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总在被迫营业》暮色寒江

10、迷路

　　“住手！”

　　一声厉喝霎时平息了干戈，也救下了落入死局中的问星。

　　听到声音的三人纷纷朝他看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且蒙面的人，尽管在白日之下，但他浑身依然散发着只属于暗夜的危险气息，“九锋”的领头之人，玄素。

　　玄素负手立在他们身前，一双深沉莫测的眼睛扫视着他们三人，最后冷冰冰地停留在了摇摇欲倒的问星身上。

　　“飞麟、苍羽，你们退下！”

　　玄素冷声说着，他身上的斗篷一颤，一柄极快的剑瞬间抵住了问星的咽喉，在飞麟和苍羽离开之后，他沉声道：“问星，你想背叛天命楼？”

　　“我没有！”

　　“为何要救霍家的人？”玄素盯着他的眼睛，“我给你机会。”

　　“……”问星看着抵在自己咽喉的冰冷剑尖，不知为何，却想到了方才那个少女看自己时依赖和惊讶的目光，在玄素问第二遍的时候，他还是摇了摇头，一字未言。

　　“现在的你对天命楼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问星，”玄素眼里有几分失望，“既然你要背叛天命楼，你的命，该由我来收！”

　　“……”问星认命地闭上眼。

　　“如果我说，他的毒可以解呢？”

　　百草先生幽幽从树后走出，到问星面前，说道：“他是中了天下第一剧毒不假，若是我告诉你，我能让他的武功全部恢复呢？”

　　“是么？”

　　黑袍一动，问星喉前的剑就被收回了。

　　玄素道：“需要多久时间？”

　　百草先生答道：“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到一年。”

　　玄素瞬间锁住双眉。

　　百草先生微笑道：“我想，哪怕真是一年时间，也比你重新培养一个能够杀掉奎光这样的顶尖杀手时间要短吧？”在玄素明显犹豫之后，他道：“我可以让他彻底康复！”

　　玄素没有再说什么，身形一转，消失在了眼前。

　　问星注视着面前这个矮小的老头，不解道：“你为什么救我？”

　　百草先生专心为他诊脉，在听到他的问题后，他道：“因为方才，你根本不想死！”

　　因为我不想死，你就救我吗？天下间不想死的人太多了，你为什么不救别人？难道，就是因为我心甘情愿地当你的药人吗？当然，这些问星都没有问出来，即便他问了，这个性情古怪的老头也不会说真话，他顿了顿，才问：“我的毒真的可以解？”

　　“没错！”

　　***

　　且说霍秋陵带着霍夕竹两人飞奔离开。

　　在问星出现扰局之后，天命楼的其他杀手果真没有再追寻而来，但由于慌不择路，他们三人不仅没有跑离西华山地段，反而不慎跑进了危险多变的山腹深处。看着萦绕在山间若隐若现的白雾，霍秋陵按住左臂的伤口，吹响天剑卫的暗哨，但没有任何回应。

　　“哥哥。”

　　霍夕竹看到霍秋陵的伤势不轻，急得眼泪簌簌滚落。

　　霍秋陵说没事，她看到她额头上伤口不断淌血，甚是吓人的样子，马上拿出随身所带的金创药倒在她伤口上，并将衣服撕下一片给她堵上伤口。

　　霍夕竹除却头晕，神志还算清楚。

　　这边，四下查看完毕的孙泰提醒道：“这林中可能有毒障，我们要小心！”

　　毒障？霍秋陵知道师弟常跑江湖，对于隐藏在山野中的危险，他的警觉度要更高一些，马上听从了他的提醒从身上扯下布来，示意他们大家都把脸蒙起来，小心中毒。

　　霍夕竹在深闺中长大，哪可能经历过这些。

　　霍秋陵安慰她一声别怕，亲手把布片将她的脸蒙起来，并且叮嘱她按住额头的伤口。

　　三人准备完毕就跟着带路的孙泰，循着日光所留下的线索朝出口方向走去。

　　这宽阔的大山之中多种杉树、拓树，还有生长奇特的枫树，与别的山峦不一样的是，这个地方遍地都是不知名的植被，看不到明显的山泉山涧，但可以听到地底有暗河流过的声音……不知何时，霍夕竹却发现，四周的白雾仿佛浓了一些，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霍秋陵也咳嗽几声。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抬眸望去。

　　以最高峰上的山寺为点，他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仿佛一直离这座山寺很近，孙泰擦着额头的汗，喃喃道：“不可能啊！”他蹲下身，摸了摸方才自己一路留下的痕迹，无措道：

　　“……我们迷路了！”

　　一阵风起，山间的雾被吹开，展现在眼前的，依然还是他们刚到这里时的样子。

　　孙泰看了看西移的日光，眼见霍秋陵伤口淌血，霍夕竹也走不动了，他道：“我去前面探探路。”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辨别方向的能力，就是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迷路。

　　霍秋陵叮嘱道：“你不要走太远！”

　　孙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撕扯成为数多布条一路挂在树梢上。霍夕竹随着哥哥的目光，远远就可以看到他一路留下的痕迹，她沉闷地低下头去，心中有几分内疚。

　　“你和那个杀手是怎么回事？”

　　“问星！”

　　找不到水源，霍秋陵从山间的一棵野石榴树上摘了两个果实给她。

　　霍夕竹握着手里凉澄澄的石榴，一下子知道了许多事情，但在她心里，小星不是坏人，他就是哥哥的朋友，想了一想，她答道：“他说，是你让他照顾我的。”

　　霍秋陵冷哼一声：“所以，你被他骗了？”

　　霍夕竹辩解道：“可他很照顾我，何况，他和漪兰苑的夏姨娘……”

　　霍秋陵一怔：“他和夏姨娘是什么关系？”

　　霍夕竹摇头说不知道。

　　霍秋陵想起过往，恍然道：“我听我们母亲说过，夏姨娘从前有一个儿子。”

　　“夏姨娘的儿子？”

　　霍夕竹早猜到这个结果，可经过哥哥口中说来，分明更真实了一些。

　　霍秋陵对夏姨娘的印象也早就模糊，而问星身为天命楼的杀手，他自然不愿意他和将军府的任何人有牵扯，在问星杀害了地煞宗二当家奎光，也就是现在的户部郎中梁平后，他就成了朝廷通缉要犯，捉拿朝廷钦犯——本就是天剑卫、是他霍秋陵的责任！

　　“小竹，这是我们府中后宅之事，莫要与任何人提起。”在霍夕竹点头应下后，他道：“此人是天命楼的杀手，你也看到了，往后你们不要再见了！”

　　“可是……”霍夕竹红了眼眶。

　　“难道他真的欺负了你？”霍秋陵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他也根本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杀手会无缘无故地放过他的妹妹，方才还出现，几乎可以说救了他们。

　　“没有。”霍夕竹急忙解释，“他对我很好！”

　　见她这样死心塌地信任那个杀手的样子，霍秋陵紧皱双眉，不待他再开口说什么，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师弟！”他马上起身来想要追出去，却想到霍夕竹在身边，便一手拉过她，整个人都提起轻功循着孙泰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霍夕竹吓得紧闭双眼。

　　耳旁是冷寒的山风，吹得她遍体生凉，察觉哥哥停下来之后，她睁开眼睛，发现他们还停留在他们先前走过的地方，那里有被触发陷阱后落下的箭矢，还有一些很奇怪的暗器，而地上除了一把佩剑和血外，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师弟，师弟——”

　　霍秋陵呼唤着，步履间更为小心。

　　霍夕竹转头瞧了瞧，忽地朝一个方向指去：“哥哥，你看那！”

　　霍秋陵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树上布条所系的方向发生了改变，想来必是孙泰重新寻找了方向，他朝着霍夕竹伸出手，两人一并按照布条指示的新方向走去。

　　没想到，这一走，他们就顺顺利利走出了西华山。

　　看到守在入口处的天剑卫部下，霍秋陵松了口气，上前问道：“你们可有看到孙泰？”

　　天剑卫们面面相觑，皆是说没看到，其中一人将几个黑衣蒙面人押到他的面前，禀告道：“副指挥使，此人乃是方才袭击你们的杀手，现在已被我们擒下！”

　　霍秋陵点头道：“带回去好好审问！”

　　他们说话的间隙，霍夕竹回头看了眼位于西华山之中的神农阁，想到在这里住的那段开心的日子，她眼中乍然流露出不舍来。

　　小星……

　　她恍恍惚惚地跟着众人走去。

　　脚步愈发沉重，可依稀，她却听到有人在唤她：“小竹——”

　　耳边是哥哥的声音，还是小星的声音？她已经分辨不清了，眼前一阵黑暗，她不知道倒在了谁的怀中。好累啊……

　　***

　　神农阁之中。

　　问星静静躺在床上，两眼茫然地睁着，不知是因为将死，还是百草先生的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百草先生推门而入，差药僮将一个人放到他的身边。

　　“准备好换血吧！”

　　“换血？”问星转头一看，愕然发现，此人不是和霍秋陵一起的吗？

　　“我方才试过，这人的血很适合你。”

　　百草先生将衣服换好，让不相干的人出去后来到他床前，他先是找了找孙泰的脉，随后拿起一把刀子在烛火下烤了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