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八章 ...
-
回到小圣贤庄的李青澹房门紧闭,谁也不见,一连三天不吃不喝。
正当卫庄拿着鲨齿想劈开房门时,他却自己走出来了。
见到门口的男人,他讨好地朝他笑笑,亲昵地开口:“小庄哥。”
卫庄皱着眉细细地打量他,见他的脸色居然还好看上不少,颇有些惊奇,他眼中的寒意褪去了些,难得没说他:“吃饭吧。”
李青澹跟在他后面,路上碰到墨鸦还同往常一样亲近地喊他:“墨鸦大哥。”
白凤跟在墨鸦身后,两人双双挑眉对视一眼,白凤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墨鸦试探地伸手摸他脑袋,居然也没被躲开。
他墨色的眼中晕开笑意,同他道:“走吧。”
他们只当他看开了,三天时间已经不短了,连赤练都已经走出了阴影,至于是真的走出来的,还是被困在内心深处,这根本无关紧要。
这乱世,少了谁都要继续走下去。
一天的光景,李青澹表现得同以前一模一样,照常和墨鸦白凤打闹,去撩拨卫庄,然后躲过他的冷眼,只不过他身前的人从韩非变成了盖聂。
夜晚如约而至。
李青澹回到房里,还拉上了墨鸦。
其他人没说话,也悄悄放下心来,有墨鸦陪着,他总不至于乱来。
墨鸦也当他已经走出来了,谁知刚合上房门,就看见李青澹拉起房内的一块木地板走了下去。
收到李青澹眼神暗示的墨鸦跟在他后面。
密室里站着的竟然是星魂?
墨鸦看着眼前的少年,或者说是青年,有些惊讶。
星魂早已不是幼童的样子,他的身形抽高了很多,竟然已经快和李青澹差不多了。
“怎么?很惊讶?”星魂嗤笑一声。
李青澹:“东皇太一竟然还没发现你的异样?”他也没想到星魂长得这样快速。
星魂背着手,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李青澹耸肩,所以说他不太想和阴阳家的人打交道,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层出不穷。
星魂提醒他:“你说还有两次。”
李青澹:“嗨呀!”他摆摆手,坦然到,“骗你的”
丝毫没有惊讶的星魂竟然还笑了起来,他拉开椅子坐下,拉长了声线,嗓音磁性又带着几分危险:“你不怕,我杀了你。”
他看得出来,李青澹的身体还重伤未愈呢。
李青澹朝他笑笑:“不过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帮忙?”星魂幽暗的眼中露出嘲讽,“你怕是用错词了吧?”
“东皇做阴阳家家主,做得也太久了。”
李青澹说完,屋里面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李青澹带着墨鸦出了密室,星魂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经没了身影。
李青澹在铺床,墨鸦在他身后许久不吭声,良久,见李青澹都打算闭眼了,才问他:“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
李青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屋檐。
小聂哥想成侠之大,然侠之大者救不了芸芸众生。
小庄哥想去国用刑,然世间哪里有远离国家的法。
子房想颠覆了大秦,然开辟全新王朝非数年难成。
他要干什么?
他要韩非之法流于世间,传万世万万世。
韩非你且看着,你要的九九天下。
李青澹闭上眼又睁开,他看向墨鸦:“我要干什么你都帮我吗?”
墨鸦:“李青澹!”
对他的低吼充耳不闻,李青澹闭眼入睡,直到房中传来无奈的叹息声:“你要如何,都依你。”
李青澹勾唇笑了,眼角却微微湿润,他想偏头在枕头上蹭去,被墨鸦抵住脸,一只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眼角。
“你要干什么,大哥都依你。”
次日,墨鸦没了踪影,李青澹带着卫庄一行人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当天晚上将军府侧门出去了几个黑袍人。
小圣贤庄内。
“青澹。”张良叫住他,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青澹朝他无辜地笑笑:“子房多虑了。”
张良撬不开他的嘴,他看了良久离开了院子,如此一来,院子里除了本来的主人荀夫子,就只剩下李青澹和盖聂了。
两人长谈了一下午,再一天后,连盖聂也不见踪影了。
李青澹这才有闲心同几番拦住他的张良聊聊。
天空高远得很,李青澹摊开手,从指缝间看了过去,恍惚间看到什么匆匆划过的样子。
“子房觉得,嬴政如何?”
两人从帝国最高的那位,一路聊到几位皇子,再到臣下。
张良好脾气地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模糊的想法,却又不知李青澹该如何实现。
两人在树下谈到月亮升起又落下,张良撑不住先睡了过去,李青澹撑着脑袋看着他,唇边带着笑意。
第二天张良醒来是在房中,院子里已经找不到李青澹的身影了。
半个月后,公子扶苏回咸阳,据说身边跟了一位俊雅青年。
扶苏回咸阳不久后,发生了刺秦的事情,公子扶苏因办事不利被流于边境蒙恬驻军处。
一月后,始皇帝东巡。
一直蓝白色的小鸟划过万里河山停在青年指尖。
青年的唇色极淡,唇边却带着笑。
“青澹,外边冷,快进来。”温润又暗含庄严的嗓音在身后唤他。
青年指尖的小鸟似乎被吓着了,飞离他的指尖,他转身,袍角在空中划过。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王朝将进入新的时代。
半月后,一封加急的书信送到大军帐中,来人屏退左右,只留下公子扶苏和蒙恬将军。
片刻后,帐中传来两道震惊的声音,传信人是李斯的人,李青澹曾经在相府见过。
那人低着头出来,侧眼同李青澹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蒙恬退出来,留扶苏一人在帐内,他带李青澹远了帐篷:“公子要一些时间。”
李青澹点头表示理解,听蒙恬道:“那位去了。”
李青澹:“是吗?真是令人震惊。”
“震惊?”蒙恬嗤笑,一把扯过他的衣襟:“那天你带卫庄去将军府私会相国李斯,这你怎么解释?”
李青澹挥开他的手:“私会?”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褶皱,“卫庄本就为帝国效力,后来同李大人有些误会,不过现今已经说开了。”
边关的天似乎格外的澄澈,李青澹看去:“至于我,更是一心效力帝国,何来私会一事?”
蒙恬:“希望陛下的事,你没有参与其中。”
李青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往帐中走去:“青澹哪那么大本事,这一回可是罗网和影密卫的问题。”
“李青澹。”蒙恬在后面叫他:“我有提过罗网和影密卫吗?”
李青澹竖起手指抵在唇间,蒙恬看见他无声地开口——秘密。
又是大半年过去。
始皇帝在东巡途中遭遇刺杀,不治身亡,影密卫查明是赵高带着一半的罗网意图反秦,还找到了赵高伪造的册立胡亥的密旨。
反秦的罗网被剩下忠于李斯的人和影密卫当场诛杀,赵高被俘,十八世子胡亥亦受牵连。
帝国势力重新洗牌,公子扶苏继位后,施仁政,推新法,用轻刑,礼法并用,一时间各地叛乱纷纷平息。
咸阳一处府邸内,墨鸦看着前面作画的青年,将将一年的光景,他似乎更加羸弱了。
墨鸦:“你已经如愿了,身居高位,新法已经推行,演武堂也已经成立,今后江湖中人,无演武堂的命令,擅自杀人者都要死。”
李青澹放下笔,举起画给他瞧:“像吗?”
墨鸦:“……这是何物?”
李青澹摇头放下画:“是船呀,墨鸦大哥真是没有眼光。”
墨鸦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团,不作评价,他谈回方才的话题:“卫庄盖聂如今都身在朝堂,小圣贤庄已经被扶苏立为国学,与明法堂并行,如今不合你心意的似乎只剩阴阳家了?”
李青澹打断他:“阴阳家?”他轻笑了一声,“来了。”
正说着,灰雀翻进房中,李青澹示意他讲。
灰雀:“阴阳家东皇太一意图叛秦逃亡瀛洲,护法星魂同东君焱妃将其就地正法,蜃楼已经返航。”
“你瞧。”李青澹,“这不是来了吗?”
墨鸦这才明白他的画用意在哪:“如此一来,当真如你愿了。”
李青澹:“白凤今日返航,墨鸦大哥不去齐鲁之地迎迎他?此次阴阳家之行,他出力不少。”
墨鸦:“……”
李青澹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墨鸦摇头,房中瞬间没了他的身影。
只是,有些事情,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的李青澹陌生得让人心惊,墨鸦听他口中喊着大哥大哥的,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房中只剩下李青澹,他又欣赏了片刻自己的大作,然后随手将它丢进了火盆里。
窜起的火焰舔舐着画卷,最终盆中只剩下一堆灰烬。
李青澹:“还不够啊。”
房门外有人来报:“卫庄大人和盖聂大人前来拜会。”
李青澹笑着坐下来:“说我不在。”
外头小厮退下去。
李青澹看着那堆灰烬,目光沉沉。
变法变法,不流血,怎么叫变法,只看这血是谁流的,能起多大的作用了。
他正出神,书房的门被人强硬地推开,小厮口中直喊着“二位大人二位大人”的,也没能拦住两人。
卫庄看着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的李青澹:“从无名小卒一路到廷尉,再到这风光无两的右丞相,你这一年过得着实精彩啊。”
李青澹好似和以前一样怵他,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坐坐,小庄哥,小聂哥。”
他揪了揪自己散下的发尾:“我那不是什么,正打算亲自上门拜会呢吗!”
纵横二人这一年在边关的动静可不小,秦朝的边境又扩张了几分,比起他们,这一年都在咸阳的蒙恬似乎显得暗淡了许多。
盖聂摁住他,把他塞进椅子里:“你的脸色不太好。”
顺着他的话,李青澹摸摸自己的脸:“是吗?”
卫庄凑近,居高临下地看他,眼里的冷光遮都遮不住,直直地刺向他:“你在找衡山草?”
一种长于衡山的神奇草药,专给还有半口气的活死人吊命用的。
李青澹的身子一年前就坏了,动不了内力,他如常地嬉笑,实则动一下都是钻心腕骨的疼。
卫庄用剑鞘抵住他的喉咙:“说话。”
“小庄。”盖聂拦下他,回头对着李青澹,“你放心,我们二人走一趟。”
鲨齿剑鞘落下,卫庄戳得有些重了,或者说李青澹已经受不住这样的力道了,他捂着喉咙低低地咳了起来。
卫庄握剑的手收紧,见李青澹咳得苍白的脸色都染上红晕了。
“咳咳……咳,谢谢小聂哥。”
纵横二人走出房间,盖聂回头看,青年软趴趴地倚在门框上,朝他们挥手,苍白的脸上笑得灿烂,他这笑似是要融化在这暖暖的日光里。
李青澹一路目送他们远去。
再见。
愿诸君往后平安喜乐,万事遂心。
卫庄盖聂走的当晚,蒙恬就带人闯进了府中。
月上中天,蒙恬破开他房门的时候,李青澹竟然还没睡,穿着一身青衣,头发散落,笑着看他:“等你好久啦。”
他的声音没有力气,低低地,蒙恬沉默片刻,拿出圣旨:“……李青澹参与先帝刺杀一案,打入死牢。”
李青澹跪在地上接旨,青丝散落在地上,他半天没起来,蒙恬察觉不对去扶他。
青年软软地向一旁倒去,悄无声息。
李青澹再次醒来已经在牢里了,他举起手瞧了瞧,广袖落在他脸上,他穿的倒还是那套青衫。
“你醒了。”暗含威严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李青澹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行礼:“参见陛下。”
扶苏没让他起来:“李青澹,你为何如此?”
撑在地上的李青澹回他:“陛下放心,罪臣已放出消息,青澹刺嬴政,是为个人恩怨。”
他当初站队扶苏,若是他参与刺杀嬴政的消息传出去,难免会有不利于扶苏的言论。
扶苏:“你只想讲这个?”
李青澹犹豫了一下:“陛下性情温和,是这盛世百姓之福。”若是在乱世,必成大祸。
扶苏胸口剧烈喘息了一下,他大步走到李青澹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红着眼睛看他:“你明知寡人,我问的不是这个!他是我父皇!”
李青澹低下头不和他对视:“嬴政必须死。”他树敌太多,六国百姓积怨颇深,他不死,乱世不会终结。
扶苏听见他声音淡淡的,嘴里却说着如此大不敬的话,气地一把甩开他的手。
李青澹跪在地上,听见他急促的呼吸良久才平复。
扶苏背着手:“所谓刑不上大夫,寡人会给你留一份颜面,秘密赐死你。”
李青澹再次行礼:“秦律中,青澹的罪名理当弃市,新律正在推行,望陛下莫要开恩。”
扶苏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李青澹,你这是要殉法么?”
冰凉的石板让李青澹的双膝几乎没了知觉,他坚持道:“该叫众人皆知,秦国的律法乃是天下的律法,任何人触犯,都要死,没有例外。”无论官位多高,权利多盛。
新任天子几乎被他气笑,拂袖而去:“既然如此,寡人成全你!”
牢门被哐当一声合上。
李青澹从地上起来,疼得险些龇牙咧嘴,他撑在床沿边上:“蒙大将军还要看多久,不跟着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怕是要进来陪我了。”
蒙恬从暗处走出来:“你将其他人摘得干干净净,唯独你一人满身的破绽,还将卫庄盖聂调去边关,是为了给我时间收集罪证,是也不是?”
他没给李青澹说话的时间:“其他几人早上离开咸阳也是你的安排,是也不是?”
最后他问:“你早就计划到了今天,是也不是?”
一句话也插不上的李青澹苦笑:“将军说这么多,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呢?”
蒙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死牢。
数天后,右相李青澹在午时当众行刑,百姓一片哗然,不论是为新法拥护他的还是被他利益触动的旧一派,都记住了那个隽秀的年轻相国。
“青澹之死,一落叶矣,然,新法之效,高山仰止,望诸位,谨记于心。”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卫庄拎了一壶烈酒站在两个坟包前,一个旧一些,已经长出了些许杂草,另一个是刚刚堆起来的,上面扣着一张木质的面具,牢牢地嵌在土里。
他正欲倒酒,突然看见那个旧一些的土堆前露出一片竹简的尖角。
他微微眯眼,将竹简抽了出来。
卫庄站了很久,他将烈酒倒在土堆前,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那只竹简被埋了回去,一只白玉般的手再次将他抽了出来,黑羽在风中飘荡。
墨鸦摩挲着这支竹简,他方知原来有人早已死在了那间充斥着血腥气息的小屋子里。
纵使身体还在外面行走,心,却被永远困在了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杜鹃啼血 蛋蛋的结局是早就定好的。
至于虐,害,玄机的虐能叫虐吗?你康康两人死后同穴!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这块糖又大又甜!
还有一章之前答应小天使的不同结局的番外,明天如果不能出来的话,那就是后天。
至于蛋蛋的韩国篇emmmmm可能会有吧,我们有缘再见啦!