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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身份总难越 ...

  •   秦逸被锁在怀里带着走才略微回神,腰上的手臂带着些怨气,环得紧,他只能苦笑。
      且不说两人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百鸟之王,一个是凡夫俗子中最为低下的三教九流,单是秦逸自己都无法相信,早就在娼馆里磨灭了情,一颗心都给挖出来沉到极北处的海底冰封,这真正算是肮脏至极的身子怎可能再有人愿意全心相对?
      翎羽外表看来年逾弱冠,俊朗潇洒,可终归孩子心性,一时间把长久相伴的亲情当成了爱慕也未可知,等他阅历渐深,或遇见真正心仪之人时自会明白,他一直倾慕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不堪。
      是了,这只是孩子气的,对情爱的懵懂未知。等再过几年,自己一介凡胎衰老之后,他也自然会失去兴趣,想起今晚,大概只会摇头一笑,怎么当初竟会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真叫人连感慨都感慨不出。

      黑沉沉的天虞山在夜里显得有些狰狞,山上斜出的树枝张牙舞爪,让人暗生怯意。
      秦逸突然又担心起来。
      翎羽既是凤凰,身为鸟王即应有其王的责任,一旦禽鸟之中有重大变故,他还能继续陪自己在这宁静山林里相依为命吗?
      这样想着,又为自己的浅薄苦笑。
      既然打算在这里终老,身边有谁又有甚关系?当初被关在牢笼里就已尝尽了被囚禁的苦楚,难道还想再阻碍翎羽自由飞翔?
      隔着衣服,伸手摸了摸胸前衣袋里的玉簪,被体温捂得热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飘来飘去,不知不觉中,粗壮的梧桐树干已在眼前。
      论时辰,应该已是月上中天,但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浓密的云,不见星月,只有树顶隐隐透出些晕黄的烛光。
      阿发被扔在家里,估计也等得心急。
      翎羽放下他,倚着树干,两手抱胸,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整个身体都躲在阴影下,有些朦胧。

      起风了,风里带着些湿气,大概会有一场春雨。
      秦逸深吸一口气,嘴角绽起个笑来。
      “翎羽可是生气了?”白得透明的指尖拨开青年额前的散发,两道入鬓的剑眉下,鲜红的瞳撤去在小镇里的黑色伪装,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气我不接你手里的花?”
      明明本体是红毛黑眸的鸟儿,人形却黑发红眸,完全颠倒过来。
      翎羽轻哼一声,躲过他微凉的手指:“悠然要是讨厌我,直说就是了,不用把我当小孩子哄。”
      还说不是孩子,连亲情与爱慕都分不清……秦逸暗自摇头,不过这时候跟他讨论喜欢的种类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从怀里取出玉簪来放回他手里,果然翎羽脸色立时大变,原本偏细长的凤目睁得圆圆的,几乎瞪裂了眼眶。

      空气中蔓起更浓的湿气,一时间忽有细密的雨珠打在叶片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憋回嘴角的笑意,秦逸轻轻扯下自己头上的木簪,夜风轻扬,如墨黑发混在夜色里,若不是表面仍反着略略的光,几乎就分辨不清。
      “跑了整晚,头发都乱了,翎羽帮我梳上可好?”
      浅笑盈盈的温润容颜,瞳里聚了夜的光华,发丝散乱着,身体微倾,象牙白的长衫给风撩起个衣角,又慢悠悠荡回去。
      翎羽悲哀地发现,自己满腹的委屈居然一瞬间就跑了个干净,想追都追不上。

      手自发动起来,把柔滑的发收成一束,轻巧地挽个髻,再别上早捂得热了的玉簪,眼前的人笑得温和而空灵,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想都不敢再想,忙把人带进怀里,温暖柔韧的身子任他抱着,甚至伸出手来安抚哭闹的孩子似的在背上轻拍。
      无暇计较更多,这一刻的翎羽,只有靠着相拥的触感才能抹消胸口的忐忑不安。
      越来越多的雨滴落在发梢、肩膀,树叶上沙沙的雨声在夜里听来尤为空灵,那是忧伤精灵的叹惋。

      两人回到树顶时,阿发正趴在椅背上发呆。
      见他们回来,圆圆的脸一鼓,青蛙似的,哼了一声就扭向一边不理人。
      秦逸揉揉脑袋,刚安抚好一个又来一个,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翎羽抱着悠然站了好一会,心情大好,这时背着他嘿嘿一笑,从袖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来——刚才在街上闲逛时看到有巴掌大的酥饼卖,顺手买了几块。
      故意在阿发眼前晃晃,果然那双大眼睛立刻放光,又瞧了翎羽一眼,继续扭过去生闷气,只是动作犹豫了许多。
      “这家的酥饼很好吃,口味偏咸,又酥又脆,悠然你要不要来一块?”翎羽从纸包里捡了一块出来,掰成小的,送到秦悠然嘴边。
      阿发没回头,只不安地挪了挪屁股,藤木椅发出嘎吱嘎吱的怪音。
      秦逸微微一笑,咬下嚼了几口,道:“是很不错,不过稍微有点甜腻。”
      “是啊是啊,悠然不喜欢吃甜食都觉得好吃,他家生意真好,抢都抢不上。”翎羽装模作样地叹气,“不尝尝实在会后悔,可惜我刚才吃得太饱,剩下这些明早估计就没那么酥了。”
      阿发突然回身,抢过桌上的纸包就往嘴里塞,吃得太急被酥饼的碎屑呛到,半截开始猛咳。
      秦逸拿小木杯倒了清水递给他:“慢慢吃,别急,没人跟你抢的。”
      阿发灌了一大口水顺下气,这才泪汪汪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也作气鼓鼓状不说话,一骨碌躺回自己的地铺,睡了。
      依以往经验,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翎羽嬉笑着坐回竹榻,看秦逸收拾了桌上的凌乱碎屑之后拍拍手准备回自己的床——初来时这梧桐树顶只一张床榻,阿发直接要求睡梧桐叶地铺,秦逸本想梧桐叶其实挺好,话没出口就被翎羽硬拖着同睡一床,几天后有禽鸟送了些竹子和麻绳过来,才又绑了个竹榻给他。
      秦逸刚转身,衣摆就给扯住了。
      微讶回头,翎羽拽着一块衣角粘上来,小声道:“悠然,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秦逸伸指戳戳他光洁的额头:“翎羽是吃奶的娃儿么?这么大了还要跟人一起睡。”
      “我就是突然想了……变回原形好不好,这样很省地方的,悠然~~”
      有人试过被一个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的男人硬拖着撒娇吗?
      秦逸脸上挂下三道黑线来,再顺便低头看看,深绿的梧桐叶上到底掉了多少鸡皮疙瘩。
      翎羽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拗不过,只好点头答应。
      和衣躺下,翎羽兴冲冲地随手挥灭了桌上的烛火,身型一缩化成巴掌大的红鸟跳上床,偎在秦逸颊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翎羽……翎羽?”
      脸颊被人轻轻拍着,不疼,倒像催眠一般。他嘴里咕囊了句什么,抱着被子的手臂收得紧了些,继续做未完的美梦。
      今天这被子手感出乎寻常的好,他懒得睁眼,咂咂嘴在梦中叹道。
      秦逸叫了半天,身上缠着的人完全没反应,只得放弃似的任他把自己当成棉被抱着。每次都是这样,无论睡前姿势如何,翎羽总会不知不觉把他抱得紧紧的,手脚并用地缠上来,冬天还好,暖炉不用白不用,春秋也没什么,可如果在盛夏时节……天虞山再怎么气候温和宜人,总还是有会热的时候,被勒出一身汗再惊醒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天色已经蒙蒙亮,小巧的鸟雀已经叼了食物过来,一双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倒看得秦逸脸上微微发烫……无论是谁,被人用这种姿势圈在怀里,多少还会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在面对那些天真可爱的小东西时。

      又躺了会,天光大亮。
      翎羽动了动,一双凤眼茫然睁开,眨了几下。
      “唔……悠然,早安。”迷迷糊糊地想看看怀里的人,一低头,却刚巧赶上秦逸也正抬头,鼻尖擦过,两唇轻轻碰在一处。

      朦胧的睡意立刻被丢到洼爪国去,翎羽惊得睁大了眼,一时间身上都有点僵硬了。
      柔软的唇,微凉,还有些干,气息却如秦逸其人,温润如四月的清风,令人无端生出几分熏熏然的迷醉来。
      秦逸也是一怔,本能地想往后挪,可不留神动作大了点。
      翎羽本就占了几乎整张床,这时候他再后仰,虽挣开了那缠着自己的手臂长腿,可身后一空,居然从床上翻下去。
      竹榻是倚着梧桐叶放,枝叶作墙壁不比脚下的树冠茂密,遮风挡雨还成,可哪撑得住人的体重?只听得那树枝咔咔几声断裂,竟然直接从树顶坠下去!
      翎羽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飞了一半,想都没想,也跟着从破洞冲出,好不容易在半空抓住秦逸拉过来,抱紧了怀里的人,只来得及调整姿势,让自己向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身份总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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