在路边挤着，有钱的达官显贵和大和人家早就包下街道两旁临街的酒楼，请上好友坐在窗前悠闲地观看大军回朝的盛况。

　　声音早早就传到城里，但城门久久没有出现大军影子，不由感叹得有多少人的军队才能在十里外行走就能让脚步声传过来。脚步声整齐有力，融入抑制不住的归朝喜悦，带动百姓忍不住欢呼。

　　“你看！来了！”沸腾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

　　“哪呢哪呢？”

　　“别挤啊！人在哪？！”

　　北方天气干燥，几天都没有下雨下雪，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两旁夹道欢迎的百姓的热情。

　　大军远远走来，百姓高呼：“神佑大周，祝尔凯旋！神佑大周，祝尔凯旋！”

　　进入长安城的宽阔的官道铺着平整的石砖，两旁的旗子在风中摇曳，呼呼作响。百姓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接到两旁酒楼里的看客也跟着加入欢呼，戴着幂篱的官家小姐的手紧紧拧着手帕，压抑自己想要加入欢呼的想法。

　　城门的擂鼓咚咚咚有节奏的敲响，迎接大周士兵归来。

　　举着大周国旗和军旗的旗兵先行进入长安城，将士们穿着铠甲，抬着头颅稳稳举着手里的旗，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

　　步行的旗兵后面跟着的是斥候队，他们穿着浅色的轻装，步伐轻盈，身形矫健敏捷，眼里同样充满喜悦。

　　“神佑大周，祝尔凯旋！”

　　“将军！小将军！”

　　骑着骏马的大将军扬着马鞭，神情严肃，注视前方，一身青黑色的铠甲上带着他一生的荣耀伤痕，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马儿在慢慢走，将军似乎感觉他还在沙漠驰骋，耳后的风声让他至今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回到了都城。

　　百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将军的思绪很快飘过，平静地凝视前方。

　　骑着马的一行将军里有一个独特的身影，一名披着银色铠甲的，风神俊秀的小少年目光熠熠，挺拔的五官，高傲的神情同样不苟言笑，走在骑马的将军队伍的最后边。

　　这位小少年就是忠武将军骆玚，得天神赐药平安归来的骆玚！

　　骆玚在队伍的末端并不是因为他的官位最低，忠武将军，正四品的官职，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国公爷，再怎么说都不可能走在最末位。

　　“你们看啊！小将军骑着骆驼！”

　　“奇了！小将军怎的放着宝马不骑，非要骑着一只小骆驼？”

　　“莫非这骆驼有什么神秘之处？”

　　百姓对此啧啧称奇。

　　骆玚同样不苟言笑，甚至没有注意两边不断飞过来的手帕鲜花银镯，拉着骆驼的缰绳控制方向不会太偏，速度不会太慢就行了，枣红色的战马自己慢慢地跟着在身侧。

　　骆驼脖子上的挂在红色流苏绳儿上的摇铃随着步伐不断发出叮铃叮铃清脆悠扬的响声，把骆玚的思绪带回了荒凉广阔的沙漠里。

　　“小东西，后会无期。”话音刚落，骆玚紧紧拉住恩人的袖子。

　　“恩人……我还有一事相求……”骆玚有些脸热，他身份高贵，第一次这样耍赖地求人。

　　“什么事？”恩人拉着骆驼的缰绳蹲下来。

　　“恩人，能否留下一只骆驼……我当然不是白白要你的骆驼！”骆玚从恩人的语气中知道救他的药必定是宝药，现在他还要拿去恩人的一只骆驼，他担心恩人觉得他贪心。“恩人……我怀里有一枚玉佩……你拿着这枚玉佩，可以在大周任意行走不会受到任何阻碍……”骆玚疲累到了极致，手抖得举不起来。“劳烦恩人自己动手……我实在累得很……”

　　“真的这么神？”恩人的语气不疑有他，伸手往骆玚怀里摸，果然在隐秘的暗袋里发现硬物，摸了出来，“这是什么？”

　　“玉佩……”骆玚什么也看不见，伸手摸摸恩人手里的玉佩，确定恩人拿对了。

　　“为什么是一条鱼呢？”不应该是更加霸气威武的龙蛇麒麟吗？

　　骆玚失笑，恩人果然不知道这枚玉佩的重要。“恩人，你就拿着吧，万一要用钱，就把它当了。”

　　“值多少钱？”恩人小声地笑了又怕骆玚知道，忍住了。

　　失去视力的骆玚听力变得敏锐，早就听到恩人的窃笑，自己也跟着笑：“一百两。”

　　恩人倒吸一口气，抖着手捧过骆玚手里的玉佩，“一百两银子？我一定会把它供奉起来的，不到揭不开锅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卖了它！”小财迷的恩人爽快地把小骆驼留下，“小东西，我真的走了，祝你平安回家。”

　　“恩人，再会。”

　　骆玚没有看到恩人摆手拒绝的样子，赶着骆驼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直到骆玚再也听不到悠扬空灵的驼铃声。

　　骆玚躺在地上，大骆驼走的时候小骆驼急躁不安，扯着缰绳想挣开跟着大骆驼走。缰绳被恩人紧紧绑在枯树树干上，大骆驼不见踪影后小骆驼不再叫唤，也静下来靠着骆玚坐下，时不时拱一拱要昏睡过去的骆玚。

　　骆玚慢慢扬起笑容。

　　玉佩是他故意给恩人的，骆驼也是他故意要留下的。骆驼对他可有可无，但是玉佩对他确实及其重要。鱼形玉佩是他身份的象征，大周朝独一无二皇上御赐的玉佩，拥有与太子比肩的地位象征，必要时刻可以调兵遣将，充当兵符，一旦这枚玉佩在市面上出现，但被凡有点见识的人看到必定会层层上报，看住拿出这枚玉佩的人，而他，找到恩人只需一声令下，片刻的功夫。

　　骆玚几次提起“缺钱了，就拿去当铺典当”让恩人留下印象，当铺的人肯定知道玉佩的不凡，而一百两也是他胡诌的，他没说一百两是白银还是黄金，恩人认为是白银那就是白银。

　　长安城里骆驼遍布，而小骆驼认母。

　　这夜，骆玚疼得满地打滚，日落前他挣扎着起来啃了半张胡饼灌了几口水又躺下，现在才有打滚的力气。

　　骆玚几次在沙场受的伤都没有现在的疼，有一次敌人甩着长矛刺穿他的肩胛骨，把他从马上甩到地上，伤口狠狠撞在地上，那次的疼居然比现在还要轻。

　　群蚁食心不过如此，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来吧！

　　骆玚龇牙咧嘴，眼中一片清明，天上有几颗星星他都能数得清楚，只是他现在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他手里狠狠攥着沙子，手指头又开始流血。五脏六腑疼得像是在搅动，骆玚捏着胸口，额头抵在沙地上，跪着弓着腰，呜咽声根本吐不出来，嘴唇要出一片血，张口喊疼的力量都没有。

　　幸亏恩人走了，幸好没有人看到他狼狈到极点的样子。

　　一夜翻滚，天亮了，疼痛终于下去，骆玚终于可以喘口气，疼过了果然觉得好多了！

　　骆玚挣扎起来喝口水啃胡饼补充体力，现在的他肯定很难看，母亲肯定不能认出他……

　　半张胡饼还没有啃完，心口毫无征兆地疼起来，就好像有人有锥子狠狠刺在心上，又像有人用锤子狠狠地砸，疼得骆玚顾不得手里的胡饼，任由胡饼被甩在地上，被小骆驼吃去，又在地上捂着心口打滚。

　　一天一夜过去了，天刚蒙蒙亮，骆玚大口大口地躺在沙漠上踹气。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疼了，疼痛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滚滚而来，有时候痛到骆玚想放弃，打滚求饶，有时候只是轻微的绞痛，有时候会连续疼上半天，有时候不到一刻钟，骆玚没法摸清规律。

　　每一次疼痛过后，骆玚浑身上下就像被水打湿了刚捞上似的，血和汗一遍遍打湿衣服，身下躺的地方竟被滚出一个沙坑！

　　又是一天一夜，太阳冉冉升起，骆玚发现疼痛终于在慢慢减轻，他终于不用忍着疼逼迫自己数星星转移注意力了。

　　小骆驼仿佛有灵性，通人意，看到骆玚很痛苦，主动窝在骆玚身边，晚上给他取暖。

　　骆玚谨遵恩人叮嘱，疼痛过后又休息两天才拉着小骆驼离开见证他重获新生的一片枯树林，走回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