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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苻雍你怎么也来这一套 ...

  •   弑君已经敲定,但弑君计划却漏洞百出、凶险万分。尉迟氏居然让自家准女婿苻亮亲自闯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入宫弑君乃是九死一生的赌博,尉迟氏乃开国世族,不可能傻到不考虑苻亮死了怎么办,所以必然留有后手。
      那么问题就是,尉迟氏的后手是什么?
      论资排辈儿,当时苻家最有资格当皇上的人是taizu在世儿子中最有威望的苻重术。但两年苻重术仅有的两个儿子无端身死,此事成了无头公案,这意味着如果大家费劲扶他上位,过几年可能又要面临一茬改朝换代大清洗的麻烦。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苻重术失去了登基的机会。
      刨掉苻懿,在taizu孙辈中,最有资格登基的是苻重干的嫡子苻冲和苻重弼的嫡子苻雍。非常明显,苻亮要是死了,尉迟氏立刻会改立苻雍为帝。到时候尉迟泰裕就成了实际上的太上皇,简直应有尽有任性到爆。
      但问题在于,李家在扶持苻亮的事上也下了血本。本来李家看不上苻亮这个不受爹待见的庶子,没想到李柔看上了苻亮。为助苻亮一臂之力,李柔居然假意同意进宫给先废帝为妃,然后又告诉自己的父兄自己已经失身于苻亮,玩了一招先斩后奏逼迫全家。
      这下麻烦大了,一旦此事败露李家就是犯了欺君大罪。幸亏苻亮乖觉,当场承诺自己发迹后一定以李家为左膀右臂,而且心眼飞转,暗示连皇后之位都可以留给李柔。就是说只要李家转圜,尉迟家都可以靠后站。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御前侍卫的李弢不得不满心腹诽地把先帝寝宫的钥匙偷出来交给苻亮。
      可李长恭转念一想,为这事我家可是把女儿、儿子都搭进去了。万一苻亮真死了李家岂非没有后招,让你尉迟氏又立新帝又除政敌占尽便宜?
      这种思路之下,李长恭将目光投向了太宗嫡孙苻适,派儿子李弢前往幽州联络。也算不白忙,太宗子孙本来觉得已经与皇位失之交臂,不料天上掉下这么大馅饼。加上苻适原本和李家有些来往,立刻与李弢歃血为盟,答应登基之后立李柔为后。没想到苻亮居然没死,上位之后又智力爆表,迅速出手就把苻适等太宗子孙宰了个干净。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不管苻亮如何派人拷打罗织罪名,苻适到最后都没把李家咬出来。尉迟氏从李家的细作处探知了此事,一家子碎碎念了好几天,最后觉得可能苻适当真看上了李柔才会如此。
      当时尉迟泰裕感慨半天,言下之意声歌要是也有如此具备自我奉献精神的舔狗就好了。
      声歌暗想,就凭您市侩形状和自己伏弟魔的嘴脸,这种人能跟咱家沾边就奇怪了。
      眼看已经石沉大海的黑料被人挖出来,李弢盯着声歌,眼神有点凌冽。
      声歌笑道:
      “国舅可以杀了我,但我的死活对此事并无半点影响。我是验货给国舅看,而手中的货却不止这些。”
      李弢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不知姑娘的主子想要怎么样?”
      声歌道:
      “我的主子想要如何,国舅早晚会得知。希望到时国舅能够杀伐决断,不要堵死自己的生路。”
      说罢声歌举手一揖转身就走,李弢不敢阻拦示意放行。走出李家的胡同,声歌感到心情愉快起来,哼了两声小曲又觉得不对,转头发现巷子拐弯处两个身影闪了回去。
      看来李弢实在想知道自己的路数,于是派人跟踪自己,实在麻烦。
      声歌想到前面拐弯处有一条小河沟,河沟上面有一些干燥的芦苇,自己可以从芦苇丛中指东打西溜走。但走到了记忆中的地方,声歌傻眼了。河居然被填平了。
      看来一时半刻还不能赶回皇宫。
      正想着,声歌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却见树林中一黄色的哨箭腾空而起,但刚飞到一丈高的位置忽然啪的一声原地爆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黄色的火星在地面上渐渐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
      什么情况?
      声歌犹豫了片刻缓缓走回小树林,却见两具男尸躺在地上。声歌默默矮身从地面上捡起一把刀,但还没站直两个黑影忽然风一般掠过来,展眼之间树林里只剩下死人。
      声歌被蒙着眼睛推到了一间屋子里。四下里似乎站了好几个人,从呼气的角度来看应该都是男的。一阵阵热气扑倒自己脸上,声歌觉得有人朝自己缓慢走来,而且越走越近,自己的脸几乎贴住了对方的前胸。
      声歌眨了眨眼,什么意思,遇上劫色的了?
      劫色就劫色,为什么把李家跟踪自己的人也杀了,难道是变态劫色狂,越杀越刺激?
      正胡思乱想,声歌感觉右手腕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嘶”一声。难道自己自作多情,对方想要下毒?那这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没人说话。一切变得分外安静,但自己面前的人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过了好半天,有人将声歌眼睛上的黑布一把扯了下来。
      声歌眨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所民宅里,四周站了几名高大的黑衣人,众人都直勾勾瞅着自己。自己胳膊被锥子扎了一个眼,上头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向自己面前的地板看去,一瞬间声歌石化了。此刻自己面前放着一支木箱,里面安置着一根有箭伤的腿骨,腿骨上滴着两滴没干透的血,血已经渗进了骨殖里。
      声歌颤巍巍抬起右手,一把扯下了面前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对方长着一张长方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声歌,但是眼神却越来越沉,似乎心里有点火。
      虽然已经猜到,但声歌身体仍然直往后仰:
      “阿雍!你——”
      当初苻亮拉着自己滴血验亲,居然验出自己和尉迟泰裕没有血缘关系,苻亮方才相信自己不是真的尉迟声歌。声歌发现骨殖的牙齿与自己亲爹不符,苻亮拉回来的根本不是尉迟泰裕的尸首,立刻怀疑有人把尸骨换了。
      当时声歌想到了,动手的很可能是苻雍。但如果是这样,那苻雍大概是看不惯尉迟氏祖坟被毁一家人下葬在乱葬岗。但假设苻雍真这么义气,就应该把尸首好好收敛安置,而不是把腿掰下来装在箱子里运来运去。
      难道说,自己初见苻雍后他将自己扣在府里,是为了挖尉迟泰裕的尸首回来滴血验亲?
      ……这种缺德的作风是源自你苻家的优良传统吗?而且你苻雍看起来人模狗样,下手居然比苻亮还损?
      声歌偷眼看了苻雍一眼,发现对方还是高低眉恨恨地看着自己。声歌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先退一步,于是伸手拍了拍苻雍的右边大臂,谁知苻雍被电了一般浑身一颤。声歌一惊,立刻怀疑自己唐突了,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料苻雍叹了口气,伸出左臂抱了声歌一下。声歌心中一热,忽然双臂抱着苻雍嚎啕大哭起来。
      从前的时候苻雍又矮又瘦,给人一种男童感,声歌对苻雍拍拍打打,苻雍发热的时候两人额头顶一下都没有啥不对的意头。而且当时苻雍身上散发出一股牛奶加锯末的味道,那味道十分安神,闻起来就犯困,念书的时候最后经常只剩苻雍还支楞着。但现在这一抱声歌发现苻雍散发出一股成年男人的麝香气味,里头还夹杂着一股松香味儿。而且苻雍后背很宽,前胸还很硬,声歌感觉像抱着根柱子。现在这姿势带给人的感觉十分异样,不是seqing,准确的说是很不检点。
      但死过一次已经顾不了这些,如今声歌只觉得自己又摸到了尉迟府的活人,要是声默也能长得这么高大该多好,那么自己就能给自己母亲一个交代,告诉娘亲自己终于把声默养大了。这么一想声歌哭得更厉害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苻雍眼圈也红了,不断用手拍声歌的后背。
      过了半晌,声歌把苻雍推开:
      “哎。不哭了,没什么用。”
      苻雍弯下腰双手扶着声歌肩膀:
      “十年,十年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声歌擦了擦眼泪:
      “你是苻氏子弟,不应当扯到这件事里来。”
      闻听此言苻雍愣了一下,片刻后眼中光线一沉:
      “你是不是觉得,在尉迟氏的案子我没受牵连,已经不配和你们有瓜葛?”
      声歌愣了半天:
      “这件事跟你本来就没瓜葛。尉迟氏密谋废立,试图以此博取政治上的利益,仅凭这一点,全家被杀就是活该。可我是尉迟氏的长女,在密谋废立之时参与其中,他人给我承诺却最终反悔。因此我是苦主可以伸冤,但你不能因为别人家的事与自家人骨肉相残。”
      苻雍道:
      “你是孩懒水尉迟显最后的血脉,不能折在苻氏的鬼蜮心智里。一会儿我会命人将你送回幽州,那里很安全,等我回去我们再行商议。”
      声歌道:
      “既然来了我就不会离开,必要拼出个结果。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做得所有事也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苻雍默默打了个手势,几名侍卫立刻收拾腿骨退了出去。
      苻雍转过身定定看着声歌:
      “声歌,我问你。自从黑水出来,苻氏为何能够所向披靡,纵横九州?”
      声歌滞了一滞:
      “因为奸诈。”
      苻雍道:
      “不对,是因为那时的苻家人没有疑惑。taizu未得位时众部归心,兄弟和睦,妻儿团聚,是故所向披靡。但从太宗开始,尉迟氏见上位无德渐渐存了私心,李氏等部也皆如此,因此太宗不得善终,而废帝更是夫妻离心,最终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今时今日,苻亮出手灭掉了扶持自己上位的尉迟氏,又对李氏心存忌惮,更将苻氏血亲屠戮殆尽。他为人狂妄自大,早晚会一败涂地,你又何必拿自己的命去为他陪葬?”
      声歌笑道:
      “的确是天意,但或许这个天意需要我尉迟声歌来执行。”
      苻雍弯下腰盯着声歌:
      “十年前你输得多么惨我历历在目。当日苻亮叫我入宫,我一心以为是你要封后。谁想到了朝堂,十几号苻氏宗亲在侧,苻亮居然让我当众指认你的尸首。出了这么大事,你金蝉脱壳居然不及时联络我,我措手不及差点被你累死。如今你还要大张旗鼓地与他们对抗,你有这个本事吗?”
      声歌有点吃惊。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只听“空”一声响,大门骤然被踹倒了半边儿。只见苻亮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暗卫,一众暗卫立刻将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苻亮冲过来一把拉住声歌道:
      “你跑哪去了?”
      声歌和苻雍齐刷刷傻在了当场。什么玩意,苻亮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这种情形,苻雍肯定是不能说话。声歌硬着头皮也嚷起来:
      “你跑哪儿去了?我被马颠下来找了你好半天!”
      苻亮侧眼瞪了一眼苻雍,又对声歌冷笑道:
      “我这皇上的名声倒也算了。大半夜的,你与冀北王孤男寡女在这屋里,岂不败坏了人家贤德高尚不近女色的好名节?”
      声歌脸上一热:
      “我俩就说了几句话,你有病!”
      纵是一忍再忍,此时苻亮脑袋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这几句话用了足有一个时辰。你俩说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声歌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自己确实没和苻雍说多少话,但那之前自己还去了一趟李府,但去李府的事自己打死都不能说,这就有点麻烦了。
      声歌嗫嚅起来:
      “我在外面溜了很久,也刚到这里。”
      苻亮一把将声歌右手扯过来:
      “刚到这里?我现在就把街上的人都找来,看你能不能找到一个你刚到这里的人证。”
      声歌想了一下,瞪眼道:
      “我承认,是我事先约好在这里等王爷过来,后来我们谈了很久,你满意了吗?”
      苻亮笑道:
      “冀北王何等高贵,与你有何可谈?”
      声歌心想,今天这事算是又栽了,不过栽来再去也就习惯了,虽然不能赢至少在栽的时候心态能平和点。如今情势需求个乱,理智起来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哇”地哭起来:
      “以我的才情原能做个夫人,却被家事所累只能做个美人。我不甘心,于是请求王爷帮助,将我记到望族名下!”
      苻亮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他倒十分乐于助人。你被家事所累,事成之后如何报他?”
      声歌哭道:
      “陛下思想苟且,以为我要seyou王爷。你非要栽赃我给你戴绿帽子,那我也无所谓!”
      几名暗卫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苻亮大怒,转手去抽腰刀。谁知刀刚抽出两寸,右手忽然被人按住。却见苻雍居然站在苻亮面前,用手按住了刀把。两人近在咫尺,齐齐一惊,连站在四周的暗卫也都惊了。
      正僵持,苻亮忽然感觉身前冷风袭来,随即“砰”的一声闷回荡在自己脑门上。再看时,声歌举着根柴火站着,苻雍脸色一变立刻放开了手。
      苻亮摸了一下额头,结果手上湿热,脸颊上也往下淌血。
      声歌举着棒子站在旁边,心想抱歉了。这种情况要是追究起来,苻雍怎么也逃不了一个冲撞圣驾的罪,只好让你出点血。
      几名暗卫上前扶住苻亮:
      “陛下!”
      苻亮推开暗卫,摇摇晃晃地转身走出了门:
      “算了,回宫。”

      声歌被捆着跪在地上,不断抬头审视着苻亮居住的昭阳殿。和兰苑瓶瓶罐罐的陈设不同,这里笼着一层一层的帷帐,墙上层层叠叠挂着刀枪剑戟,四下的博古阁上却摆满了水晶小兔、玛瑙大鹅等奇奇怪怪的装饰,审美分为异常诡异。
      苻亮捂着头上的纱布,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在塌上躺着:
      “演得挺热闹。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相信你与苻雍暗中往来,甚至确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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