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往事》歪牙爸

21、二十一

　　大一的寒假，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要不然为什么回到学校后，我们宿舍八条汉子一下子全变成单身汉了呢。
　　我问大许：“放假前，听你打电话的样子，不还是如胶似漆甜如蜜的吗，怎么一下子……
　　“杀死爱情的，一个叫时间，另一个叫空间。”大许凝视着屋外光秃秃的杨树，喃喃的说。
　　果然，恋爱中的人是浪漫的诗人，而失恋则让他们一转身变成了深邃的哲学家。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分分钟教我们做人。
　　“不说了，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大许大手一挥，不带走一片云彩，像是和过往的一切say goodbye了。
　　我很紧张，紧张得像是我的女朋友也马上要跟我分手了一样。过了好一会，我才悲伤的发现，其实我并没有女朋友。但是我还是很紧张，于是冲下去给蔡筱菲打个电话压压惊。
　　蔡筱菲说她正在为转专业的事情焦头烂额，她想转到她最喜欢的经济系，但是难度很大。
　　我很想帮她出出主意，但却无力的发现我什么都不懂，军校与地方大学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于是只能是她说，我听，偶尔我搭个不着边际的腔，以免太尴尬。
　　这个学期，三长两短的哨子声没有那么频繁了，我们难得的拥有了更多的自由。然而邮递员叔叔送过来的信越来越少，楼下的电话亭已经不用排队等候，时常空空如也，即使有人打电话也不太煲电话粥了，大多雷厉风行，速战速决，越来越有军人的范儿了。也许，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情愿或者不情愿的和以往告别。
　　没过多久，大许便有了新的女朋友，一位来自江南的说话声音嗲嗲的娇俏美女，他也是攻陷我们队女生宿舍的第一名勇士。我们宿舍的兄弟们不由得羡慕嫉妒恨，哀叹有的人一无所有，有的人得到太多。有的人单身是常态，搞不好就沦为永恒态，而有的人单身却只是瞬时态。
　　大许的成功案例激励了我们队整整一百名的壮丁，这学期开始，我们队女生开始纷纷沦陷，属于他们的美好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而我仍然执拗的挣扎着，不肯不松手。
　　直到大二的某个冬日。
　　“你别再说这些事了，她们都在旁边笑话我了。”有一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说得起劲，蔡筱菲突然生气的对我说。
　　我一下子愣住了，“好的，那再……”
　　我话还没说完，那一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我木然的放下话筒，转身就走。
　　其实，我也明白的，一个“双非”普通院校的学生对一个北大的天之骄女喋喋不休的讲人生，讲未来，讲理想。这场面的确是挺逗比，挺可笑的。
　　我自己成为笑话没关系，但我绝对不能让蔡筱菲成为她们宿舍的笑话，也许，或者，大概......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默默的想着。
　　“嘿，哥们，你的电话卡没拿走呢？”后面有人叫我，这鬼天气竟然还有人排队？
　　我木然的转身，接过电话卡，连谢谢都忘了说，便走进苍茫风雪中。
　　“这天真冷啊”。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我紧了紧衣服，对自己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天，尤其冬天的时候，永远像是个灰溜溜、脏兮兮的破锅盖，笼罩四野，压在头顶，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无比的怀念厦门那蓝宝石一样的澄净天空，怀念那天空中的棉花糖一样一团又一团的白云。
　　如果说以前的我是假装自己没有那么爱她，那么现在的我只能假装自己根本就不爱她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黄老爹在千禧年元旦晚会上的浑厚的男中音，他充满深情的演唱了林依轮的那首经典情歌。
　　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
　　依稀看到你的模样
　　那层幽蓝幽蓝的眼神
　　充满神秘充满幻想
　　……
　　只想只想在你耳边唱
　　唱出心中对你的向往。
　　古老的传说今日的承诺
　　……
　　你像那天上月亮停泊在水的中央
　　永远停在我的心上
　　你像那天上月亮你不会随波流淌
　　永远永远
　　永远靠近我的身旁
　　……
　　她就像那天上月亮，永远停在我的心中央，可惜从来都没有靠近我的身旁，一次都没有，我悲伤的想。
　　这段距离，光只需要走一秒，而却是我穷尽一生也到抵达不了的彼岸。
　　甚至，我都还没来得及学游泳呢，我又一次悲伤的想。
　　我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叠用过的201电话卡，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我的心里空荡荡的。
　　我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遇见她。现在，我的第二次生命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