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顺，祸水为难》萘蔻

10、第十章启禀圣上，您弑君妄上罪该万死

　　闻听此言，连李长恭都站了起来，大殿之中乱作一团。
　　李柔眨眨眼，强笑道：
　　“这……此话从何说起？”
　　声歌道：
　　“奴婢说，当今圣上心存悖逆，按律当斩！”
　　李柔的脸色也变了。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不为别的，就为苻亮曾经谋权篡位，抡着双刀亲自斩杀了先废帝，说他是“心存悖逆按律当斩”就不为过。
　　和苻雍一样，先废帝苻懿也是北周开朝taizu的嫡孙，同时也是苻亮、苻雍两人的堂兄。和北宋的情况接近，北周由taizu开国。当时苻氏一族还是未化蛮夷，刚从北边的群山里出来不久，住惯了地窝子，为了二斤棒子面都能大开杀戒。那时候北周五部之间的“战争”，几乎都是几十人甚至十几个人的械斗，武器也是板儿砖、铁锨不一而足。
　　然而天意难测，由于被匈奴压迫太久，即便苻氏已经崛起匈奴皇帝还要求taizu当众跳个舞助兴，taizu最终忍无可忍，联络了李氏部收复北周五部，随后率领本族及北方其他民族部落联手反抗，一举把已经腐朽到底的匈奴给碾死了，一小部分匈奴后人不得不远走西北建国。
　　在此之后，北周苻氏就像开了挂一样连灭数国，最终在上京建都称帝。称帝之时，苻氏子孙乃至taizu本人都没怎么回过味来，还想着胜利了就等同于可以胡吃海塞穿金戴银，猪肉炖粉条可以不再凭票供应。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各部捞出来的珍珠、海虾都上供了，现在一定要吃个够，把珍珠都别脑袋上缝背面上。然而关于北周此后的皇位继承应该如何安排，居然没有一个人及时想到。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没想到，不代表老天爷会对你网开一面，或者为你宽限几日。正当苻氏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taizu在征战归来的路上骤然病故，且没有留下任何传位诏书。这下事情麻烦了。
　　作为一个狄夷之国，那时候的苻氏一族对长幼尊卑、权利制衡还没有太多概念。在这种情况下，taizu生前把军权平均地分配给了包括苻雍爹、苻亮爹在内的几个儿子，及自己的弟弟太宗及太宗的几个儿子。权利争夺之下，一切都乱了套，太宗系和taizu系针锋相对，内乱一触即发。要知道那时候北周刚建国，其他被灭国家的遗军遗将随时准备反扑，此种局面可谓极其不利。
　　虽然苻亮的爹和苻雍的爹一直不怎么对付，但为了破这个死局，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先以退为进，同意taizu的弟弟太宗登上皇位，条件就是太宗必须签署诏书并昭告天下，自己死后一定将皇位还给taizu一系的子孙。
　　当时的情势，看起来简直与赵匡胤、赵光义的故事如出一辙。连傻子都明白，人不会撒掉到手里的金子。皇位到了太宗手里，太宗岂能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孙，哪有反手还给哥哥一脉的道理？
　　那时候大家都说，taizu子孙愚钝，猪肉炖粉条吃多了，下了一步臭棋。
　　眼见黄袍加身富贵天降，从土窝子打猎出身的太宗喜出望外，据说登基第一天就偷偷拿了皇宫金库的钥匙冲了进去。快五十岁的人了，太宗居然在一大堆金银珠宝里头滚来滚去，最后还抓了一大把钱派遣随从点了个外卖，偷偷在自己宫里吃得不亦乐乎。这件事并不是都市传说，苻希尹所著北周史料里有明确记载。
　　当时声歌的爷爷尉迟谋在朝为文官，此前曾多次见过太宗。尉迟谋说，太宗身长八尺相貌雄伟，竟然与赵匡胤一模一样，想来不是池中之物。但听说了太宗这件事后，尉迟谋一脸尴尬，啥都不说了。
　　作为一个如此天真可爱的中老年男人，太宗的心思自然敌不过苻亮爹与苻雍爹两只狐狸。太宗登基后，二人以退为进，似乎在权利斗争中节节失利。太宗觉得机会到了，立刻着手扶植自己的儿子到前线历练，又暗中写了另一份诏书，准备等到时机合适，马上将原来的诏书废掉，直接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千秋万代得享尊荣。没想到，太宗临终时急召自己的儿子们进宫，却迟迟不见一个人来。
　　太宗急了，撑着病体找来重臣表态。在苻重干与苻重弼两人的冷眼注视下，不管太宗如何拼了老命复读自己应该传位于谁，曾经指天发誓一定支持太宗的众臣，居然没有一个人讲话。最后声歌的爹尉迟泰裕道，陛下您病体欠安，难道忘了曾经说过一定还位taizu子孙，何故又来发问？倘若出尔反尔，您到了地下，当如何与taizu兄弟相见？
　　就这样，自己的儿子都被困在宫外，支持自己的众臣临阵倒戈，尉迟泰裕被苻雍爹指使当众骑自己的脸。眼看在手心里已经捂热乎的皇位远去，太宗被活活气死了。最终苻重弼和苻重干还合了个稀泥，说是太宗自愿还位大贤大德，葬礼上大家鼓了半天掌，氛围特有蛮夷味儿。
　　大局已定，新的问题又来了。说好大位要传给taizu子孙，但当时taizu的儿子、孙子也有呼呼啦啦好几十个，到底传给谁？
　　当然了，从逻辑上讲，这皇位完全是苻亮爹苻重干和苻雍爹苻重弼费尽抢回来的，自然应该在两人之中选一个皇帝。天家富贵在前，聪明如苻重干也有点迷楞了，而苻重干王府里的一众谋士、死士，也开始积极谋划暗杀夺权。但苻重弼是明白人，立刻明示苻重干，现在看起来我们的确赢了，其实情况和当年一样，一大堆人等着你我互相厮杀再从中渔利。所以最好找个妥帖折中的方法，我们实现双赢。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决定扶持苻懿也就是先废帝上位。
　　苻懿的身世说来了得，乃是taizu嫡长子的嫡长子，两嫡相加简直金光四射。但是和苻雍一样，这人运气不太好。
　　苻懿还很小的时候，他爹苻重峻在征战中受伤，回上京后久病不治，次年就死了。和苻雍的娘不一样，苻懿的娘作为本族人，乖乖按照传统嫁给了苻亮的爹苻重干，这样一来苻懿就成为了苻重干的养子。但说到底苻懿身份尊贵，虽然和苻重干关系近一层，却又不是苻重干的亲儿子。两相商榷，年少的苻懿被扶上了王位，是为先废帝。
　　其实据当时情形看，先废帝仅仅是苻雍爹和苻亮爹博弈的另外一枚棋子，这一局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苻亮的爹苻重干当时想，日后看准时机，自己还可以灭了苻雍的爹，扶持自己的嫡长子苻冲当皇上。这样一来自己虽然当不了皇上，好歹也是个太上皇，这辈子也够本了。
　　在这种思路的驱使下，苻重干立刻让嫡长子苻冲韬光养晦，为其谋划重要的实权官职，而把自己的庶长子苻亮像狗一样放出去，到先皇苻懿身边当牛做马。正巧这时苻雍的爹看上了来路不明的苻雍娘，在一众宗室的诟病之中非其不娶，一切被打乱了节奏。
　　此后不久，苻雍爹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的战斗力的断崖式下降。苻重弼明白了，一个有老婆等着回家的人，不可能永远占据战神的宝座，所以水浒里的好汉都没老婆。想到这些，苻重弼急流勇退，自愿退出了核心政治圈。
　　虽然如此，但因为苻重弼没放手里的兵权，因此日后改朝换代之时，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苻重干也未必能如愿以偿把自己的嫡长子推上王位。而作为苻重弼的老部下，当时手握兵权的尉迟家虽然也对苻雍爹的婚恋大事满心诟病，但真出了情况尉迟府还是站在苻雍爹一边的。但天算不如人算，苻重弼命短，没几年就死了，连尉迟家也不得不重新站队，苻重干终于胜在了运气上。
　　但苻家的故事就是这么乱。看起来尘埃落定，其实永远都是未完待续。
　　按照当时苻重干的节奏，本来应该由苻亮的嫡长兄苻冲逼宫得位。奈何苻冲这人不怎么着调，出门喝酒打个把苻衙内都十分勉强，因此这事慢了。没想到又没过几年，苻重干忽然在狩猎途中暴毙，苻亮随即在尉迟家与李家的支持下冲进皇宫弑君，在寝宫亲手砍掉了养兄苻懿的脑袋，自己当了皇上。
　　在这件事上，李家和尉迟家押注黑马的眼光可谓相当犀利。
　　声歌真的不敢去回忆那时候的事，害怕半夜睡不着觉，或者一夜一夜做噩梦。
　　有意思的是，在苻亮大幅抢戏的时候，他那个被苻重干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兄苻冲却像死了一样默然无声。苻亮登基后好久，那位嫡长兄才出现在朝堂上。非常没有新意的，苻亮登基没几年，他的嫡长兄又在府内暴毙。苻亮非常浮夸地跑过去扶棺干嚎了一顿，奈何演技有限，费了吃奶的劲一滴眼泪都没流下来。当天回宫苻亮就又吃又喝，开心得不得了。然后在北周史料上，苻冲这人就成了极其怪诞的存在。在废帝一朝不断升官，结果苻亮登基以后史书马上记录了一个字：殁。
　　不管怎么说，虽然先废帝苻懿确实在为政上有所失德，但当时身为臣子的苻亮进宫弑君，这不得不说是不忠不孝、按律当斩之举。
　　本来大家都是明白人，只想把这件事遮过去，连说苻亮做得对、杀得好的臣子都没有。
　　作为臣子，如果你敢说苻亮杀先废帝做得对，是不是意味着你认为其他人杀了苻亮自己当皇帝也对呢？正因如此，这件事几乎就要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头。没想到大过年的，“王双儿”居然乱拳打死老师傅，当着众多王爷及重要臣子的面说皇上按律当斩。
　　这下大家都佛了。
　　直觉告诉李柔，面对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当众处刑。能把“王双儿”的嘴堵上拉出去，不着痕迹地让此人消失方为上上策。
　　但问题是，此事并非发生在内宫之中，一个人焦大一样满嘴脏唐臭汉，你脸一抹权当没听见。北周半壁江山都在殿中吃酒，如果皇后不让人说话而将人拖走，岂非默认自己也觉得苻亮的行为见不得光？
　　众人感觉心哇凉哇凉，却没一个人敢说话，害怕一句话不对就点了整个huoyao桶。这时苻雍悠悠起身，对自己的侍卫常麟道：
　　“把她拉下去。”
　　声歌刚要说话，三名侍卫已经箭一般出现在自己身旁，一个堵住自己的嘴，另外两个一头一脚搭麻袋一样把自己往殿外拖。虽然知道扑腾也没用，但声歌还是半真半假地挣扎起来，身体扭得像夏日里槐树上的吊死鬼儿。
　　就在这时，苻亮一扬手：
　　“慢着。我苻亮活了三十多年，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是苻氏热血男儿，太上皇重干的精魂血脉。一个草民女子敢在大殿之上当众参我，难道我苻亮竟然没胆子听？这位姑娘，你想参我什么，尽管大胆道来，让大家都做个见证！”
　　好！
　　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