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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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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海“嘿嘿”笑了两声,看卢浙的反应也没多说什么,好像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朝远处大声喊道:“白白,快过来!”
工地里明明该四面漏风,但金灿灿的阳光却像是铁面无私的一堵顽墙,送进来的只有光热,一束束刀柄似的流金打在地上。
谢依隐闻声从手上的图纸里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背着光走来的年轻人,等到他脱离了拐角处的阴影走近了,谢依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白雪世从村里人热情的包围圈中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突围出来,面上两分尴尬三分好笑五分······真他娘的漂亮。
魏凡偏过头看了看自己和郭建勋的老头衫大裤衩,脑门儿上被油和汗腻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他小声地朝郭建勋嘟囔:“咱们这真的是在海边的小渔村,不是什么米兰时装周的秀场吗?”
就连郭建勋这种能把淘宝打折季秒杀来的几件一模一样的荧光绿短袖穿了两个夏天的人,都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厚厚的黑框眼镜:“我必须要提醒你,从他衣服和连体裤上印着的标来看,人家只是穿着制服来上班。”他说完,忍不住扯起自己荧光绿的T恤领口闻了闻,失灵了二十几年的鼻子在这一刻如有神迹地察觉了自己身上发馊的异味,皱着眉头被自己熏得往后一退,“起码人家的本意肯定不是对你制服诱惑,或者是让你自惭形愧,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全村的女同志唾弃的二级残废。”
白雪世踩着台步走到半道,就被曾大海截了硬扯过来:“哎呀快点儿!”曾大海把他拉到谢依隐面前,“谢工,就是他,您叫他小白就成了,这些天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他很能干的!”
卢浙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匿到谢依隐高大宽阔的背后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完了微笑着站在一边,好像一个真正的高级蓝领,城市淑女,而不是一个每天半夜要被蚊子气醒骂三次娘的小泼妇。
白雪世有点近视,平时除了检修什么复杂电路,否则不戴眼镜,这天他以为只不过是换个电表的事儿,出门前就没把眼镜揣到兜里,等到他看清面前的谢依隐,很明显地愣了神。
谢依隐对他点了点头,看举动想正式地握握手,结果发现自己的手刚刚不小心沾上了油墨和灰尘,于是下意识想在裤子上抹一抹。
“谢工。”白雪世小声唤到。
谢依隐抬头看他,只见白雪世略微低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但语气很认真:“您这裤子看上去不便宜,悠着点儿吧。”
谢依隐有些意外,觉得这孩子倒有点意思,一个下午烦躁的神经被他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拨了一下,绷紧的那根弦隐约松了下来,他笑了笑:“谢依隐,我的名字,”最后不伦不类地伸出左手跟白雪世握了握,“接下来的这几天麻烦你了。”
白雪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郑重,握完手后左手垂下来,过了几秒钟缩进了口袋里,像是要挽留什么气味和痕迹,但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尊重人,想拿出来,却又怕频繁挪动肢体引起旁人注意。
谢依隐本来想问问他的名字,但一旁的曾大海已经笑着拍了拍白雪世的肩膀道:“白白,去,把那个电表换了给他们瞧瞧!”
那语气,活像春节时把自家小孩拉出来给七大姑八大姨表演节目的老父亲。
谢依隐看那年轻人觉得很小,且显然被曾大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就提着的工具箱跑过去换电表了。
曾大海和谢依隐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白雪世从箱子里拿出虎口钳和螺丝刀卸东西,他对谢依隐小声道:“我们小白是很厉害的,这几天您做事带着他,一定会帮上忙的。”
谢依隐不知道为什么曾大海看上去一副很怕他推拒的模样,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表示知道了。毕竟谢依隐对“小白”没什么不满意的,远处的年轻人很利落地把旧电表卸了下来,从工具箱里找螺丝钉安新的。
谢依隐笑了笑,对曾大海道:“您放心吧,小白挺好的。”
曾大海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都松快起来,正想继续和谢依隐说白雪世的好处,口袋里的电话唱着“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响了起来。
曾大海接起来,明显有了新的事务,大声地对白雪世招呼道:“小白,你在这儿干啊,我有事儿先回去了!”
白雪世嘴上叼着螺丝刀,回过头对他摆了摆手。
中午两点,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太阳升到头顶上,人的心情也越发滚烫。
一直在不远处观望动向的几个工程师俯身凑近施工队队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男人越听越怒,抬脚往谢依隐这边走来,身边的工友拉都拉不住。
他操着一口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没朝向谢依隐,而是问不停地拿着各种器具到处比划的年轻人:“你们这里到底还要不要我们啊,天气这么热,你们不要那我们可就回去啦!”
白雪世已经换好了新电表,正在调试,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
郭建勋低着头不轻不重地回了句:“你们去哪儿都比在这儿干杵着强,就会帮倒忙······”
“嘀”的一声,新电表开始跳数,白雪世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差错就收了东西往谢依隐那里走。
白雪世自然认识工程队队长,叫王建国,是个脾气火爆性格虎气的男人,他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但王建国已经嚷嚷起来了:“唉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添乱了,就你们这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什么时候能办完事情啊!”
卢浙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把郭建勋那棒槌往自己身后推:“您也别这么说,就是前段时间你们老不让我们插手这基数才会跟之前图纸上的不一样啊,你们这霞馆好歹是市里的重点关注项目吧,以后的安全问题都是跟人命挂钩的啊······”
王建国听着他们那跟中央台播新闻一样的普通话越听额角越青筋直跳:“你把话给我说说清楚,我怎么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这里不一直都是我们领着一大批人在建的吗?!”
谢依隐看卢浙还不嫌事大地想往上凑,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拢了拢:“这说不清楚。”
他说话其实还是那种四平八稳不咸不淡的知识分子腔调,但是王建国却比听见什么骂人话都要生气,当即脑子一懵心头火起就抬起汗涔涔的拳头往谢依隐的门面去——
“嘶······”
白雪世捂着脸颊,世界安静了,只有穿堂风终于从四面八方鼓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不会太长,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多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