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顺，祸水为难》萘蔻

95、第九十五章 躁郁狂vs精神分裂症

　　炽热的阳光洒在昭阳殿灰白的地面上，苻亮脸色蜡黄：
　　“我算明白了，苻雍不甘心。为了这个皇位，他一生的幸福都赔进去了。他心里有怨气，所以要不计一切代价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只有这样他才能给自己全家一个交代。为了这个目的，一次又一次出手，用下三滥的手段谋害我的儿子只是家常便饭。光英死了，元寿死了，广阳和元禄都死了，但这件事还没完。阿柔，我还有三十多个儿子，其中六个都超过了十五岁。别说今日太子之位虚悬，只要我一天不死新帝一天没有登基，这些孩子就不可能一致对外。只要有机会从中挑唆，苻雍就会继续出手让他们自相残杀，让这些孩子出手杀我，逼我杀了自己的儿子。不光是这些，就连联络外邦出卖苻家，向他国许诺国土换得支持，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苻雍是个天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哪儿落下来把北周劈了。”
　　说到这里，李柔抬眼向苻亮，苻亮也看向李柔：
　　“今时今日，破这个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死苻雍的儿子。一旦苻元聪也上了那件衣服，他这个带着尉迟显血脉的儿子没了，苻雍心里的那团火就会转瞬熄灭，这场无休无止的争斗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用他和声歌的一个儿子换天下太平，也换我三十多个儿子能够活命，应该挺值的吧？不管值不值，只要我看不见，不在我眼皮底下动手，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李柔双手攥住苻亮的右手：
　　“阿亮，你耐心听我说。就像光英一样，苻元聪的目标太大了，苻雍当然心中清明，所以我们没有那么容易下手，更不能急于求成。苻雍只有一个儿子，而你的儿子那么多，你要相信，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我们早晚能等到杀掉苻元聪的那一天。”
　　苻亮转头看向镜子：
　　“你有没有想过，这五年十年之中，我要付出几个儿子为他的儿子陪葬？阿柔，也许你忘了，苻雍比我小七岁。我本来以为声歌死了，他心里憋屈也活不了几年，我甚至想着也许他真的和他爹一样只能活三十出头，当真如此过去的事就全部一笔勾销，这个冀北王的爵位仍然留给他身后受用。谁知天不从人愿，如今他还活得好好的。倘若有一天我突然死掉，这天下就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制衡苻雍。到时候他的儿子不会死，而我的儿子呢，苻雍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见李柔面色苍白低头不语，苻亮抱臂笑道：
　　“明日我就会带兵去打金陵。倘若拿了金陵，我就可以从长江顺流而上去断他军需的要道，因此苻雍不得不防，必须出府部署。只要他精力分散看不住自己的儿子，我爹留给我的死棋就可以立刻动手。阿柔，这次我们一定更能够马到功成。”
　　李柔看着苻亮悠悠落下两滴眼泪：
　　“阿亮，当年你爹对冀北王太妃发过誓，你苻重干一脉五十年不会南下。现在你举兵南下去占金陵试图从长江回旋是违背誓言，你不要去。”
　　苻亮徐徐站起身，弯腰将一封诏书放在桌上推到李柔面前：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君王，作为北周苻氏部的男儿，就算是遭天雷碎骨我也必须走这一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除掉苻雍的儿子。如果我死在南边，你想立哪个就立哪个。你立了庶子以后，唐辩机会把这封诏书拿出来，以我的名义去母留子，到时候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这是苻重干一脉能稳坐江山的惟一办法了。请保住我剩下的儿子，我记得你的情分。”
　　此言一出，李柔忽然抱住苻亮的腰大哭起来：
　　“阿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要走，如今光英死了我什么也不怕，如果败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不要南下，好吗？”
　　苻亮站起身抱着李柔：
　　“阿柔，抱歉，抱歉了。当年我说过，作为李家的独生女儿，既然你选了我，我一定会让你过岁月静好的日子，让你一辈子做一个小女人。只要你和声歌能和平相处，不论是绫罗绸缎还是飞花漫天，你要我都会给你。少年心性，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为了我，你居然治了一辈子的国，没当上一天小女人。谢谢你，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又是一年十一月，北风骤起，天寒添衣。苻亮坐在帐篷里悠悠看着镜子，随后又看向遥远的南方：
　　“师妹你看，师兄都已经这么老了，师兄已经有白头发了。如今我要杀你的孩子了，但我不会说抱歉。和我自己的孩子相比，一个苻元聪分文不值。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这么说而讨厌我，你喜欢听别人说大实话。声歌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为你伤心难过。不是因为你死了，我只是觉得你命苦，居然每一次都识人不明。你已经被我负过一次，倘若留在宫里，我不会再负你第二次，因为对我你已经拿不出什么来了。靠着负你，我已经有了很多东西，我已经可以真心真意地关照你了。可你偏偏看不透，反而被苻雍诱骗和他跑到了幽州。我有的他没有，他心中不平逼着你帮他挺他，结果兜兜转转，你又被人负了一回。你为他死了，可苻雍呢，他活得好好的，如今依然优容华贵精神矍铄。
　　你不知道吧，如今打眼一看，他比我年轻好多。苻雍他是真的爱你吗？不是的，他只是感激你。他感激你给了他一个儿子，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有资格坐上皇位的宗室，他感激你付出了一切把他抬到这样一个尊贵的地位，而且兢兢业业不求回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足的蠢货。试问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哪个男人不感激？这普天之下，每个男人都希望拥有这样一个女人，而苻雍呢，他就是这样一个吃绝户平地崛起的宗室。他感激你，他忘不了你，但这不代表他爱你，这就是男人。一个男人对白月光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愧疚拿了你那么多，但给你的却那么少。苻雍这个伪君子，一天到晚背后挤兑我是小白脸儿，其实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拆白党。别人当拆白党不过要点钱儿，他呢，不但要钱要势还要人命。师妹啊，你这辈子可真是倒霉催的。”
　　说到这里苻亮眼中发热，又抬起头握住亮银枪的枪杆。冬日的朔风吹过，帐篷外响起军旗剧烈抖动的飒飒声响，枪头也发出阵阵龙吟般的清凛震鸣。

　　幽州，冀北王府。王府院落里传来阵阵清脆的麻雀叽喳声，院落四周飘散着腊梅的清香。苻雍坐起来伸了伸胳膊，跳起来快速穿衣服。见苻雍起来了而且心情不错，两名侍女快速进来伺候苻雍洗漱穿衣服。苻雍看了看窗外：
　　“都卯时了，叫常麟到后府门前等回话。”
　　听见这番话，两名侍女忽然一呆。一名侍女放低声音道：
　　“王爷，不如叫侍卫长进来吧？”
　　苻雍一脸奇怪地看了看侍女：
　　“这里是后府，他自然不能随意出入。”
　　听见这话两名侍女脸色都是一变。没太注意侍女的神色，苻雍又回头看了看两床凌乱的棉被：
　　“天还都还没亮透，夫人又跑哪儿去了？可能在花房吧，去叫她回来陪我吃早饭。”
　　两名侍女互相看了看，一人立刻从前门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常麟就抱着苻元聪急火火跑了进来。看见两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惶恐，苻雍愣了片刻，徐徐坐在了凳子上。常麟将孩子放在地上，伸手按着苻雍的肩膀：
　　“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吧？”
　　苻雍抬头看着常麟沉默半晌：
　　“常麟，我想起来了。你去叫声歌回来。我想过了。日子还长，孩子还会有的，倘若她当真不舒服，就叫郎中来开一副药把孩子落了。你去叫她回来，快去。”
　　这下苻元聪抱着常麟大腿哇地哭了，常麟也抱着苻元聪眼圈发红：
　　“苻雍你闭嘴，孩子在这呢你说什么呢！”
　　这下苻雍又愣了。常麟快速从苻雍的箭袋里摸出一颗扣子放在苻雍手里：
　　“看这个，仔细看。尉迟声歌死了，她都死了好久了。尸首就停在后院的棺材里，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苻雍看着扣子良久，终于淌下两滴眼泪。常麟按着苻雍肩膀：
　　“今天要出府，我们要去东平，你还能去吗？”
　　苻雍走回床上从枕头下头拿出一本记事簿翻了翻，然后又在床沿上坐了半晌，抬头示意乳母将苻元聪抱出去。眼看后殿无人，苻雍道：
　　“一会儿我启程去东平。我离开王府的事倘若被朝廷发觉，李柔一定会朝孩子下手，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必须得去，而你要留下来。”
　　常麟猛地一震：
　　“不行，我是你的侍卫必须得跟着你去，怎么能留在府里头？”
　　苻雍抬头看看常麟：
　　“有人威胁你，要你说出府里的部署，说出孩子的位置，但你没有说，这些我都知道。如今你赌钱押在别人手里的田产，我已经着人帮你赎了回来。你喜欢的那个行首，我也已经帮你赎出来妥善安置，这样你就没有任何短处被捏在朝廷的细作手里头了。常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四五岁，那时候你也只是个小孩，这样算算，你到我身边已经三十年了。从小到大你一直在护我周全，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侍卫，要不是有你我早就死了。你从来只关照我一个人，从这点上说连声歌都不如你。所以我现在要你留下来保护我的儿子，就像保护我一样。我知道你讨厌官员的嘴脸，不乐意被困在这个府里，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愿意，这次之后你就不再是一个被皇族裹挟的侍卫，你只会是一个有钱有田的地主，一个囊中饱满的侠客，一个赋闲自在的参将。常麟，我信不过别人，再帮我这一次好吗？”
　　闻听此言常麟眼圈忽然红了。见常麟沉默不语，苻雍起身拍了拍对方肩膀。常麟看看苻雍：
　　“王爷，弟弟。这天下波诡云谲，当真没有一日太平。没我在身边，一路千万小心。”
　　是夜，苻元聪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抱起来往外走去。苻元聪抬起头看了一眼：
　　“常麟？我们去哪里？”
　　常麟捏着苻元聪的脸：
　　“今天月圆，我带你去看大月亮好不好啊？”
　　苻元聪揉了揉眼睛：
　　“别胡说了，今天是初一，哪里有大月亮。”
　　说到这里苻元聪扭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歪在墙边的三个乳母：
　　“咦，她们怎么了？”
　　常麟戳了戳苻元聪的鼻子：
　　“睡着了呗。不要吵，吵醒她们我们可就出不去了。”
　　苻元聪抱着常麟脖子：
　　“常麟，我好冷啊，我要回去穿外套。”
　　常麟犹豫了一下，又转回屋里绕过乳母提起了外套披在苻元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